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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綁匪拿到了贖金,竟出爾反爾地要撕票。父母為了保護她,擋在她面前死在了綁匪槍下。而她還來不及悲傷,也中了一槍倒在血泊中。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夜晚。

    無論身後的引力如何增大,無論心中的聲音如何勸她放下一切歸於虛無。只有在這一刻,她想要為了某人活下去。

    千代睜開眼,感覺自己身處於海洋的最深處。來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壓力壓得她胸悶難當。

    她時常感覺自己的感情很淺,對這個世界並沒有太多的眷戀,對生死早已淡然。

    拓真驚

    那一年,她十歲。

    那少年站在陽光下,穿著一身元氣滿滿的運動服,朝她伸出手,「一起來吧!」

    她是罕見的雙超能力者。除了控制溫度,她還可以和動物交流——這也導致了她不吃肉類食物、並對動物有著和人類同等同情心。

    她深深吸著氣。身體充滿了陌生的力量,還殘留著微微的痛感和酥麻。

    他們肆意地霸凌她、謾罵她。這讓她心中有些許失落與無奈。

    人類是何等可悲又可憐的生物。生來便面向地獄,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

    七天後,她拖著沉重的步伐,第一次走出了房門。父母雖然有一定的存款,但因為交了一大筆贖金,給她留下了遺產不多。怠工的警方也沒有出面幫她解決那兩個殺人犯賠償的問題。

    所以,就隨著背後的引力漸漸死去吧,也許能在黃泉路上看到父母也說不定呢。

    千代只是陷入了短暫的昏迷,醒來後便破土而出。子彈打穿了她的外衣,擦過她的皮膚,卻沒有造成貫穿傷。她是因為過度的悲傷、憤怒和恐懼才昏過去的。

    她獨自在客廳裡徘徊,凝望著裱在墻上的全家福。

    風見微愣,「……是這樣沒錯,學長你不會也要去吧?」

    父母死後,她變得沉穩淡然了許多,即便仍然溫柔,但再也沒有過如此深刻的情感。

    當她的雙眼慢慢合上,一道耀眼的光芒驟然闖入她眸中。

    千代對變成了冥的人們本能地產生了憐憫,所以下手時更不能心軟。她跟著其他三人走在最後,望著他們的背影,即使知道前路坎坷,也心生暖意。

    這樣的審判結果也算是幫父母報了仇,可她失去雙親的悲傷卻沒有因此而減緩。她回到了家裡,在臥室裡待了整整七天七夜,不吃不喝,消瘦了不少。

    她終於得到了如願以償的「自由」。

    綁匪們以為他們死了,便將屍體用土埋起來,開車離開,再也不見蹤影。

    「風見——!!你給我站住!!!」

    四人聞聲回頭,身後是以荻野谷為首的Moonlight幾人。

    眾所周知,克里斯汀的超能力是嗅覺超群,有著「像犬類動物一樣靈敏的鼻子」。

    她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張臉。那少年看著她,面露喜色,「藤原同學,妳終於醒了!」

    但自從在網路上暸解了同齡人的生活以後,她發現這般禁錮的生活越發令人難以忍受。她羨慕他們能自由地追尋喜歡的東西、自由地去外面逛街吃飯看電影、自由地暢遊廣闊的世界。

    她緊緊地抓著拓真的手,艱難地開口。

    「好,我們一起走。」

    「吉恩——!」「吉恩學長——!!」

    人類的善、人類的惡、人類的惻隱之心、人類的卑劣慾望……她看得很清楚,這與她想象中的理想主義世界相差甚遠。

    「夏同學,」零也轉身面向他,「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可是,父母笑盈盈的臉、一發現她有任何要離開的跡象便變得患得患失的表情,他們的小心翼翼、他們的若即若離,無時無刻不在動搖著她離開這個家的決心。

    想要呼吸外面的空氣,想要聽聽外面的聲音,想要走向廣闊的世界,想要被社會接納,想要到外面去……拯救深陷於苦難與絕望之中的生靈。

    她被迷暈,醒來的時候她被綁在椅子上,身處漆黑的密室。

    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扭曲,從無邊無際的深藍變成了彩色的色塊,最終停留在一個紫色系的少女臥室。琳瑯滿目的飾品從天花板垂下,為不大不小的房間又增添幾分活力。

    吉恩雙手插兜,任由晚風拂過鬢邊的髮絲。

    讓破碎的夢隨著美好的回憶一同消逝吧……

    可是,不被社會接納也無所謂。

    他這麼想著,正要加快腳步,口袋裡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

    她開始打工,並進入了普通的學校唸書。

    她聽見屋外的人在跟誰講電話——大概是在向她的父母索要贖金。她失落地垂眸,心想,看來我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人們在混沌中迷失自我,在不知不覺中被慾望吞噬。這樣的世界,比起融入之後深陷其中難以自拔,她更想遠離。但她依然覺得人類是值得憐憫的生物,所以,她並沒有放棄拯救他們。

