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镜阵（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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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沧澜宗上，我见过他——”

    雨滴落在他手心，泛着微微寒意。

    他伸手在小乾坤袋里掏了掏，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蓦然，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突然，门被粗暴地踹开，一个少年带着几个仆役大摇大摆地闯进来，嚷嚷着：“谢玄霖呢？叫他给老子滚出来！”

    ……但，我没等到他。

    哪里还有半点沧澜宗的影子。

    谢玄霖眉头一皱，眼底闪过两分厌恶。

    谢玄霖脸色微微一变。

    谢乾反应当然比他还大，瞳孔一震，想从地上起来，但就是动弹不得，只感觉身体被一股力量死死压住，越想反抗压得越狠。

    门口的丫鬟连忙战战兢兢地阻拦：“谢公子在休息，吩咐过不让人进的。”

    薛鸣轩瞳孔骤缩，几乎是咬紧了牙关，嗓音干涩，一字一句道：“我看见他了。”

    “后天，大后天，我都可以来，他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本想着等谢玄霖走了，他再下来，悄悄溜走，没想到对方眼那么尖，这都能发现他。

    他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满满当当地堆了一堆小玩意儿，全都是今天出去时辜平给他买的。

    而且今天一整天，他都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玩得都心不在焉。

    辜平脚步倏然一顿。

    那少年冷笑一声，随即想到什么，古怪一笑，对随身小厮道：“他不会在办那事儿吧？走，我们进去看看。”

    没人回应。

    谢玄霖年方十六，继承了母亲昳丽的眉眼，凤眼上挑，肤白若雪，一袭红衣，美得雌雄莫辨。

    他转头看向符叙，道：“这次就我来吧。”

    他从天光破晓等到夜幕低垂，站得身体都僵硬地失去了知觉。

    符叙神色凝重地看着他：“鸣轩，你差一点就被困在阵里了。”

    雨丝绵密如针，织成一张灰蒙压抑的幕网。

    宣灵轻轻“啊”了一声，对他骤冷的表情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不想要？那就算了，我去找别的姐姐啦。”

    谢玄霖：“……”

    ……

    薛鸣轩站在树下，长发用一根发带束起，低头看不清表情。

    “我可以明天再来。”

    谢玄霖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你来找我干什么？”

    第二天，宣灵被辜平带出宗，玩到落日时分才回来。

    “只要我继续等——”

    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神情冷淡了许多：“你救我就是想要这个？”

    直到宣灵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宣灵摸了摸鼻子，这回说得更直白了些：“要是想把你赎出去，五千灵石够不够？”

    宣灵歪着脑袋，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云玉尘刚要开口，谢玄霖折扇轻敲了他一下，道：“我们之中，最有机会唤醒他的就是你。”

    ……

    谢玄霖眉毛一挑，抬眼看向房梁柱上漏出的一片红色衣角，语带笑意道：“你确定要一直趴在上面？”

    拿出来一看，是顶金灿灿的发冠。

    但眼下不是细说的时候，符叙深吸了一口气，道：“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宣公子的记忆大概与我们有关，我们入阵，也可能会受到影响，分不清现实幻境。”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宣灵回头，逆着室内的光线，大半张白皙精致的小脸都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浑身早已湿透，但他怀中却紧紧抱着一个漆木雕花红盒，虽然尽力护着，但也难免淋湿了些。

    轰隆一声雷鸣，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天空像裂了一个大口子，暴雨倾盆而下，眼前的场景如同山石倒塌，崩裂得支离破碎。

    只听谢玄霖一字一句问道：“你男人女人都可以？”

    看来也就是把他当成了这里的小倌，想赎出去了估计也就是为了那些腌臜事，亏得长了一张好皮囊。

    看他一身衣冠整齐，身后床上也没人，谢乾顿时扫兴地“嘁”了声，道：“来醉花楼不点花魁，你天天来个什么劲？”

    小厮陡然惊醒，几个人忙合力扛起谢乾，灰溜溜地跑出了醉花楼。

    谢玄霖却是眼神一暗，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推到了墙上。

    谢乾脸色越来越难看，也不敢再继续留下来出丑，忙趁着能说话的间隙对随从小厮吼道：“发什么呆，没看到我被人控制住了吗，我动不了，你背着我赶快走！”

    宣灵：“……”

    谢玄霖揉了揉太阳穴，莫名头疼。

    门口有不少人都听到了声音，在一旁围观，发出阵阵哄笑。

    天色灰蒙，细细雨丝从雕花窗半开的间隙里飘进来，宣灵不知为何，被吸引了注意，跳下床，踩着一张小方凳站在窗前，伸手出去探了探。

    兰漪撑着油纸伞从远处走近，站在儿子面前，半蹲下来，声音温和：“娘亲陪你一起等，好吗？”

