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上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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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女俩又从这间教室出来，跨过礼堂的大门，走进另外一间教室。这个礼堂的面积很大，至少是前面那间教室的四五倍大。礼堂的东面是一个木头搭的戏台子。里面是后台，供演戏的人儿梳妆打扮用。戏台离地两米不到，看戏的时候总有孩子在下面钻来钻去，嬉戏打闹。礼堂里所有的木头柱子都比前面教室的粗，要两个孩子合抱才能抱得过来。戏台的前面是个大大的天井，下雨下雪的时候雨雪会从上面掉下来。灯光透过天井，映着黑色的天空，和着连续不断的雨雪，很有一番意境。再往东去，除了排列有序的粗大的柱子，便是整一片空地。村子里遇到结婚或者有人去世，流水席便会摆在这里。那时的礼堂便会热闹非凡。

    开学第一天，新生都被爸爸或者妈妈送到学校，来了一共有22个同学。方艳阳是到得最晚的一个，妈妈抱着瘦得像小猴子一样的艳阳，将她放在位子上，便转身离去。谁知艳阳妈妈还没有走到门口，艳阳便哇哇大哭起来。妈妈一狠心便打算快速离开，可是艳阳一边哭一边跟着妈妈便跑了出来，老师都来不及将她抱回来。艳阳趴到妈妈的怀里，将脸埋在了妈妈的肚皮里，双手紧紧地抱着妈妈，双脚钩在妈妈的双腿上，不肯下地，一边抱着还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坐在位子上的孩子们一个个地都好奇地站起来看她，有的同学本来有点不开心被她一带，也一并哭上了，整个班级里顿时哭声一片，都是要妈妈的。向阳却一脸纳闷：“上学有什么好哭的，多有伴，多好玩，真是一群爱哭鬼。”哭的大多是女孩子，班里的男孩子刚开始是一脸疑惑，等弄明白之后有的笑了起来，有的扮起了鬼脸，有的趁混乱之际开始了你追我赶的游戏，整个教室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老师好不容易将离开座位的孩子们一一抓回，又和艳阳妈妈商量了一下，最后艳阳妈妈还是被迫留下来陪读一天。有妈妈在，艳阳擦干了眼泪，很快便不哭了。

    九月的第一天，太阳早早地挂在了天空，洒下一片金光。老屋门口整整齐齐码放的那一堆长着嫩绿青苔的砖块上有序地摆放着旧脸盆，破篮子……这些容器装满了黑得冒着油光的泥土，里面长满了挨挨挤挤的太阳花，一根根红色的嫩茎上自下而上密密地长着绿色的向外展开的针状却肥厚的叶子，总感觉掐一把就能掐出汁液来。每根茎的末端都长着花苞，有一个的也有同时长着好几个的。长成熟了的花朵已经把黄的、紫的、红的、白的花瓣全部展开露出黄色的花蕊沐浴着阳光，接受着蜂蝶的亲吻。叶尖和花瓣上挂着的那一颗颗透亮而又滚圆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从远处望去，那么明亮那么耀眼。

    由于地势较高，为了在干旱的季节引水灌溉农田，一条水渠从水库出来直接穿过她们村子的中央，把村子分成了上下两片。向阳母女从两头种满细竹的渠道下边穿过，走向那成片金黄的稻田，一串串金黄的稻谷低垂着脑袋，随着晨风沿着一个方向起伏着，仿佛就是一排排迎风舞蹈的姑娘们，那么整齐，那么富有节奏。人走在里面就像一条小船穿梭在海浪中。走过稻田，便是一片桔林，普遍两米多高的桔树隔一定的距离就有那么一棵，密密麻麻却也错落有致。钻进桔树林中，人便淹没在里面，视线也被彻底挡住，只有偶尔鼓起的坟包若隐若现。向阳虽小却也见过村子里不少人去世，对于坟包她是很害怕的。她担心里面睡着的人儿会不会从墓碑后面突然钻出来，或者老人们鬼故事中所描述的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鬼会不会就在附近徘徊，把她捉了去。不过现在向阳并不十分害怕，因为有妈妈在呢，妈妈就是她最有力的靠山。树上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椪柑挂在枝头，把桔树的树枝都压弯了，农民们用竹子，用木棍做了一个个的枝杈将树枝支撑好，以防止树枝被生生扯断。早熟的蜜桔已经绿中泛黄，不多久便可以采摘。

    这天带艳阳她们的老师不是报道的那个胖老师，而是留了一头直长到腰季的长发，每只手上戴了一只碧绿色手镯的余老师。余老师是学校请的代课老师，专门负责带学前班。余老师弹得一手好琴，讲台边上的那张与众不同的桌子里藏着的就是风琴。老师打开琴盖，将白皙的双手放在琴键上，很快地一首欢快的歌便如泉水一般缓缓泄出。刚刚还哭鼻子的女孩子顿时停止了哭声，坐不住的男孩子也静得出奇，大家都被这

    妈妈带着向阳在村子里绕来又绕去，不一会儿便到了学校。所谓的学校其实是村子里空着的大礼堂。学校分成两个部分，礼堂里的是学前班，礼堂外面的是一二年级。九十年代初的小学七周岁才能上一年级，七周岁之前读的是学前班，小学实行的是五年制。所谓的学前班与幼儿园有所区别，学前班上的是小学一年级的课本，为此等到真正上小学的时候有些孩子可能连续读了不下三次一年级的课本。

