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眼睛与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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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雪的时候她贪玩在外面多待了一会儿，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

    元素生物……木曦其实不太能理解自己，因为她的眼睛确实又再次地、缓慢地生长了出来。

    椿花盛开在父亲的床边，带来悠悠香氛。

    失去眼睛的少女陷入了歇斯底里。

    哥哥来看自己时，开玩笑地和她说，家里的椿花成精了，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看她。

    珍藏的蒲公英干花飘起来，不知从何处吹过来一阵风。

    她在恐惧中感到更多的是荒谬。

    年幼的神里绫华摘了几朵普通的椿花，装进花瓶里送给了父亲。

    椿是神里家的家纹，于是年幼的神里绫华问陌生的少女说：你是我们家的守护神吗？

    冬日寒冷干燥，容易起火。

    那朵椿花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爸爸的病好了。

    初冬，一场大雪，让神里绫华患上了感冒。

    再醒来的话，想看春天的花开……

    离她而去的莱艮芬德千金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可怜也没有多余的感情。

    夜里月光泠泠，呼出的气息化为白雾，模糊了两人间的一切。

    木曦本来就是半个瞎子，被浓烟熏过，什么都看不清。

    甚至说不止一次被挖走了眼睛。

    她顺着记忆想要走到庄园附近的那条小溪旁，但有些艰难，走到一半时，听到身后有人在呼救。

    千金怒不可遏，厌恶她的背叛。

    神里绫华不想大家担心自己。

    大概是一次夜里，又下了雪，她与家人用完晚饭，心血来潮地想要绕远走那条走廊。

    不知道问题答案的木曦随意地敷衍自己。

    她没有说话。

    为什么呢？木曦想不明白。

    正准备开口的木曦被对方打断，少女拿过镶有宝石的黄金权杖，像是拆掉玩具的胳膊一样，宣布道：“现在！我要你的眼睛！”

    许多年后，神里绫华才明白对方给自己的东西是什么。

    庄园的千金与少爷都讨厌她，没有佣人愿意吃力不讨好，留下与她交流的把柄，然后被庄园主讨厌。

    她莫名地关注那枝椿花。

    其他的椿花都已经开放，唯独这一支没有，它的花苞也是不自然地紧紧闭合。

    冬日的雪，越下越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偷偷甩开跟着的佣人，神里绫华在夜幕下，见到那枝总是闭合的椿花开放了。

    蒲公英好像在春夏两季开放，自己认识拨动诗琴琴弦的少年也是在那个时候。

    母亲并没有相信她所说的，庭院中椿花与守护神的故事。

    千金愤怒地摔掉了屋子里全部的玻璃制品，说要把那个小子的眼睛也挖下来。

    小椿沉默地盯着自己看了很久，神里绫华的泪水凝滞在眼眶中，想到，或许自己不该流泪。

    “洛蕾拉，救救我！”

    佣人打扫着庭院里种着的椿花，神里绫华注意到某一处有些不太一样。

    私底下神里绫华叫她小椿。

    小椿不爱笑，也从不说话，总是一个人发呆。

    “洛蕾拉！你必须救我！”对方面目狰狞，语气很凶，“是我，是因为我，你才能活下来的！你现在必须报答我！”

    凛冬之时，父亲忽然在寒夜病倒了。

    从走廊跑进雪地里，她凑过去想要近距离地看看椿花，却在眨眼之后，见到另外一位陌生的少女出现在眼前——

    木曦认为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她没有心情去反驳对方的话，被烟熏地头痛，她只想快点出去。

    年幼的女孩抹掉眼泪，向一直没有言语的椿花道歉。

    神情厌厌，好像不开心。

    神里绫华将这个消息分享给母亲的时候，母亲以为她看了什么话本故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睡前故事太老套了，然后为她换了新的睡前故事。

    于是她就一个人在夜里去找小椿。

    庭院里的椿花落了。

    她想。

    少女用力地拽住她，不让她离开。

    木曦不在乎，她留在这里，等眼睛完全好起来，等也许会回来的温迪。

    也许因为对方是姓莱艮芬德的贵族千金吧。

    年幼的神里绫华意识到大家都紧绷绷的，家里的氛围也变得很奇怪。

偷偷放的一场火把它送走了。

    那是人类原始的，迷信的本能——也是自己作为宠物被如此赤裸裸对待的不适。

    木曦也看了。她觉得没有自己在浮空岛那夜放的烟花漂亮。

    那位医生或许是来骗钱的庸医，莱艮芬德千金的眼睛并没有被治好。

    因为千金会一直有新的宠物。

    神里绫华气鼓鼓地告诉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神里绫华很喜欢她，但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开心。

