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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来找你,一定要打给我……】

    明明只是寥寥几个字,明明只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一句话。

    半晌,她埋头在膝间,终是忍不住小小地,轻轻地叫了一句。

    也就是这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低下头从自己挎着的包包里面,拿出自己的钱包,又从钱包中拿出了一张纸条,然后递给了前面的女生。

    她以为关系再差,黎芳园也是她的母亲,黎萍绝对不会狠心到这个地步,毕竟程家现在并不缺钱。

    耳边似乎还萦绕着男生对她笃定说的话。

    盯着锁屏界面看了片刻,手指向上滑动解锁,点开通话记录,她再次点进江砚的手机号打了过去。

    很多人喜欢踩在雪地里的感觉,程三好小时候也很喜欢,但唯独今年的冬天,她讨厌上了冰冷的感觉,厌恶一切让她能够感觉到沉甸甸,有重量的东西。

    “都是我的本职工作罢了,谈不上辛苦。”

    她迟缓着伸出手,接过了那张纸条,上面写道:别担心,我很好。

    她当天回去,就将其输入进了自己的手机电话簿,中途又洗澡又洗手,痕迹早就淡了。

    “尽力了就好……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程三好在去程家的路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忽然让司机转弯,拐道去了淮市一中学校门口。

    她开了静音,只有手机在震动。

    想到某一处,她眼睫忽闪,放下黎芳园的手,掏出自己的手机。

    已经是夜里十点过,黎芳园呼吸均匀地躺在病床上,程三好则坐在一边,握住她的手。

    黎芳园的手术还算成功,暂时脱离了危险,就是以后可能时时都要监督,去医院定期复查,看看有没有增生的情况。

    理想的春天从来没有到达过。

    医院的仪器声滴滴地在起伏响着,程三好不可置信,难以接受般踉跄着后退几步,背撞在冰凉的墙壁上。

    “……所以我只能给你账号转五万块钱。”

    过了几秒,那头一直没接听,程三好扫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下午两点过。

    “你也知道的,不是妈偏袒谁,而是最近你爸爸生意上出了点问题,需要打点的人情多,而且小泉也要上高中了,包括你也要去上学费昂贵的私人贵族学校。”

吸,等待她的回答。

    胸腔像是被谁死死地抓住,疼得缩成一团,她竭力忽视那种感觉,不去发散思维。

    看着通话页面时间跳动的秒数从二十跳到二十一,程三好手指向下,触碰到红色按键挂断了。

    “韵清?哎,是你吗?”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将她怀揣的希望毁灭得半点不剩。

    “江砚留给你的,看看。”

    再后来,他们都变成了大人,变得有些不像他们了……

    程三好手指扣着手机壳,眉头皱着,神色看上去不解,还有点难以察觉的酸涩。

    但也不知道江砚那笔芯是什么材质,真没想到这么多天了,竟然隐隐约约地还能看见一点浅浅的印记。

    “……江砚。”

    程三好摊坐在地上,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她这会儿已经冷静了很多,视线放空的几秒钟内,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犹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脑子里迅速跑过。

    在她的印象中,那年的雪特别大,没日没夜地下,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校园里安静,空寂,她想找到一个与江砚认识的人,却发现高一学生们都回家了。

    程三好瞳孔微微放大,原先精神不济的脸上突然就有了一点生动的表情。

    这句话一出,女孩子的哭声在孤寂的校园里响起。

    漫长的等待,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时间来到了下午五点过。

    李芳笑笑:“我教两个班呢,一个就是你们班,一个就是高三二班,现在他们还没放假,我哪能提前放假啊?”

    “我实话跟你说,其实今天这钱我一分都不想打给你,我就希望她黎芳园无药可医,无钱可治,就这么死掉的好,我恨她恨得要死。”

    女人抬头看着女孩子,她戴着一条红色的菱格毛巾,穿着一件蓬松宽大的黑色羽绒服,头发有一些凌乱,精神……不佳。

    李芳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她看着他们在经历青春的伤痛,却爱莫能助,只能上去伸手将女生抱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雪似乎又下大了,那个冬天盛满了女生的眼泪,那个寒冬冰封住了一段情感。

    “这是他走的那天,特意拜托我的一件事。他说,如果你来学校找他的话,就让我把这张纸条交给你,还让我带一句话。”

    她扭头,见是他们班的生物老师李芳。

    她全程动作没变,再次拨通了那个电话,依然没拨打通。

    那天是高一学生们期末考试完不久,学校里只有高三的还在上课。

    医院太冷,地上很凉。

    “他爷爷已经醒来了,是他信任的人将他接回了津市,让你不要担心,他一切安好。”

    她有点想他……

    “这五万块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谁,就我刚才算了一下,那是黎芳园她把我养大的所有费用。”

    她张了张嘴:“……妈,你可是外婆唯一的女儿了,你不帮她,谁能帮她呢。”

    心想他可能正在上课,肯定不会带手机在身边,就挂了电话。

    【这是我的电话,你回去后一定要打给我。】

    在医院里陪着外婆待了半个月后,她成功出院,回到了萍水镇乡下。

    程三好眼前不知何时模糊了,她用力地点头,嗓音哽咽:“好,他好就好……只要他是安全的,就好……”

    然后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找到电话簿中的他的名字打了过去。

    程三好点头,微笑,只是那笑很浅,说:“原来如此,辛苦老师了。”

    电话那头的人一听她说这话,加重语气:“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我们接你到城里来好吃好喝供着,没让她负担你,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她犹如一个快要溺水的人,濒死之际,垂下的目光突然扫到手心处的一点黑色的墨迹。<                                                那是在离开校园那天,江砚在她手心写下的电话号码。

    人走在路面上,雪太深,淹没小腿,每走一步沉重而艰难。

    她静静地盯了几秒,倏地抬手在自己的嘴边感受着。

    程三好的心脏骤然跳快,她正过身体,向老师走了几步,到了跟前,才说了声:“对……老师你怎么还在学校?”

    —

    她像是忍耐太久,再也压抑不住一般,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起来。

    医药费最后凑齐了,是王大嫂帮忙向村子里的人借的。

    程三好失望,情绪低落,低着头准备转身离开学校时,听身后有人叫自己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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