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春秋楼（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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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头：“……”

    那种朝不保夕的感觉，根本没必要回忆。

    当然，能像“云字辈”一样，一路上升，混到春秋楼顶层的，终究是少数。流落到妓院里，大多数人的命运是直接去“咸肉摊”——来的客人都很穷，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见万宴桥的表情阴转阴阳怪气，好像马上要换姑苏方言骂人，于是立马转移话题：“尊上，我们的人去衙门探查了死者的尸体，在他的胃里剖出了这个。”

    也或许是关心则乱。

    万宴桥倒是没有否定她，踏步向前走，示意武时阅把打死的花魁扛起来，送回昆仑寨。

    昆仑寨就是一方实现了自治的割据势力。

    “呵，我们的那个，也没啥精髓，”万宴桥自嘲一笑，“这里不比宛国，有太学院的那帮人当劳力，分析它只能靠你自己了——今天李闻鹤话里话外想让我长留，管这个烂摊子。我才意识到，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然后又目睹了听云公子洗澡。

    她以前糊弄先生，总喜欢把“为万世开太平”拿上去凑字数，立志要做一个有益家国的人。虚妄的志向当然是可以随口说。可真的想做什么的时候，却总能发现自己的无能。

    “好臭，一股霉味。”

    万宴桥技术卓绝，非常精准地出现在八楼。

    姨，救我狗命！

    一看就知道她正是迷恋黑色，喜欢耍帅的年纪。被武时阅像小宝宝一样牵着，她有些不自在。

    “嗯？”万宴桥目光又回到了万修身上。

    可谓仙侠世界的劳模了。

    她脑海里一下子闪过无数恐怖话本，碍于少女的面子，才没尖叫。

    “行啊，期待你的办法。”

    万修这个小丫头是万宴桥捡来的小孩儿，捡来的时候才七岁，平时一直养在昆仑寨。不知道抽什么风，这几天她自己御剑到望都，找到了万宴桥。

    万修闻言撇撇嘴，表示自己在昆仑寨身经百战，从小被吓到大，已经不会被“不听话就要被狼吃掉”这种故事吓到了。www.mengyou.me

    不过，这怎么听都像一句随口答应的敷衍。

    她说着，手里浮现出一些青色粉末，用灵力包着，“我拿它喂了白鼠，发现它能让白鼠在一日夜内结出“妖丹”，并不是真的妖丹，只是出现了一个“肉疙瘩”，像妖丹一样，能储存灵力。”

    她扭头看了看周围吊诡的红灯，“那，他们，我们真的不管他们……我知道，我们自身难保。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有办法弄到物资，那昆仑寨能不能……收留他们……”

    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误入其中的人就像来到了阿鼻地狱，抬头是满目的红灯笼，红光照在小单间门口，小单间里不同的人，都在受尽大差不差的酷刑，却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那天了。

    为了防止先生先告状，说她上课不仅溜号掏鸟蛋，还沉迷《宛武帝传奇》。她决定恶人先告状，先说先生的不是，为自己争取一丝的机会——虽然大概率行不通，可能还是逃不了一顿臭揍。

    像是血脉觉醒，变得和她姥姥和母亲一样了。

    万宴桥白了一眼万修，对武时阅点了点头：“继续。”

    十来岁的小丫头细眉薄唇，瘦瘦高高，高束长发，一身玄衣，腰佩长刀，刀铭：定风波。

    是的，万小姐现在屁都不会，但是有一颗当大侠的心。

    “好吧，是我。”万修原本满腔英雄气概，现在顿时短了三分，挤出了自己最嗲的声音，试图萌混过关，“是我提议时阅姨跟踪他的，万一他真的开了阵怎么办？

    “万修，”万宴桥一边和蔼可亲地示意龟奴这边不用服务，一边朝她冷笑了一声，“不好好在昆仑寨待着，非要跑过来找我也就算了——如果手还继续这么欠，我不介意把你留在这。”

    这两个大瞬移阵虽然出发地相同，但难度可不一样——昆仑寨占地几千顷，供大瞬移阵定位的区域大，容错率高。但是春秋楼的卧室就这么丁点儿，一不小心就会化作天外飞星，撞毁房顶。

    春秋楼有八层，听云公子所在的桃花源号房，在最顶层。越往下，客人的身份就越低，娼妓的待遇也越差。到“咸肉摊”，就在地底下——地上的，或许有阳光普照，多少会保留一分体面。

    万宴桥抱起了手，无缝衔接姑苏话：“哦哟，对的呀，我们万修万小姐，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呀。那个灵力乜，也天下无双的，跟上去安全得不得了，不会被伤到的呀。”