    荻野谷噗嗤一笑,「你也是去找吉恩的吧?」

    夏言熙沒有抬頭,「自己想。」

    她握住了他微熱的手。

    千代拉著拓真的手,撐著地面站了起來。她這才發現零也和吉恩也在場,垂眸輕笑,「抱歉,朝倉同學,學長們,我來晚了。」

    「好。」零也無奈,「那你可以告訴我們,等我們把格瑞絲打敗之後,我們和冥會怎麼樣嗎?」

    她一個人看書、和小昆蟲閒聊……她就這樣慢慢地走過了被人類社會排除在外的漫長歲月。

    錢對她來說並不重要,沒有了再賺就是了。父母的生命卻永遠回不來。

    就這樣閉上眼睛吧。再也不需要面對塵世間的紛紛擾擾。

    她知道自己被綁架了。被麻繩束縛著的手腕傳來隱隱的陣痛,就如同她被束縛的人生。她磨了好久,磨到力氣耗盡,都沒能將麻繩磨斷。

    這是她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地方。是她最依賴的地方,也是最厭惡的地方。她至今為止的前半段人生都在這裡度過。

    他就像剛才在她夢中的那樣,向她伸手。

    拓真仰起頭,望向鐮刀般的明月,伸出手,將它圈入掌心。冥雖然變成了十惡不赦的壞蛋,但他們本來也只是普通的人類,明明有權利過著他們本來的生活,一場飛來橫禍卻將這一切都全盤奪去。他捏緊了拳,心中燃起了悲憤之火,跟著零也向前邁出一步,「是!」

    「是怎樣,我都到這裡了你們還追過來……」風見無奈道,「你們出來幹嘛?」

    零也心情複雜。他屈起更加富有力量感的手臂,「我們走吧。」

    *

    克里斯汀在他面前停下腳步,「風見!你難道還妄想逃過我敏銳的鼻子嗎?」

    沉重的鐵門外,傳來那兩個男人低沉又細碎的聊天聲,斷斷續續,聽不太清楚。

    她溫和地制止那些霸凌她的人,和他們講道理,彷彿被霸凌的不是她。然而,這換來的只有他們的變本加厲、更加肆意妄為。到最後,也許是因為她的反應太過無聊,他們終於不再霸凌她,轉而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這一次,她再睜眼,看到的是星光點點的天空。新鮮的空氣隨之猝不及防地灌入鼻腔。

    但現在,她寧願再一次被關回那個甜蜜的牢籠。

    荻野谷拍拍他的肩,「我們跟你一起去找!」

    在同學們眼裡,她行徑古怪,還有著不少奇怪的癖好。雖然她是樂於助人又不愛生事的個性,還是有一些人對她產生了偏見。

    夏言熙聞言一頓,才緩緩起身。「你們沒事。冥……應該會死吧。」

吉恩學長,我絕不會允許你捨棄朋友擅自離去。

    她生在當地一個普通的家庭,從出生起便被控制慾極強的父母軟禁在家,未曾看過外面的世界。但她的父母很愛她,除了不讓她出門以外,幾乎什麼都順著她。而她也敏銳地察覺到了父母是因為缺乏安全感才如此執著地想要將她留在身邊。她為了照顧父母的感受,很少提出不滿。

    她報了警,協助警方調查,成功找到了殺害父母的兇手。他們被送進了監獄,被判處死刑。

    於是他拿出手機查看。原來是Moonlight群組裡的訊息。還沒等他看清這些人到底說了什麼,他就聽到一聲熱情的呼喊。

    吃完晚飯,她在院子裡玩,被潛入的兩個黑衣人抓走。當時還不懂如何控制超能力的她面對兩個強壯的成年人,根本躲不掉。

    小時候的她有著豐富的情感和同情心。當她看見電視新聞上顛沛流離的流浪動物和孤苦伶仃的拾荒老人,她卻被囚禁於此無能為力。這讓她更加渴望接觸「外面的世界」——她雖然出於興趣學過不少東西,卻無法應用於社會,令她感到深深的無力和空虛。

    夏言熙坐在人行道邊緣、倒塌的路燈上,雙手環胸,面色陰沉,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她的生活已經勝過許多人,不僅衣食無憂,還享受著父母的愛,也有足夠的時間和財力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人人生而不平等,可是大家都踏在一片土地上,抬頭看見同一片天,僅僅因為出身的不同,人們被劃分為三六九等。有人到死都守著絕望的夙願,有人肆意踐踏著他人的尊嚴。

    黑暗,虛無,混沌,窒息……

    千代想起來了。他是第一個主動接納自己的人,是她見過最純粹、最熾熱的人,也是在父母之後,第一個讓她甘願竭盡生命守護的對象。

    她清醒地意識到,這是在虛度光陰。

    聽到動靜,回頭看到三個熟悉的身影,風見在心中輕歎,「怎麼是你們?」

    他之所以不辭而別,就是因為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不想連累朋友。沒想到這群人竟然還傻乎乎地跟出來。克里斯汀和齋藤胡鬧也就算了,就連荻野谷學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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