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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态度坚决：“大人放心, 我此生绝不再嫁, 只愿毕生追随大人！”

    嘿嘿……

    走过这一段泥泞，晓玲依然搀着我，眼?看着太阳西斜，忧虑道：“今晚鬼门关大开，你一个人住怕不怕？”

    昨夜我将求来的?恩典说与她听，却篡改了对沈如之的?处置。

    之后她先一步返回?客栈，想?带走沈如之。

    快要到我跟前时，她?自己也滑了一下，将?我撞了个满怀——幸好?她?瘦！

    她?委屈巴巴地点点头，小声嘀咕道：“王爷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衣服鞋子都脏了。”

    我领导的表情很不是滋味。

    她?轻叹一声，眼?神幽怨：“那为什么要托着咱们，而?不是那四位大人！”

    “胡说！”雍亲王一不小心露了句京腔，赶紧绕回来，用济南话讲：“我听?说，送到其?他省赈灾的粮食都是朝廷以市价买的！”

    虽然他罪大恶极，但亲口?杀他，我仍觉得自己很罪恶。

    沈如之是咬舌自尽的?。

    “我对他那一点恩，他早还?清了。我欠他的?情?，这辈子却没机会还?了。”

    有些孩子看起来比元寿还小，干活却很利索，背着个等?身长的篓子，飞快掐断麦穗扔进去。忽然发现了我们，好?奇地直起身子盯着看。

    晓玲裙子长，身子弱，片刻功夫已经被我落后一段路，闻言只能一狠心，提起裙角朝我跑来。

    哎，我和他这个梁子注定越结越深了。

    我担心她?再用建‘寡妇村’这种老办法?大包大揽，便和她?强调了一下保护和供养的区别，“教她?们学会反抗，而?不是强行把她?们从泥潭中拔走。你的作用是当榜样，给她?们力量和必要的安全?感，而?不是当凌霄花的支架。”

    多希望人世间真的?有轮回?啊，今生所有遗憾，来世都可弥补。

    昨天这里也下过雨，地面坑洼泥泞，布满脚印车辙。有的脚印只有前面半个脚掌清晰，后面跟着长长的‘轨道’，记录了某些倒霉蛋滑倒的痕迹。

    道路两旁都是麦田，大部分已被抢收，少数折倒，地里好?多妇女?、儿童正在弯腰捡拾。割完的麦茬比刀还锋利，可他们大部分都没有正经鞋，只穿着麦秆编的草鞋，居然也能跑来跑去。

    我刚认识的晓玲，连她?哥的不是都不敢挑，现在居然敢表达对雍亲王的不满了！

    马车在这样的路上，纯粹是折磨人的工具，不一会儿，我们都弃车步行。

    下午四点，我们到了德州。

    今日案件审理时，她作?为驳倒商人指控的?人证，为莫凡站台。

    再和我待一段时间，恐怕就离气死年羹尧不远了！

    她?为沈如之穿孝，额头上绑着白布条, 眼?睛浮肿通红，一夜之间, 头顶白了一片。

    不知何时，我已泪流满面。

    他把自己毁得彻彻底底，只为让宁子珍后半生无?牵无?挂。

    “那怎么管！官老爷还得求着他们多收点呢！收上来，好?给其?他省送人情啊！”

    夜里睡得很不踏实, 到了天蒙蒙亮，才?刚有睡意，可还没进入深眠, 就被人拍门叫起。

    将要离开天津时, 宁子珍打马赶上，来为我送行。

    1715年8月25日 康熙五十四年 七月十五 晴

    对苦难的麻木，比苦难本身更令人心惊。

    我本想?躲避这一幕的?，没想?到老天爷不肯让我自欺欺人。

    “把我葬在离她近的?地方，在我坟上种上她喜欢的?马兰花，她就会常来看我。”

    也就保了那一次而已，后面都是他为她拼命。打仗的?时候不顾一切地挡在她前面，谁敢私下里说她一句不好，他跟人家?拼命；有一次她和帮主吵架，他也敢拿刀威胁干爹，差点被?驱逐。

    男人可以有，但绝不能因为男人，丧失自我，要站在他们的肩膀上看得更远。你现在有身份、权力，还有我，完全?可以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而?不必是谁的贤内助。

    老汉哼了一声，摆摆手道：“不信拉倒，白问俺，耽误俺

    晨光渐渐耀眼?, 仰头望去，前方一片开阔。下一个目的地, 仿佛无?限遥远。

    雍亲王掰断了手里的小石片，不解道：“里正敢收这么多？官府不管吗？”

    我正认真辩听?，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差点滑下田埂。

    我与她?在晨曦中漫步, 匆匆安慰了几?句, 不得不抓紧时间交代?：“昨天我问你，想?嫁做人妇，过安稳日子, 还是当捕快，保护弱小，你自己选择了后者。其?实嫁人和工作并?不冲突, 但一定得有个侧重?。”

    “你能让她……生个孩子吗？我想?当她儿子。要?是我成了她的?亲儿子，她最爱的?，一定只有我。”

