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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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那种笑容很熟悉，那是一种流通在成人社会里的假笑，礼貌而疏离，可以应用在许多不同的场合。

    我从厨房的刀具里挑了一把趁手的剔骨刀，趴在猫眼上看向门外，塑胶刀柄被我握得有些潮润，心脏也在砰砰跳个不停。

    也不知道那孩子看到九井一的名字时，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还真是残忍的大人啊，竟然用那样冰冷的语气把九井一的事说出来。

    “我说九井，小泉好歹是你公司的下属，怎么也不给辛苦工作的人安排个员工公寓呢？”灰谷兰手一伸，想揽住九井一的肩膀，但被他给一把推开了。

    灰谷兰很有兴致地闲聊起来，不时还会吐槽几件灰谷龙胆干的蠢事，九井一倒是很少说话，但我总是在余光中捕捉到他的视线。

    “我、我啊......”牙齿忍不住打颤，我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才继续说下去，“不管你们做什么，我都不会乖乖就范的，要是想要杀我，我就算拼尽力气也会用这把刀插进

    “可是......”

    我太害怕了，害怕到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这三个男人身后是如影随形的死亡阴影，仿佛随时都能把我吞噬掉。

    “喂喂喂，所以你现在的表现就很好吗？让小弟假装电工骗她开门，然后笑嘻嘻地走上去说‘下午好，要不要请我喝杯茶’之类的话吧。”

    是拔出别在腰后的剔骨刀和他们拼命，还是平静坦然地接受自己穷途末路的现实。

    我连电器都没使用，断电原因怎么想都不会是出于这里，但对方却不依不饶。www.rourui.me

    第三个人走过来，对方随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西装外套被他搭在臂弯处，挽起的半截袖子下肌肉分明的小臂，面容和前一个人有几分相似。

    *二〇一七年*

    “那我和龙胆一样，麻烦小泉咯。”

    “我只是不想表现得太强硬，毕竟她......”

    “真是的，又被九井这家伙抢先了。”

    这已经是我到镰仓的第十三天了，在这片还尚未被梵天腐蚀的土地上，我找到一处隐没于普通房屋之间的安全屋。www.mengxun.me

    灰谷龙胆兴奋起来。

    我握着刀柄的手仍然止不住地颤抖，表现得像是被逼入墙角的鬣狗。

    但我还是整宿地睡不着觉，原本记录着梵天情报的电脑也在逃命的路上不小心丢了，现在的我只能凭借纸笔，把自己还记得的情报通通写下来。

    门外响起敲门声，思绪被打断的我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进抽屉里。

    “好寒酸的公寓。”灰谷龙胆嫌弃地说着，他嗅了嗅，“倒是没什么邋遢的味道，还算可以。”

    “蠢货。”

    他还没来得及用力，就被人给一脚踢开，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才停下。

    我默念着这个名字，心情十分复杂。

    散发着甜腻气味的奶油顺着破开的口子溢出来，宛如人体皮肤下那层厚厚的脂肪。

    该不会是停电了吧？白天的时候我鲜少会使用电器，所以就算是停电也无法立即得知。

    我只在照片上见到过他们，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交集了，那么灰谷兰口中的[好久不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灰谷兰和灰谷龙胆的笑声愈是轻松放肆，我就愈发恐惧，像是心脏被人用手攫住。

    大概是我对以前的时光还有留恋，对他也还抱着几分期待，可写着他所犯之罪的收据条还躺在抽屉里，他刚才毫无顾忌踢人的模样也历历在目。

    “水就可以。”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另一道声音在我的视野盲区里响起。

    在警告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停道歉的人后，他转而看向门后的我，嘴角很熟稔地扯起笑容。

    “打扰了。”

    以前看见他为治疗赤音姐姐拿出的大把钞票，当时心里隐隐就有了不好的猜测，在赤音姐姐宣布死亡后，九井一更是一度不见人影，再后来我就搬家了，和九井一和乾青宗也没再见过面。

    这次的敲门声带上了几分不耐烦，门外是一个穿着电工制服的男人，手里拎着橙黑相间的工具箱，上面还印刷着镰仓供电厂的标志。

    会是房东吗？可我已经交足了整整三个月的房租，送奶工？但我压根就没有订那种东西。

    于是我伸手按了一下玄关壁灯的开关，除了按下开关时的清脆声响外，什么都没有发生，灯光像燃尽的蜡烛，失去任何复燃的可能性。

    抱歉啊，虽然我也很想像漫画里的主角那样高喊出[一直战斗下去]的台词，但手还是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那么会是谁？

    现在的气氛，可以称得上是融洽了。

    “麦茶已经喝光了。”我向三人展示着几乎空空如也的冰箱，角落里倒是还剩了几瓶啤酒，“啤酒可以吗？”

