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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烟儿是不想他死了。”

    “那你告诉我,此时正在东宫榻上高枕而眠的人是谁?”

    他放下心来,便打算回去,却突然瞥见那个女人的脸。

    寒星错愕,要知道,他用剑极快,再晚一秒,屋中必有一人留不得命在。

    “既如此,你自己做个了结吧。”

    “既如此,你可愿意接手寒星手中的任务,将此事办完?”

    “烟儿愿为父亲分忧。”

    寒星虽然同情,却并不打算帮她,只是静静地远远地看着。

    “属下亲眼所见。”

    席容烟微笑着点头致意,心中想的却是若是此番能离开宰相府,便离了这种尴尬的处境,也算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这话不假,席容炎虽然在朝堂上作恶多端,对她却是极好的。

    “他办事不力,理应受死。”

    晚风习习,月色阑

    半晌,席容炎悠悠开口,“寒星,你为我效力多年,该知我这里的规矩。”

    “父亲待烟                                                儿,宛如亲生。”

    寒星父母俱丧,瞧见这些,心中嫌恶,便撇过脸去,刚巧在角落里看到一处有趣的风景。

    席容炎轻蔑一笑,跟着上前一步,手挑薄纱,露出她隐在帷帽之下的脸来。

    约莫是馍太干的缘故,小女孩啃得很吃力,才吞了一口,就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寒将军带烟儿入府,父亲养烟儿长大,烟儿受恩,断不敢忘。”

    席容烟一愣,她猜不出席容炎会让她做什么,但话已至此,她只说,“但凭父亲吩咐。”

    席容烟在说“父亲”二字时,刻意放缓了语调。果然,席容炎看她半晌,恹恹收了手。

    “后来,你出落的越发亭亭,我也舍不得你入宫了。”

    寒星不再犹豫,一个飞身,就拽着小女孩上了屋檐,再几个凌空大步,二人便消失在一片夜色中了。

    众生皆苦,人各有命,谁又能救得了谁?

    他突然间明白过来,席容炎今日为何高拿轻放了。

    席容炎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口中赞道,“这一张脸,他便是死在你手里,也是不亏的。”

    席容炎嘴角微扬,“只是,眼下有一件为难的事。”

    “不知,寒将军犯了何事?”

    “我原本想让你进宫侍奉圣上,协助娘娘巩固席容一族的势力,只可惜,娘娘不肯。”

    眉若玉钩,眸含秋水,铅华浅就,胭脂轻染,唇间一点嫣红,宛如出水芙蓉。

    席容烟隔着一层半透的纱,只觉得那气息灼热无比,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她是红翠馆的杨妈妈,京城里有名的人物,寒星幼时在红翠馆的时候见过她,所以认得。

    席容炎怒不可遏,朝他狠狠啐了一口。

    红翠馆,那可是大魏闻名遐迩的风月场。寒星心中暗叫不好,再看那小女孩,已经拉着杨妈妈的手高高兴兴往轿子里去了。

    只因那一日,街上的烟花甚是绚烂。

    席容炎突然向他摆了摆手,唇角渗出一丝笑意。

    “娘娘是福泽深厚之人,烟儿不过草木之躯,幸得父亲收留,怎敢与之相较。”

    她美得干净,纯粹,动人心魄。

    小女孩失了馍,死死拉住乞丐的跛足不放。乞丐没想到小女孩会反抗,一时重心不稳,摔在地上,举起拳头就冲她抡了过去。

    风渡暗钟,水积凉蟾,琥珀色的金波漾在夜色里。

    他爱使剑,用刀,爱一切能伤人流血的玩意,他爱这种快感。只有人血才能暖他,只有杀人才能让他摆脱孤寂。

    无论往后如何,眼下能够全身而退,就已很好。

    席容炎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他的手落在席容烟的脸颊上,甚是滚烫。

    小女孩吃不惯手里干干巴巴的馍,但她不曾想到,这样的馍也是会有人来抢的。

    席容炎身穿中衣,立于榻前,他的脸上一半擎着月色,一半匿于黑暗,使人看不明其中神色。

    寒星叩首,拔剑出鞘。

    “把门关上。”

    “属下,不知。”

    只可惜,她戴着帷帽,寒星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但他想,那一定是极美的。

    席容炎一身中衣,外披墨色玄袍,端坐榻上,冷冷看着跪在下面的黑衣男子。

    “谢主公。”

    这个乞丐肚子并不饿,但他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有东西吃,多存一点,总是没错。何况,难得遇到一个没法还手的小丫头片子。

    小女孩嘴里还嚼着半块软糕,她当时并不明白,那顶轿子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废物!”