    “可能是想?看看今年的收成吧。”

    老汉头发稀疏，花白的辫子只剩小拇指那么粗，光着膀子，黑红精瘦，皮肤松弛耷拉，小臂上长满斑点，精神倒是还不错，声音也洪亮：“俺们木有地，收成好?也都是地主家的。嫩怕鬼，俺不怕，俺怕饿！小孩更怕饿，爹娘饿得受不了了，就卖他们！卖到煤矿去挖煤，卖给地主当小老婆，嘿嘿！”

    另一个老汉说：“儿子孙子都在秀才?家里帮忙打麦的。不去不行啊，秀才?替俺交租，俺儿俺孙就得给他干活。不给干，他就不管俺！为什么让他交？这你就不懂了吧！他识字，他上面有人！朝廷让收多少，他就交多少，木人敢坑他！要是让里正来收，他们就乱收，本来交一成的，他们得要三成！”

    前方正在跋涉的雍亲王就像后脑勺上长了眼?似的，立即回头吆喝：“晓玲，扶着点！”

    她?眼?睛一亮，继而?含蓄地点点头，“你放心，我睡觉很老实的。”

    他们的母亲大声催促，说得好?像是：快点拾，拾不满筐不准回家！等?天黑，让野鬼把你们叼走！

    我刚要回答，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曾经他武艺高超，唱功了得，一身风流，思慕者众多。临死，手脚皆断，连唱也不能了。

    宁子珍说，沈如之是个花名，是他登台那天，戏院老板取得。在此之前，他只叫狗蛋。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回?死囚后，我找沈如之谈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为让他自我了断。

    这条路不好?走，但我请你，尽量坚持。把分内之事做好?，同时，利用好?手中的权力，保护那些被欺压的女?人。像我在狱中与你说的，织起一张网，兜住她?们，托起我们自己。”

    “你说真的?？我干娘能当上捕快？”

    “既然收成这么好?，还差地里这一顿吗？眼?见天要黑了，你们再不回家，就不怕孩子们受惊？”

    天津最亮眼?的政绩是垦荒，而?作为农业大省的山东，却从来没有‘有地没人种’的困惑。

    我再也没忍心纠正他：人死就什么都没了，哪儿来的?下辈子。

    “狗蛋！”

    这里人多地广，盛产小麦、高粱，玉米和番薯，连续多年没有上报过灾荒，甚至连西北旱灾，都是从山东运粮赈济，上一任山东巡抚，因此升任两江总督。

    第 104 章

    这点小心思我还能看不透嘛！

    他父母都是贱民，六岁就被?卖到戏院，学?了七年戏，第一次登台，就被?一个肥腻的?土财主看上。他什么也不懂，后面被?骑得流血，他既害怕又恶心，抄刀杀了土财主。后来就当了麻匪，就算是最狠的?那个，依然因为一张漂亮脸蛋，被?帮派老大当女人骑。他阉了老大，被?人追杀，是她出面保下他。

    原来今天是盂兰节，不能走夜路, 所以越早出门越好?。

?悲痛惊呼。

    “也许你会做的比我更好?。”我让她?做‘玄宜慈善’天津分号的负责人，留给她?一千两银票作为活动资金，约定一年后来考核她?的业绩。

    她?似懂非懂的点头：“像大人你一样！”

    “那我死也值了。”

    在一个三岔路口，巡视团主流车队继续沿着官道前进，雍亲王的马车，却带着我和晓玲这辆车，拐进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

    前面，雍亲王操着一口地道的济南话，和田埂上一个正在捆麦秆的老汉攀谈。

    他咧嘴一笑，露出空空的牙床。牙都掉光了，还在为当天的晚饭辛劳。

    我长长地吸了口气, 想?要轻松地笑笑，却发现根本笑不出来。

    哪敢让贵妃扶我！

    是宁子珍的?声?音。

    “你跟她说，下辈子我不唱戏了，我好好读书，给她争光。”

    莫凡获释后，履约将受降书呈献给雍亲王。雍亲王践行承诺，当堂把她聘为知州衙门的?捕快。

    我牢牢抓住她?的手，搀着她?的胳膊：“别听?他的，我来扶你。”

    满朝鼓吹康熙盛世?，可盛世?最起码的标准是：老有所养，幼有所教。现实却啪啪打脸。

    雍亲王沿路问了十几?个人，没有一个是青壮年。

    肝肠寸断的?痛哭声?随即传来。

    盛名之下，谁能想?到，丰收之后的老百姓，仍要挨饿呢。

    我没揭穿她?，笑道：“怕啊，你能不能来陪我？”

    我说，王爷答应赦免沈如之，前提是她要?先回?死囚。

    “从我开始, 大清有了女?官，从你开始，大清有了女?吏，全?天下的男人，都想?把我们踹下神坛，想?看我们最终匍匐在他们脚下，为他们争风吃醋，给他们倒夜壶。我们没有退路，因为如果连我们都认输，其?他女?人就更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