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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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种可怕的预感：我会被这些衣服同化，逐渐忘记自己的名字。
我挺直脊梁直接反驳道：“可我是神父，神父也该有神父的样子。”
阔步出了轿厅，十四爷把蹲在他脚上赖皮的小金毛踢了出来：“狗东西，还不跟上你主子，赖在爷脚上做什么！”
一个约莫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健硕，满脸络腮胡子，脸上坑坑洼洼布满麻点子，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一个二十多岁的样子，气宇轩昂，英气十足，和十四贝勒有几分相像，神情冷冷淡淡的；还有一个垂首而立，看不清样貌，但见身形消瘦，个子矮小，穿着青布儒衫，在前面两个男人的映衬下有些寒酸低微。
“嘶……”他吸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撑着我的肩膀与我拉开距离，皱眉看着我，眼中有些怒气。
好的时候，我问一句她答一句，大多数时候，我问好几句她都闷声不吭。
“你以前的衣服不能再穿了。”她端着铜盆进来，手臂上还挎着一个铜壶，进门看我正在套衣服，就放下东西走进卧室里来，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花里胡哨的衣服送到我面前：“贝勒爷交代，让你换旗装。”
她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好像在提醒我：你根本不是客，只是一个没有人权的蝼蚁。
麻子脸道：“十四叔，还记得侄儿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绍兴师爷吗？侄儿把他给您找来了！”
马车上冷如冰窖，我却一刻也不愿意多等，立即开始脱衣服。
旗装繁复，穿脱都不容易，到最后竟忙出一身汗来。
十四爷大喜过望，正要说什么，不经意瞥到我，便拍了拍阮先生的肩膀，只道了声好。
所有女人都喜欢漂亮衣服，我当然也不例外，摸着这华丽而舒服的料子，真想穿在自己身上，到镜子前瞧一瞧是个什么模样，却又怕穿上就舍不得脱下来了。
梆子敲了四下，赵嬷嬷准时来敲我的门。
动作凝滞的片刻，我稍稍冷静下来：任何事都有两面性，贝勒爷这种散漫随性的态度，一方面会让人觉得不难相处，另一方面，放在男女之间的话就太没边界了。而麻子脸敢当着他的面开这种玩笑，说明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的名声。
我倒也不在乎名声，反正我也没想嫁给封建时代的男人，也不是受不了阶级差带来的屈辱，只是若久居在此，难免会有类似的甚至更难听的传言，到时候只怕会给教会带来困扰。
我恋恋不舍地缩回手，对赵嬷嬷摇摇头：“等贝勒爷召见我的时候我再换旗装吧。我要去东堂工作，如果穿着满人女子的服装，恐怕我的同事们会不习惯。”
“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贝勒爷去上朝，你请了安才可以出门。”赵嬷嬷将装着西装的包裹递给我，说完便回去了。
那男人微微一躬身，“回贝勒爷，正是在下。”
“当真？”十四爷立刻站起来，这才注意到麻子脸身后的那个青布儒衫的男子，惊喜地问道：“您便是绍兴府的阮先生？”
天色还深沉，黎明前的空气充满二氧化碳，嗅之并不能使人神清气爽，然而这时整个贝勒府已经苏醒了，各院灯火亮起来，到处都是嘈杂的声响。
这种冷钉子让我不自在却无可奈何，就像住宾馆的时候，遇到那种服务无可挑剔，可态度冰冷的服务生，你连投诉都找不到理由！
她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我，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还是换上吧，毕竟穿成现在这样出入贝勒府后院，女主子们也会不习惯。”
厅内诸位都没想到我敢忤逆他，登时都屏住了呼吸，眼神在我和他之间小心翼翼地来回瞟。
……关你屁事！我是吃了你家一顿饭，可你不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更不是你家奴！
我连忙站稳，退后。
我早就想走了，趁机说道：“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我弯身拎着它的耳朵轻斥道：“乖乖的，不要制造噪音！”
那阴沉的脸，简直就像年轻版的容嬷嬷，我被她的气势逼得有些胆怯。
我打了个寒战，惊得骤然转过身子，不期然踩到了他的脚，失去平衡，身子往前一栽。