    兄长没有骗她。

    但是那不影响她每周都会抽出时间，溜出房门去见小椿。

    阳光正好，树梢上的雪融去，悄悄冒出新芽。

    哥哥偶尔会问自己和新朋友玩得怎么样。

    死亡前她遇到了系统，系统问她要不要活下去。

    冬日快要结束了，万象回春。

    被人挖去眼睛的洛蕾拉，依旧是一名无所事事的女仆。

    从最初的恐慌，再到失明的崩溃，以及说服自己接受现实。

    “哈？你也想要逃走是不是？”莱艮芬德千金愤怒地质问她，“洛蕾拉，你只是一只宠物而已，如果不是我捡到你，为你提供这份工作，你早就死在野外了！”

    她后来经过庭院，想去找小椿分享好消息的时候，才发现，兄长站在院子里，低头叹气，惋惜着什么。

    寻找神之眼拥有者的委托挂出去的第二个星期，娇蛮的少女在木曦为她洗脸时，开口问：“洛蕾拉，骗骗花的眼睛，是不是可以再生呢……”

    不过，说到底，神里绫华只是小孩子，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大火吞噬一切。

    每周的茶艺课结束，她越过家里长长的走廊回到闺房时，总会多注意两眼那枝椿花。

    神里绫华第一次听到她说话，“没关系……”

    前一世没有半点战斗力不说，这一世更是脆皮得连爬墙跑路都被抓。

    她问起时，大家总会微笑着对她说没有关系。

    ……可是神里绫华很害怕，害怕这种沉重的氛围，害怕失去父亲。

    是物件还是人都无所谓，对于千金来说，她与那只鹰并无区别。

    她说，把这朵花和其他的椿花放在一起，送给父亲吧。

    “……我也有不想分别的亲人，所以，绫华，没关系的。”

    她想把快乐和笑容带给小椿，而不是自己的悲伤与泪水。

    擦破皮了……

    他们会抱住她，拍着她的背，然后说：“没关系的，绫华……不会有事的。”

    她像家中的兄长那样摸了摸女孩的发旋。

    木曦的身手一向不怎么样。

    犹如中度近视的视线模糊。

    对方猛地一拉，木曦没有站稳，被她拉下来，向身后倒去。

    木曦很平静。

    等她的病痊愈时，稻妻的雪也停了。

    脑子有问题的小儿子与千金素来不对付，知道她眼睛瞎掉后，购买了绚烂又绮丽的烟花。

    被庄园的佣人捆绑住双手，扔到地面上时，木曦挨着地面的手臂火辣辣的痛。

    被千金讨厌后，洛蕾拉是庄园中无人在乎的女仆。

    火焰舔舐后背，衣服燃烧起来，火海里的浓烟呛人。

    从璃月购买的爆竹在落下时，余火点燃了庄园厨房的柴火垛与干草。

    这时，哥哥会摸摸她的头，说：就像绫华会因为礼仪课上没有做到最好而难过，小椿也有心事。

    小椿把一朵漂亮的、虚幻的椿花送给了自己。

    仆人平日里不再说笑，母亲总是在半夜前往父亲的居室，兄长忙于各种冗杂的事物。

    系统的弹窗又跳出来，提醒她任务结束。

    她不想在朋友面前流泪。

    少女瞬间变得张牙舞爪起来，不可避免，木曦眼前浮现出对方捡到自己时欣然、雀跃的样子。

    她讨厌任何逼仄与黑暗的地方，那会让她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被困在巨石之下，见不到一丝光亮。

    最初是分享礼仪课上的趣事，后来是自己的疑惑。

    木曦在想要如何编造借口来安抚对方。

    神里绫华偷偷给她取了名字，神里椿。她是她们家的守护神，也是她们家的一员。

    听到求救声，她下意识地停了下来，被少女拽住。

    医生的诊断是，除非有神之眼的元素力作为引导，不然眼睛无法被治好。

    木曦手抖，下意识多抹了一些洁面膏，不小心让泡沫流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家里的椿花确实成精了。

    但神里绫华还是喜欢去找她，把她当作朋友那样分享自己的生活与秘密。

    仿佛一根针落到地上，声音都可以被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