    小路走到尽头连接着的便是一条宽四米左右的马路，路上铺着一颗颗鹅卵石，以方便汽车行驶。马路两边布满了大大小小凹下去的坑，有的深有的浅。一下雨这些坑就变成了水洼，里面注满了积水。如果不是今天要赶路，向阳真希望自己能蹲下来在鹅卵石中扒拉两下，扒拉出那些比较有特色的或纯黑、或纯白、或圆、或方的石头。然后找个瓶子将他们养在水里，甚是好看。不过，现在在向阳小小的心可是欢呼雀跃的，因为她要上学了，要有属于自己的学校和朋友，还有妈妈口中那能教给大家很多知识的老师。很早以前就听隔壁小姐姐讲过学校的故事，学校里的同学，大家一起上课，一起玩游戏，好快乐，好令人羡慕。从那时起向阳的心里一直对学校存着向往之情，她多希望自己快快长大，能够赶快上学，能够拥有更多的玩伴。

    向阳用的是一年级的教材，从拼音开始和一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一样上。与一年级孩子不同的是，向阳她们是新入学的，她们从想讲就讲，想玩就玩，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散养状态到能静下心来听老师讲课需要一两个月的过渡时期，在这期间班里很多时候都是闹哄哄的。

    老师建议妈妈带着向阳熟悉一下环境，以免周一开学孩子因为陌生而呆不住。向阳妈妈带着向阳，把教室的里里外外参观了一番。老师呆的这间教室，用木板隔成了两个部分。里面是老师的卧室加厨房。外面有一个天井紧贴着南部的那堵墙，由于房子的面积比较大，教室里竖着几根排得整整齐齐的大柱子，柱子中间的空隙里面排着一排排的课桌椅，大概有三十几张。教室的最前面摆放着一块黑板，没有固定在墙上，用一个木头支架支撑在那里。黑板的前面摆了一张课桌，木头的纹理很是粗糙，一看就是有年代感的东西。教室南面的天井里，老师种了一些万年青和其它的花，向阳发现放得最高的那个瓦罐里种的是开得旺盛的太阳花，朵朵金黄或者红色的花朵，张开着就像孩子们的笑脸努力迎接着灿烂的太阳光。教室北面的墙上开了两扇大窗，窗子里横竖交叉着镶嵌了很多木条。待到下午的时候阳光便能从窗口射进教室，整个教室便会变得透亮。

    学前班的孩子没有很重的学习任务，更多的时候是为了方便家长，让年幼的孩子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可去，有人看管，并在集体生活之中学会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刚入学的这些孩子还没有经过驯化，叽叽喳喳想讲就讲，课堂好不热闹。一二年级的孩子则有了学习的任务和目标，如果把他们都放在一块儿，学习肯定会受到影响。因为每个年级的孩子都只有十几二十个不到，而学校只有两位老师，为此就产生一个有趣的现象，一二年级的孩子在同一个教室上课。老师采用的上课的方式是一个年级的孩子听课，一个年级的孩子做作业。课堂倒也安静，学生学得也是认真。

    报到处接待她们的是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胖胖的，穿了一件白衬衫，剪了个刀削短发发型的女老师。向阳母女到达的时候这个女老师正双手沾满白色的肥皂泡，正蹲在教室的天井里卖力地洗衣服。老师一看到门口有人进来，便从上往下用力一抹，抹掉了手上的肥皂泡，还把双手放进水渠里漂洗干净，接着从讲台上拿出一份表格让她们填写。向阳妈妈填好表格，交了学费，又领到了几本新书，把书放进了向阳的书包里。向阳背着装了书的书包，用手轻轻抚摸着里面的书，很是激动：“从此我也是一名学生了，我终于可以上学啰，真好啊！”

    拿着勺子浇完水，向阳咧着嘴看着这些太阳花，好开心啊！这天对于她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因为年满六岁的她从今天开始要去上学了。向阳姓方，是个独生女，用爸爸妈妈的话来说，她就是一只淘气的小猴子，不像女孩儿。与她同龄的还有四个孩子，他们分别是汪奇、方彬彬、方艳红、方翔宇。她们这个村子叫方家村，村子里绝大部分人都姓方，七歪八拐的大家都沾亲带故。汪奇是个例外，他是向阳的表哥，五个人里最皮最猴，也是最能惹祸的一个。彬彬是个文气的女孩子，是向阳最好的朋友，每次腼腆一笑的时候她脸上的皮肤下总会泛着红丝，是那种脸皮特别薄的孩子。艳红也是独女，为人大大咧咧，做事马马虎虎。翔宇是向阳堂哥的儿子，属于安静型的那种男孩子，呆在一块儿半天没有一句话。妈妈们说他们将会在一块儿度过很长的一段求学的时间，又因为大家是亲戚，所以在学校里，要相互帮助。

    前几天，妈妈扯了块带有粉红色小花的花布，为向阳做了一个带有荷叶边的新书包。她还为向阳准备了一个军绿色的水壶带开水。吃早饭的时候，妈妈递给向阳两个大大的鸡蛋和一根长长的油条。她微笑着摸摸向阳的头，对她说：“阳阳，从今天开始你要开启自己的新生活了。妈妈希望你求学的路能顺顺利利，考试能考一百分。”向阳眨巴着眼睛点点头。她觉得今天的鸡蛋特别好吃，连平时吃起来干巴巴，一不小心就堵在喉咙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蛋黄也特别美味，特别鲜香。吃完早饭，妈妈便牵着向阳的小手带着她去邻村学校报到。

    学前班孩子们的课桌椅便摆在最靠西的那片空地上。双人木桌木椅，木头的纹理清晰，很多桌面上都有一个个小小的凹槽，是坐过的那些孩子用小刀挖出来的。桌子的中间都有一条或明或暗的三八线，孩子之间，好的时候可以同吃一口糖，不好的时候一定要分清楚自己的领土和领空。为此还少不了拌两句嘴。向阳看着这些桌子，很是亲切，以后她也要和它们相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