“冒失！”他整了整衣裳，手上一颗硕大的猫眼戒指，迎着灯光变幻莫测，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心里有怨气，没有搭理她，她却伺候得极其细致，洗漱穿衣没有一样不帮忙的。
“软玉香怀，你说爷能有什么事儿啊？”十四贝勒很习惯这种调侃，嬉皮笑脸地瞄了我一眼，接着大大咧咧地往炕上一坐，问他们：“什么事儿，大清早的就来饶爷的清梦。”
我正要打招呼，小金毛当先蹿了进去，绕着三人的腿转了一圈，又跑回到我身边，清脆地叫了几下。
昨天我还不好意思，现在只觉得，她不过是听主子的命令干活，我不过在配合她而已，没什么人情在的。
我必要跟安东尼说，立即搬出来！
昨天相处了大半天，我本来想同她好好交流一下，了解一下贝勒府，也顺便了解一下她，她却很不配合。
我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衣服，长长的白袜，雪白的棉布里衣，粉色的柔光缎方襟棉夹衣，深粉色刺绣马蹄袖外袍，最下面还有一件茶金色毛皮披肩，从里到外配备齐全，且每一件做工、用料都很讲究，算得上豪华套装。
不过，她一直在忙碌，忙着整理我的行李，按我的要求将物品摆放在各处，然后教我使用各种器具，照顾我饮食。
在这里，贝勒爷随性，福晋客气，侧福晋温柔，这些主子们营造了一种让人宾至如归的氛围，然而这个冷面寡言的赵嬷嬷却轻而易举戳破这种假象。
它仿佛能听懂我的话，低低地呜咽了几声，便舔着我的手背安静下来。
我回过头去，只见他神色颇为严肃，命令道：“今后不许再剪发了，女人要有女人的样子！”
赵嬷嬷提着灯笼将我送到大门前的倒座轿厅，这里灯火辉煌，已有几个人在里面喝茶吃点心。
虽然面面俱到，却又那么冷漠，好像根本不打算跟我熟络起来，也不打算让我融入到贝勒府的生活中。
“站住！”十四爷将我喝住。
转身之际，看到屋里的几个男人都皱起了眉头，脚尖在地上捻了捻，终于转过身来，僵硬地弯了弯膝盖，象征性行了个礼，尬笑道：“诸位早上好！再见！”
拾掇我？？你可真够不客气的！是看我给不给你这个机会呢！
“你还挺会训狗的嘛！”十四贝勒的声音乍然从耳边响起，呼出的气息像羽毛一样滑过耳后的肌肤。
赵嬷嬷把衣服放在炕上，转身提起铜壶往盆里倒水，渺渺的水雾随着哗啦啦的声音团团升起，她伸手试了试水温，头也不回地说：“可以泡手了。”
我吃你家大米了，是我的错。等我不吃了，再把人权从泥坑里捡起来吧。
我走进厅里，东北角的暖炕上三个人看到我，面面相觑，忙都从炕上下来。
深吸一口气，我妥协道：“好吧，我先穿上，出了门再换下来。”
一切妥当，小金毛才睁开迷迷瞪瞪的睡眼，一个欢腾窜起来，跟我出了门。
“十四叔，您没事儿吧？”满脸麻子的男人赶紧凑上来，说着关切的话，眼神里尽是调侃。
“神父……”贝勒爷嗤笑一声，摸着光溜溜的脑门，将我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最后摇了摇头，“行吧，神父！得了，你先走吧，得空再拾掇你。”
公元1715年1月27日康熙五十三年农历十二月七日晴
我就该坚持不要换旗装！
小金毛一边朝我跑来，一边哀怨地回头看，我将它抱起来，隐约听见麻子脸问道：“不知十四叔何时纳了这么个与众不同的小妾，怎么也没办酒席让侄儿们敬点孝心，方才……”
“进来吧。”我一边应着，一边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漂泊近两年，这是我第一次睡在温暖又踏实的炕上，竟然没有睡着！
] 我有一种可怕的预感：我会被这些衣服同化，逐渐忘记自己的名字。
我挺直脊梁直接反驳道：“可我是神父，神父也该有神父的样子。”
阔步出了轿厅，十四爷把蹲在他脚上赖皮的小金毛踢了出来：“狗东西，还不跟上你主子，赖在爷脚上做什么！”
一个约莫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健硕，满脸络腮胡子，脸上坑坑洼洼布满麻点子，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一个二十多岁的样子，气宇轩昂，英气十足，和十四贝勒有几分相像，神情冷冷淡淡的；还有一个垂首而立，看不清样貌，但见身形消瘦，个子矮小，穿着青布儒衫，在前面两个男人的映衬下有些寒酸低微。
“嘶……”他吸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撑着我的肩膀与我拉开距离，皱眉看着我，眼中有些怒气。
好的时候，我问一句她答一句，大多数时候，我问好几句她都闷声不吭。
“你以前的衣服不能再穿了。”她端着铜盆进来，手臂上还挎着一个铜壶，进门看我正在套衣服，就放下东西走进卧室里来，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花里胡哨的衣服送到我面前：“贝勒爷交代，让你换旗装。”
她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好像在提醒我：你根本不是客，只是一个没有人权的蝼蚁。