    席容烟吸了一口气,回身关门,屋中仅存的光亮瞬间又暗淡许多。

    她很美,却不是那种娇娇媚媚,柔柔弱弱的美。

    席容烟的面上宛若红霞,她微微侧开脸,向后退了半步。

    寒星听得那女人在底下咒骂,“可恶,哪个兔崽子坏了老娘的好事!别让老娘逮着你!”

    如月,似雪。

    寒星没有多耽搁,叩谢完毕,立即推门退了出去。

    “你今日运气不错,先下去吧。”

    此时,一辆马车经过,车里的人听见喧嚷声,掀帘看了一眼,便命跟着的小厮将那乞丐给打跑了。侍女上前打起帘子,一个打扮华丽的女人走了下来。

    寒星认识这个女孩子,那是十二年的事了。

    席容烟推门出来时,不觉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眸子恍若星汉一般深邃皎洁,一眼过后,再难忘怀。

    黑衣男子并未答言,只是静静跪着,等待席容炎最后的宣判。

    席容烟推开了门,屋内并无烛火,只余月光皎洁。

    “你不是说,魏晗烨已死吗?”

    “世人皆道,娘娘姿容,堪称绝色,依我之见,却不如你。”

    席容炎的席地斋离她的烟雨阁略有些远,中间还要途径一个小花园。

    女人手里拿了几块新样式的软糕,笑盈盈的递给那个小女孩,和她温声说话。

    寒星带她回了席容府,或许是因为小女孩实在美丽,又或许是因为席容炎最近杀戮太多,想做些不打紧的善事。席容炎最后收她作了义女,赐姓席容,名烟。

    青霜剑的剑锋划开一抹月光,映着他的眼眸,分外寒凉。

    席容炎的声音极冷,容不得人反驳。

    寒星远远望着这一幕,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暖意,而这又与杀人时所感觉到的暖意不同。

    “罢了,你回去罢,过些日子我会告诉你如何行事。”

    《半山烟雨》

    一个跛脚乞丐经过,毫不犹豫的抢走了她的干馍。

    “那父亲早些休息,烟儿告退。”

    宰相府。

    这正是席容烟在宰相府的尴尬处境,论起来,她是席容炎所认的义女,也便是席容家的三小姐,但宰相府上上下下皆知席容炎并未把她当女儿看待,而是另有打算,便不称“小姐”,只称她为“烟姑娘”。

    “古云,无父何怙,无母何恃,烟儿也舍不得离开父亲母亲。”[1]

    “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席容烟迈了进去,却又犹豫起来,他们虽然名为父女,实无血缘,何况,此时已然三更,二人见面并不符合礼数。

    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素缎长裙,外罩着青色软罗纱衣,一条云衿萦在腰间,勾勒出她清丽窈窕的身姿。

    席容烟不觉松了一口气,她自然是不愿入宫的。她虽卑微,却也念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寒星回了一礼,大步离开,再未回头。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那日正好是八月十五,阖家团圆的日子。长街上人来人往,长幼相携,好不热闹。

    席容烟行至门前,轻轻叩门,“父亲,您找我?”

    十二年来,席容烟锦衣玉食,侍女成群,出有罗帷软轿,入有闺阁小院,和进府之前的乞讨生活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席容炎打量着她,缓步走了过来,最后在离她一寸远的地方站住。

    寒星沐着柔光,在长街的屋檐上漫无目的地散步。

    寒星低着头,脊背却依然挺得笔直,他一字一顿道,“成,赏,败,杀。”

    席容烟微一屈膝,“寒将军为父亲效力多年,一向忠心,还望父亲宽恕于他。”

    “进来。”

    这女孩子身上拢着一缕轻渺芸香,好似和月亮撞了个满怀。

    她的声音十分好听,如同碎玉一般,玲珑剔透,清朗润泽。

    寒星不自觉的皱皱眉头,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她一把。

    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和他极像的一个小女孩,在这样一个热闹的夜晚,孤身一人,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啃着乞讨来的半片干馍。

    他看见月光下,亭亭立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

    “你来之前,我本想处死寒星。”

    有一天晚上,月亮分外圆润。

    那年,寒星刚进府中便立下大功,得了席容炎的青眼。寒星那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光景,却有着与年龄绝不相衬的狠戾。

    席容炎还专门为她请了大家入府授业,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席容烟行了一礼,“寒将军。”

    她快步往烟雨阁走,路上撞见了一个提着灯笼巡夜的婆子,那婆子便停下来向她行礼,“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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