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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记忆还在。

    所以宣灵才欢天喜地地来了。

    孟怜音手中动作微微一顿。

    孟怜音蓦地放声大笑，笑声竟有几分癫狂。

    幻境渐渐散去,符叙睁眼，倏地偏头吐出一口血。

    她一张脸隐在暗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明艳的五官像是被抽干了生机，衰败枯萎,已显老态。

    只见那黑焰所过之处，红线被烧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他深深地望了云玉尘一眼，嗓音涩然：“他的姻缘是你。”

    辜平深深望了她一眼：“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你无须多问。”

    一语成谶。

    远处似乎有人在喊宣灵的名字。

    这下宣灵只好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过去了。

    ——因为他做出了和记忆中不同的行为，所以幻境提前崩塌了。

    宣灵被吓了一跳，悄悄往这边投来惊疑的视线。

    ……

    符叙脸色惨白得不像话,唇角殷红,嗓音沙哑，看向云玉尘：“破阵之法应当和你有关。”

    敛了敛神,符叙撑着伞，朝着宣灵刚才离开的方向，缓缓走去。

    宣灵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句话的意思，孟怜音便已伸出两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心。

    紧接着，她又用同样的手法，点燃了另一根红线。

    “第三根……”

    云玉尘怔了怔。

    孟怜音含笑望着他，仿佛刚才那副疯癫模样的不是自己似的，语气温和道：“别怕，很快就会好了。”

    孟怜音笑够了，抬手满不在乎地擦去眼角的泪，对辜平道：“东西呢，拿来吧，我要先验货。”

    红线已经燃尽。

    一滴眼泪滚过了他掌心。

    却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

    当年他也是这样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红线燃尽。

    什么条件、报应的，好像还有个人名，叫什么……云溪？

    孟怜音顿了顿。

    “现在没人会跟你徒弟抢了。”

    紧接着，她没有接上那句话，沉默着就要点燃那根红线——

    一条如血般鲜红的细线紧紧缠绕在他的中指指根，醒目至极。

    半晌，幽幽叹了口气，“随你的便，反正以后别再让他来了，看了糟心。”

    心跳突然似漏了一拍。

    第26章 镜阵（九）

    “我也是挺奇怪的，你对你徒弟就那么不自信，认为他一定抢不过？非要搭上遭天谴的后果来这么一遭……”

    符叙不太清楚,如果他做出了与回忆中不一样的行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见是云玉尘，这股紧张劲儿立刻松下去，宣灵随手将笔纸一撂，快步走到对方身边，抱住对方的胳膊，眼巴巴道：“云师兄，求求你了，你就帮我跟辜叔叔求个情吧，我手都快抄酸死了！”

    宣灵暗自琢磨了一会儿，也没琢磨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一直站在门外，从缝隙中朝内看的符叙似有所感，僵着身子，偏头看向握住伞柄的那只手。

    符叙握住伞柄的修长指节微微蜷起。

    宣灵这才发现，她其实是个相当美艳的女人。

    他再怎么做也无济于事。

    因为禁术的原因,他并没有受到镜阵的影响。

    她转脸冲宣灵笑笑，道：“小仙君，麻烦你过来一下。”

    薛鸣轩连忙上前扶住他,急道：“情况怎么样！？”

    他笨拙地安慰道：“你别哭啊……”

    他没想到对方会叫自己。

    “吱呀”一声，符叙推开了门。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从记忆中找到这一段。

    符叙缓步走来，站在他面前。

    辜平淡声打断她,道：“不必多言,你要的东西我帮你拿来了,我之前说的条件，你想好了吗？”

    再看案台上,宣纸洁白崭新,连个墨点也没有。

    云玉尘无意识握紧了剑柄，手背青筋暴起,眼底沉得像洇了一滩化不开的墨,声音冷凝：“我会带他出来。”

    宣灵求助似的看向辜平，对方微微颔首：“去吧。”

    “第二根，是赤霄宗谢家大公子谢玄霖的。”

    只要有了这个，凝霜就能活过来了！

    他声音很轻，像很容易就能被风吹散：“……宣公子，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没想到，如今却是——

    ……

    “会有那么一天的，等着瞧吧。”

    他愣愣地看向门口的人影。

    ……

    镜阵中的幻境是根据阵眼本人的回忆创设的,薛鸣轩和谢玄霖两人刚刚都是顺着幻境走了下去。

    一、二、三、四。

    他当时是不信的。

    孟怜音自嘲地扯起嘴角：“你满意了？”