    或许是因为这个名字，春秋楼出产了很多风尘才子和才女，比如“云字辈”的听云公子和凌云姑娘。

    据说他们每月的“缠头”里，有一部分专门用来补贴购书费——周国的“文人骚客”都很喜欢在妓院里指点江山，针砭时弊：之前有个极负盛名的兰亭公子，因为听不懂“宛国官制改革”“废皇帝，重世家”的概念，导致生意奇差，没几年就因为年老色衰被优化到“咸肉摊”里，服侍贩夫走卒去了。

    她随便扒开一扇门，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只尿壶——因为没有窗通风，低劣的脂粉味混着尿骚味，沤出一种直冲天灵盖的刺激气味。

    才没有什么兴趣谈天说地，风花雪月。

    大瞬移阵是周国近二十年最伟大的发明，能在须臾之间连接两地，实现瞬移。

    她一边努力缩手，一边皱起眉，不由得捂着鼻子，“这里好像鸽子笼，每个房间能放下张床吗？”

    而万宴桥是昆仑寨的现任首领。

    是的，她除了去青楼上班，她还不辞辛劳，兼职昆仑寨现任董事长。

    最后她却好像被“水深火热”这个词烫了一下，回想起自己流落街头的日子。

    “我们真的要回去了？”武时阅问，“您说的那个‘变数’您还没有找到，我们不找了吗？”

    地平线之下，就没有任何旖旎风光可见了。

    “未成年人回去睡觉，已经很晚了。”她拉开门，示意万修去她走廊尽头的办公室睡觉。

    不过，周国法令废纸一张，没人管皇帝的睡眠质量，听不听法令全凭个人素质。

    武时阅作为万宴桥的剑灵，却总是偏心万修。

    “大家都是一大早出来上工的，本来就很辛苦了，再被莫名其妙的人误伤到，多晦气啊。”

    武时阅收到求救，面不改色：“后来，他似乎察觉到被跟踪了，在巷子里对我们出手。不过他没有正经修炼过，出的招都没打中。发现拿我们没办法，他逃回了自己家，不到一刻，就暴毙而亡。尊上，我觉得这个青石粉的原理，和咱们当年用的“髓灵骨锥”类似，只是依葫芦画瓢，没学到精髓。”

    昆仑寨的日子很好。她现在每天最大的烦恼是课前先生抽背，这次偷偷来找万宴桥，也是因为先生教的东西太难了，她听不懂，背又背不会。

    万修暗自神伤，忧郁地拧起了细眉。

    由于昆仑寨位于周国南部，离望都挺远，所以武时阅开了一个大瞬移阵。

    “今天早上，我奉命去接少主。路上注意到死者，就是那个嫖客，他的状态不对劲：他身上有灵力流动的痕迹，其能量之大，疑似要开启大瞬移阵。按照周律，这是违法的。因为在人很多的闹市区，我不好贸然朝他出手，所以我和少主跟踪了他。”

    对了，还有一张小镜台，一个女人背对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把梳子从头发这端滑到另一头，好像是在梳妆。听见有人开门，幽幽地转过身，露出一张红艳到诡异的“血盆大口”。

    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一点都不“侠气”。

    瞪大了眼，沉默了几秒。

    不知道是李家哪代老板，颇有经营头脑，把地下两层的楼板拆了，重新分成四层，每层再隔出七十多个房间。

    众所周知，周国皇权的控制力十分有限，政令基本出不了望都。就连在望都，除了窝囊废李氏还把皇帝当回事儿，不少世家都敢公开主张“废皇权，重世家”，实现独立自治。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十分愧疚。愧疚自己以前的不学无术，愧疚自己的不切实际，愧疚自己的无能为力。

    所以很多花魁为了延长自己的花期，会苦读诗书，希望和附庸风雅的客人有共同语言。

    不是，找谁？回哪？

    万修抿着嘴，朝武时阅投向了求助的目光。

    万宴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万修的教育问题上，她就会变得格外刻薄。

    万修听得云里雾里。

    由于所耗灵力巨大，容易泄露伤及无辜，给旁人带来无妄之灾，所以私人阵法是被严令禁止的。

    明明很少回想起以前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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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谁都可以开一个，岂不是可以直接进皇帝寝宫搞刺杀，那陛下还敢睡觉嘛。

    “砰”的一下，她火速把门关上了。

    “没错！太久了。”万修疯狂点头，大有把脑浆摇匀的架势。可能是刚刚被阴阳了，她面子上挂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放下了少女的高冷人设，开始人来疯。

    “我已经改变了太多东西，其中也包括很多人的命运……说不定，他的命途也发生改变，无缘和我相见了。再说这个地方，普通人每天过的都是水深火热的日子，他既然出身底层，活不到见我也正常。”

    “春秋楼”这个名字并不常见，在周国，青楼多取“华清馆”“怡红院”这种指向性很明显的名字。www.feixiang.me它以“春秋”为名，听起来有些文绉绉的，像个书院。

    不过也没事，万宴桥动手连个血印子都不留，伤不了她一点儿。

    万宴桥显然没素质，拉着万修也开了一个瞬移阵，终点是听云公子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