    我已经变成了会权衡利弊的成年人，并且很明白自己根本无法与梵天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抗衡。

    九井一。

    西装立整，被染成白色的长发垂在肩侧，身形也早已不是记忆里单薄的模样，但狐狸似的眼睛还和以前一样，上扬的眼尾弧度透出几分狡黠。

    这里没有人认识我，虽然没有大型商场和繁华热闹的街道，但便利店足以提供我需要的一切。大概是地处乡村的缘故，便利店还会提供当地农户种植的新鲜蔬菜。

    “真是的，既然在就快点来开门啊。”

    “我在，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除了采购生活用品之外，几乎从不出门，大家对外来人的好奇也在几天后就消失了，全当我是个在东京打拼失败而郁郁寡欢的年轻人。

    另外一道人影挤上来，同样是西装革履，耳垂上的宝石耳环在光线的折射下晃着我的眼睛。

    “啤酒不是更好吗？”

    “好久不见，阿~目~”

    “叽里呱啦、啰里吧嗦的烦死了，九井你有必要搞这么一套吗？”

    几分钟后，我把两瓶啤酒和一杯水摆到矮桌上，甚至还拿出一盘点心放在正中，仿佛真的是在招待客人一样。

    还是尽早打发走好了，我将剔骨刀别在裤腰后，谨慎地将链条锁挂上，随后才将门打开一条缝。

    “所以到底要不要请我们进去喝杯茶？镰仓真是热不行，稍微动一下就跟泡在水里一样。”

    嘴咧开，紧紧咬住牙齿，嗬嗬地喘着粗气，整个身体都绷得很僵硬。

    便利店收据条的背后，被我密密麻麻地写满各种猜测，其中一个名字用中性笔划了很多层圈。

    “可是我们也和小泉很久没见面了嘛，九井只想着自己一个人来的话，未免太狡猾咯。”

    是灰谷兰......他还故意沿用了九井一对我的称呼，语气也充满戏谑。

    不过这种事，早点知道说不定会更好。

    “我们的排查很简单，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与此同时，一段陌生的记忆陡然出现在脑海中，我捂住太阳穴，尽力让自己不去思考抹茶奶冻，五十万之类的奇怪记忆。

    “阿目，你还好吗？”九井一皱眉看向我，“你的脸色很苍白。”

    “我让你自作主张了吗？”

    “这片社区十分钟前突然停电，我们正在一家一户地排查断电原因，请女士您配合。”

    这种暧昧不明的亲昵态度实在是让我不安，紧握住门把的右手也因为用力过大而指节泛白。

    阔别多年，发现自己的童年玩伴摇身一变成了组织干部，这种感觉恐怕是普通人没有的。

    我将手从刀柄上移开，打开链条锁。

    现在最要紧的是，既然梵天的三名干部都出现在这里，那么我也算是走上末路了吧，说不定今天就是我的最后一天了。

    电工模样的男人大喊着，要是再继续喊下去，肯定会引起周围住户的注意。

    “龙胆说得对，这样弄得我们很像条子欸，你该不会还要让小弟大喊一声《X档案》里面的经典台词吧。”

    “好久不见，阿目。”

    多了三个人的小公寓里，一下就变得局促起来，他们随意地坐在矮桌旁，打量四周的目光里有探寻，也有兴味。

    这人一边问一边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崭新的电工钳，作势就要剪开锁链。

    叩叩叩......

    他摘下帽子，露出铲平的大半个脑袋，还有鬓角上方的狰狞刺青和一道很长的肉粉色伤口，“九井大哥，这女人想关门，要我把门砸开吗？”

    但看到九井一对我这么笑的时候，我感到无所适从。

    这个人，是灰谷龙胆......

    松开紧咬住下唇的牙齿，在嘴里铁锈味蔓延的瞬间，我拔出别在腰后的剔骨刀，直直地插进没有被人动过的点心盘里。

    “我现在不太方便，可以麻烦你先去下一家吗？”

    在听到九井的名字时，我全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反射性地就要将门关上，但那个电工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工具箱将门给卡上了。

    恐怕九井一已经忘记我这个童年玩伴了吧，想到这里，我心里竟然蔓延出一丝苦涩。

    一切都像是在提醒我，这个人早就不是我记忆里的九井一了。

    “所以说我才不想让你们两个跟着来。”

    “请进。”

    九井一似乎想要维持体面，在打过招呼后才走进我的公寓。

    “401号住户，请问你在吗？”

    不，这样不对吧，这种融洽的氛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叩叩叩......

    电工抱怨了几声，他扶了扶帽沿，伸手想来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