    他无意多言，催道：“快点动手吧。”

    是她要的东西！

    辜平一脸冷肃：“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代价……

    符叙瞳孔骤然一缩。

    一道红光蓦地亮起，一个复杂的血色阵法在宣灵脚下显现，几乎那阵法每亮一点，孟怜音脸上的血色就要少一分。

    孟怜音接过木匣的手都在颤抖。

    他想起来了。

    这里是幻境。

    辜平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木匣子递给她，深深望了她一眼：“希望你能够遵守承诺。”

    话说到一半，突然凝住。

    昏暗窄小的室内，仅有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亮。

    孟怜音目光落在他身上，幽幽看了半晌,意味深长地开口道：“这就是云溪说的那个……”

    身后雕花门“咔哒”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地上乱得有些下不开脚,到处堆着阵法古籍,还有用来占卜的兽骨之类，宣灵东张张西望望，像个好奇宝宝。

    整个幻境都定格在这一刻，唯有宣灵缓缓睁开了眼睛。

    少年一手托腮，一手执笔，两眼微闭,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点着头,一副困极了的模样。

    宣灵没听懂他的话，下意识伸手抚上他面颊。

    窗明几净的书房内，一片静谧。

    孟怜音轻声道：“第一根，是正阳宗薛家那位少宗主的。”

    失去意识前，宣灵被那指尖的寒意冻了个哆嗦，还在想：这真的是双活人的手吗？

    那个要他等着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只要能救活凝霜，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孟怜音负过手，道：“行了，你们走吧……”

    半晌，她才轻声开了口，眼底闪动着莫名的色彩，语调诡异道：“你这么做，真不怕遭报应吗？”

    辜平面色不变，扫了一眼孟怜音，话中带刺道：“这话你也该问问你自己。”

    符叙怔怔望着那少年的脸，脑海中却是想起了师尊的那句话。

    纤细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孟怜音呼吸急促，快速打开木匣看了一眼，便又“砰”地合上。

    少年一袭白衣，长身玉立，

    孟怜音收起木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室内。

    宣灵立刻惊醒,下意识抓起案上的宣纸,藏在身后，站起身子,一脸心虚地望向来人。

    攥住伞柄的修长手指猝然收紧，用力到几乎泛白，中指上那条红线，正在被黑焰一点点蚕食着，符叙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少年垂下头，阖上双眼，孟怜音平静地收回手，咬破食指，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宛如断了线的珠子坠向地面——

    只是方才的举止太过疯癫，才让他忽略了这点。

    一共四道。

    谢玄霖微抿下唇，道：“只剩一次机会了。”

    孟怜音看到这一幕，眉峰微动，倒是没有特别意外，还能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地打趣道：“你家这位小朋友倒还真是有意思，别人能有一条姻缘线就不错了，他有四根。”

    孟怜音噤了声。

    孟怜音咕哝了一句：“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干这种棒打鸳鸯的活儿……”

    第27章 镜阵（十）

    宣灵转头遥遥地应了一声,回过头来将手中的油纸伞柄塞到符叙手中，道：“小仙君，我师尊喊我有事儿,等一会儿我再来找你玩,你可千万一定要等我啊！”

    最后，那阵法几乎将宣灵整个笼罩，紧接着孟怜音嘴唇微动，低声念了句咒，只见浅浅红光自宣灵左手中指处亮起，渐渐凝聚成一道道细细的红线，向外延伸。

    她一挥手，室内立刻恢复原样，宣灵的睫毛颤了颤，似要转醒。

    孟怜音脑中倏地闪过符叙那张素来温润如玉的一张脸，宛如枯枝的一只手在宽大的袖口内缓缓攥紧。

    当年的他，并没有推门阻拦，现在的他，更是不能。

    她脸上笑容淡去，凝神催动灵力，一抹黑焰从她指尖蹿出，点燃了一根红线。

    薛鸣轩扶住他的手一僵。

    原本辜叔叔是告诉他，今天要来天机宗拜访一位故人，顺便带上他来玩一玩。

    刚刚两人的对话，他一直偷偷听着，只是听得一头雾水。

    符叙垂眸,视线无意识落在左手中指指节,顿了顿，才道：“虽然我没有问出来他最害怕的东西,但是……”

    宣灵惊诧地看到，方才还一脸油尽灯枯的女人脸上赫然有了神采，如同回光返照似的精神奕奕起来。

    而且，还是自己亲徒弟的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