    犹豫了下，宣灵又问：“在你们这里，赎一个人，要多少银两？”

    苍翠古林，幽静湖泊。

    薛鸣轩猝然睁眼——

    “你别太心急，乱了方寸。总之，你最后一个进去，这样我们在前面就算失败了，也能多为你搜集些线索。”

    他起身下床，理了理衣裳，谢乾就带人闯了进来。

    谢乾却是不放过他，一挥手，几名仆役将谢玄霖围住。

    门外一阵喧闹，谢玄霖睁开双眼。

    他慢悠悠晃到人跟前，一双细长阴柔的眼睛极为贪婪地打量着谢玄霖的脸蛋，嘴里啧啧有声：

    谢玄霖眼神一沉，不想跟他过多纠缠，正打算走。

    薛鸣轩识海猛然一痛，像是被重锤钝击，又像是被粗暴撕扯，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眼前兰漪神色焦急，嘴唇一张一合，似在对他呼喊什么，下一秒，兰漪的身影四分五裂，化为一片虚影！

    “咳，一点小忙，不足挂齿，没什么事我就先去找别的姐姐玩啦，要是等会儿再有人来骚扰你，你就让门口的管事姐姐去找我，我叫宣灵。”

    谁也不知道，镜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忍不住蹙眉，眉宇间隐隐多了一抹躁意：“这就麻烦了，下一个，谁来？”

    他来得晚，只听到谢乾最后一句要这少年暖床的话，看这少年也就和他一般年纪，却要受人凌辱，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符叙定了定心神，重新燃起一炷香，道：“好。”

    想起什么，他又轻蔑一笑，道：“哦，也不对，确实不是你家开的，但是你娘不是这儿的前花魁吗，你来了这儿，倒真是跟回家差不多了。”

    谢玄霖看到宣灵的脸后，微微一怔。

    他瞪了一眼谢玄霖，刚想问是不是他干的，嘴巴又不受控制，脱口而出：“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狗，您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

    许久，他才轻轻动了动嘴唇：“娘亲，他是不是不会来了？”

    突然，一阵狂风刮过，吹得室门哐当一下，撞上门框，围观者猛然惊醒，怕也遭到那位“仙君”的迁怒，连忙作鸟兽状散开了。

    没等兰漪回答，他继续喃喃道：“可能只是今天有点忙，他才忘记了约定。”

    宣灵：“！？”

    彼时他才十六岁，尚不能掩藏好心绪，谢乾一眼看出他眉宇间的厌恶，蓦地抬脚踹翻了他身侧的柜子，恶声道：“怎么，不欢迎我来？这醉花楼又不是你家开的。”

    围观者听到谢乾的话后纷纷起了兴致，有人四处张望：“是哪位仙君出手解决了那位无赖？”

    “你说你这张脸，倒还真是随了你那花魁娘亲，有几分能看，要是个女子，给我来暖床也未尝不……”

    屋内静了许久，谢玄霖突然出声：“还不出来吗？”

    唯有一双杏眼黑魆魆的，直勾勾盯着来人，连瞳仁都一动不动。

    他轻叹一声，一个翻身从梁木上跳下来，清了清嗓子，道：

    滴答，滴答。

    天色黑得很快，雨势越来越大。

    话没说完，谢玄霖的忍耐限度就已经达到了顶峰，刚要动手。

    来醉花楼的多是些好色之徒，此时一双双眼睛都黏在谢玄霖身上，眸子里的贪欲浓稠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谢乾却突然好像不受控制了似的，一下跪倒在谢玄霖面前，照着自己嘴巴狠狠来了一掌，干嚎道：“我错了，我嘴贱，求求大人您原谅我……”

    细伞遮住了雨帘，但男孩的脸上依旧不断有水珠凝聚，连成一道细线，顺着稚嫩的脸颊砸落。

    下一刻宣灵整个身子都转过来，一头扎进辜平怀里，笑嘻嘻道：“辜叔叔，还好我们幸运，回来得早，不然就要淋雨啦！”

    入目是一片水红纱幔罗帐，屋内燃着淡淡的熏香，甜得腻人。

    他今日好不容易趁辜平和云玉尘一道出宗，没人管着自己，偷偷跑来这闻名许久的醉花楼来玩玩，谁知道刚一进来就遇上欺男霸女的事儿，于是没忍住，就出手管了管。

    几人默了默，薛鸣轩明显情绪不对。

    薛鸣轩没有应声。

    但更多的是将视线投到谢玄霖脸上，目露淫邪之色。

    他愣愣抬脸，一双杏眼里满是疑惑。

    他进去时，点燃的那炷香已然燃尽，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