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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江鸣雪如此上心袒护,他也不想扫了她的兴。

    他实在担忧,按照陛下这个想法,日后江女官要真是步步疏远,他会不会又为着所谓“怜悯”,做出什么作践自己身子的事情出来,只为求心上人垂怜一顾。若真有那一天,他就是再心疼也是劝不住的。

    江鸣雪离开承天殿时,燕晗凝视了她的背影许久,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似乎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是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好像一眼可以看穿光阴,抵达前世,抑或来生。

    “凭借洛将军的将才,再有了这样的助力,陛下不必亲征,大荣也定能大破敌军。”

    “陛下,那南越刺客背后另有指使。”

    承天殿虽然是天子居所,但帝王传闻中再怎么暴戾不仁,御前的小宫女小太监也都还活得好好的,至今也没听说天子随意处置了什么人的性命。

    阿槿的声音在耳畔想起,将她分散的心绪收了回来,“太后宫里新来了一个法师,她很是厚待礼遇,现下已经到太后宫里了。”

    洛拏云出征已经过去了月余,她本就有赫赫战功,在沙场战无不胜,再加上霁之对南越国君和政局极为了解,大荣此战势如破竹,前线也一直传来捷报。

    他现下才发觉,这战无不胜的陛下自甘被刺客所伤,只是为了得到心上人的怜悯。只是他年过半百,阅人无数,这冷眼瞧着,觉得所谓的“怜悯”,似乎也带着点陛下自欺的意思,江女官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她想保全朕的清誉,还不想朕亲征。”

    今日,江鸣雪和以往一样坐在窗边。开春了,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正盛,暖风一吹,香气温暖得让人闻之欲醉。

    有一日,一个宫女戴了一支艳丽些的头花路过太后宫前,被太后瞧见了,居然以不敬先皇为由,叫人将她乱棍打死,那尸首拉去乱葬岗时,已然都不成人形了。

    自从宣明帝死后,太后似乎就决意为他服丧,宫里焚香祷告的声音一日未绝,时常伴随着女人略显凄厉的哭声,路过此处的人都难免心有戚戚。

    “想来陛下已经是有了出兵的想法。”江鸣雪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担心自己真情流露的神情很快就会被识破,只好又低下头,“下官想着,陛下文韬武略,一定是想要御驾亲征。”

    太后的宫宇大约是阖宫最肃穆的所在了。

    ……

    但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太后似乎都不太喜欢她,从来不曾召见过她。即便见了她,也大多是要杀或者要罚,今日这能是什么好事吗?

    江鸣雪摘下自己的簪子,青丝如瀑,顷刻间散落在她肩头,在阳光下摇曳生辉。她的头发长而密,平常都是阿槿在一边帮她梳妆,而今只有自己来挽头发,也没有铜镜,她倒一时有些生疏,迟迟理不清楚。

    “是……”江鸣雪有些勉强地应了一声,不知道今天燕晗关注的怎么都是这样的地方,却还是总结道,“不论是于陛下的千古圣誉还是圣体安危,留下霁之一命都是百利无害的。”

    燕晗似乎又听出了什么不妥的地方,眸色变得有些幽深,“朕派人去查过他的底细,代号为芥,身份微贱。www.xinger.me”

    江鸣雪方才一时口快,没想到燕晗这样在意,但她委实觉得这只是小事,“算不得什么赐名的,只是换个称谓。他风雪半生,也是不易。”

    这样看来,这场战役最后的结局,大约是不太会发生偏移的。

    燕晗缓缓起身,定定看着她,似乎想看看她的脸上有几分真心。江鸣雪前世太了解燕晗了,此刻本能地流露出一个关切忧心的眼神,不自觉间有些红了眼眶,让帝王的神色变得有些恍然。

    “既然往后是为大荣效命,自然也没有再用旧名的道理。”

    “那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陛下,老奴伺候您把药喝了吧。”

    因为是在宫里的缘故,她并没有直接叫他“阁主”。

    只是她依稀记得,前世,宋晚烛似乎没有这么早入宫。

    燕晗淡淡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太监,“怜悯,果然有效。”

    况且,帝王心意,于她而言,既不重要也很无聊。

    刘公公看着帝王似乎有些和悦的神情,勉强地笑了笑,掖起衣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可宣明帝死后已经过了半年有余了,因此,宫人们都传说,是太后爱子心切,有些失心疯了。比起冷峻残暴的天子,这阴鸷疯狂的太后,似乎还要更让人胆寒一些。

    “你这样进去,明天我就得给你收尸。”

    但太后这里就不一样了。

    燕晗的眉心微微一动,“你是为了朕的声誉?”

    与前世不同的是,燕晗并没有御驾亲征。彼时大战在即,洛拏云领兵出征之前,江鸣雪也婉言拒绝了替她递信。

    “你说的倒不错。”

    “太后忌讳的多。”宋晚烛示意她往宫墙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走去,随即站定下来,“你这样的梳妆,她会觉得你冒犯了她已故的爱子。”

    江鸣雪走到太后的宫宇附近时,见周遭几乎没有什么人。

    “青史之上,于陛下的圣誉有损。”

    “是担心朕在沙场上受伤?”

    话音一落,燕晗看着眼前人略松了口气的神情,微微紧了紧手心,强压下心中的不满与不甘,露出一个宽和淡然的表情。

    这样想着,刘公公又温声细语地劝帝王喝下了一碗参汤。

    听到这里,燕晗终于沉声开口,声音中似乎多了几分莫名的期待,“你不愿让朕帅兵亲征。”

    “霁之?”

    “慈济法师。”江鸣雪顿了顿,行了一个礼。

    刚刚进入观澜阁时,江鸣雪还是一个小姑娘,彼时宋晚烛也为她束过发,但现下她却觉得颇为

    前世燕晗是亲自率了三军南征的,江鸣雪大致能猜到他此刻的想法,推己及人,她接着道:“那个刺客自小被南越国君豢养,对南越的政局与国君心性十分了解。如果能让他协助大荣南征,跟随洛将军行军……”

    “但您才受了重伤,亲自带兵于圣体有损。”

    ……

    她倒是也知道,所谓太后跟前的法师,其实就是宋晚烛。

    《暴君今天火葬场了吗》最快更新 [lw77]

    江鸣雪没有再看着燕晗,只是垂下眼眸,缓缓道:“他不过是越君送来的死士,只为激怒陛下出兵南征,然后矢口否认刺杀之实,将挑起战火的缘由全部归结于陛下。”

    “方才太后宫里派人传旨,说要你去她宫里一趟。”

    她随意用一支木簪挽起头发,开始就着日光读观澜阁送来的信。

    “这好战不仁的声名,就不会被史官安在陛下身上了。”

    “阁主入宫,太后都让您做些什么?”

    江鸣雪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兀自转过身,见宋晚烛站在她身后,嘴角似乎噙着一抹不算明显的笑意。

    “一页纸,你怎么读了这么久?”

    “我来吧。”

    阔大的长街上,只零星站着几个宫人,都穿着素衣素缟,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像是毫无生气的人偶。

    说着,宋晚烛递给她一条墨色的发绸,微微挑了挑眉。

    他站在向阳处,身上月白色的长袍被阳光照得仿佛会发光,云肩上暗纹涌动,殷红的流苏缀在上头,随风而动,更是惹眼,确实有仙人飘逸之姿,却也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艳丽。

    后来,唐明月以好友的身份为拏云饯别,不知是听她说了什么,回头就将自己关在了府中,一连好几日都闭门谢客,大约是有些心乱。即便他向来从容圆滑,于世情上如鱼得水,在此事上却还是显得有些生涩艰难,斟酌再三,生怕自己隐晦的身份牵累了洛将军。

    他的指节白皙而修长,墨色的绸缎在他的指尖蜿蜒着,看着极为显眼,甚至带着一种妖冶的气息。江鸣雪会意,知道自己需要重新挽一个简单的发髻,在太后面前,任何簪钗都是带不得的。

    “你给他赐了名?”

    不过今生变数颇多,连她都能再活过来,一些细微之处的变化,大约也不算什么大事。江鸣雪将这视作寻常变数,关于今生的宋晚烛,她并没有深思太多。

    “自然是为陛下所虑。”江鸣雪愣了愣,其实她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这种想法,但是燕晗自己发觉了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角度,她倒没有理由不用了,“留下这刺客一命,即便陛下要出兵伐越,也有人指正越君不仁在先。”

    江鸣雪闻声,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了看燕晗的神色。www.qingxi.me她知道眼前的帝王此刻大约心绪不佳,但话已至此,她是不能就此作罢的。

    她心中莫名有些犯怵,深吸了几口气,还是准备进去。

    江鸣雪有些忧心自己此去的处境,但宋晚烛向来运筹帷幄,此去即便凶多吉少,大约也能逢凶化吉,不会出什么大事。

    “陛下,下官方才看见洛将军从您这出去。”

    江鸣雪自然是相信二人情谊甚笃的,但是这种事情她不好插手,只能盼着拏云凯旋以后,兄长能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其实很不愿宽宥那个刺客,并不是因为他来刺杀自己。而是因为燕晗记得,前世这个刺客刺了江鸣雪一剑。她愿意原谅,他不愿。

    刘公公朝承天殿外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下人将温了许久的药端上来,递给燕晗。

    “我?”江鸣雪愕然。

    宋晚烛接过那条黑色的绸缎,他比江鸣雪高许多,为她挽发时不算困难。大约是离得比较近的缘故,江鸣雪能闻见他手腕间檀香的气味,很是冷冽,让人想起寺庙里傍晚的钟声。

    不过数日以来,帝王难得心绪明朗了些,刘公公倒也不敢这个时候妄自说些扫兴的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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