麻子脸道：“十四叔，还记得侄儿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绍兴师爷吗？侄儿把他给您找来了！”
马车上冷如冰窖，我却一刻也不愿意多等，立即开始脱衣服。
旗装繁复，穿脱都不容易，到最后竟忙出一身汗来。
十四爷大喜过望，正要说什么，不经意瞥到我，便拍了拍阮先生的肩膀，只道了声好。
所有女人都喜欢漂亮衣服，我当然也不例外，摸着这华丽而舒服的料子，真想穿在自己身上，到镜子前瞧一瞧是个什么模样，却又怕穿上就舍不得脱下来了。
梆子敲了四下，赵嬷嬷准时来敲我的门。
动作凝滞的片刻，我稍稍冷静下来：任何事都有两面性，贝勒爷这种散漫随性的态度，一方面会让人觉得不难相处，另一方面，放在男女之间的话就太没边界了。而麻子脸敢当着他的面开这种玩笑，说明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的名声。
我倒也不在乎名声，反正我也没想嫁给封建时代的男人，也不是受不了阶级差带来的屈辱，只是若久居在此，难免会有类似的甚至更难听的传言，到时候只怕会给教会带来困扰。
我恋恋不舍地缩回手，对赵嬷嬷摇摇头：“等贝勒爷召见我的时候我再换旗装吧。我要去东堂工作，如果穿着满人女子的服装，恐怕我的同事们会不习惯。”
“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贝勒爷去上朝，你请了安才可以出门。”赵嬷嬷将装着西装的包裹递给我，说完便回去了。
那男人微微一躬身，“回贝勒爷，正是在下。”
“当真？”十四爷立刻站起来，这才注意到麻子脸身后的那个青布儒衫的男子，惊喜地问道：“您便是绍兴府的阮先生？”
天色还深沉，黎明前的空气充满二氧化碳，嗅之并不能使人神清气爽，然而这时整个贝勒府已经苏醒了，各院灯火亮起来，到处都是嘈杂的声响。
这种冷钉子让我不自在却无可奈何，就像住宾馆的时候，遇到那种服务无可挑剔，可态度冰冷的服务生，你连投诉都找不到理由！
她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我，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还是换上吧，毕竟穿成现在这样出入贝勒府后院，女主子们也会不习惯。”
厅内诸位都没想到我敢忤逆他，登时都屏住了呼吸，眼神在我和他之间小心翼翼地来回瞟。
……关你屁事！我是吃了你家一顿饭，可你不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更不是你家奴！
我连忙站稳，退后。
我早就想走了，趁机说道：“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我弯身拎着它的耳朵轻斥道：“乖乖的，不要制造噪音！”
那阴沉的脸，简直就像年轻版的容嬷嬷，我被她的气势逼得有些胆怯。
我打了个寒战，惊得骤然转过身子，不期然踩到了他的脚，失去平衡，身子往前一栽。
“冒失！”他整了整衣裳，手上一颗硕大的猫眼戒指，迎着灯光变幻莫测，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心里有怨气，没有搭理她，她却伺候得极其细致，洗漱穿衣没有一样不帮忙的。
“软玉香怀，你说爷能有什么事儿啊？”十四贝勒很习惯这种调侃，嬉皮笑脸地瞄了我一眼，接着大大咧咧地往炕上一坐，问他们：“什么事儿，大清早的就来饶爷的清梦。”
我正要打招呼，小金毛当先蹿了进去，绕着三人的腿转了一圈，又跑回到我身边，清脆地叫了几下。
昨天我还不好意思，现在只觉得，她不过是听主子的命令干活，我不过在配合她而已，没什么人情在的。
我必要跟安东尼说，立即搬出来！
昨天相处了大半天，我本来想同她好好交流一下，了解一下贝勒府，也顺便了解一下她，她却很不配合。
我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衣服，长长的白袜，雪白的棉布里衣，粉色的柔光缎方襟棉夹衣，深粉色刺绣马蹄袖外袍，最下面还有一件茶金色毛皮披肩，从里到外配备齐全，且每一件做工、用料都很讲究，算得上豪华套装。
不过，她一直在忙碌，忙着整理我的行李，按我的要求将物品摆放在各处，然后教我使用各种器具，照顾我饮食。
在这里，贝勒爷随性，福晋客气，侧福晋温柔，这些主子们营造了一种让人宾至如归的氛围，然而这个冷面寡言的赵嬷嬷却轻而易举戳破这种假象。
它仿佛能听懂我的话，低低地呜咽了几声，便舔着我的手背安静下来。
我回过头去，只见他神色颇为严肃，命令道：“今后不许再剪发了，女人要有女人的样子！”
赵嬷嬷提着灯笼将我送到大门前的倒座轿厅，这里灯火辉煌，已有几个人在里面喝茶吃点心。
虽然面面俱到，却又那么冷漠，好像根本不打算跟我熟络起来，也不打算让我融入到贝勒府的生活中。
“站住！”十四爷将我喝住。
转身之际，看到屋里的几个男人都皱起了眉头，脚尖在地上捻了捻，终于转过身来，僵硬地弯了弯膝盖，象征性行了个礼，尬笑道：“诸位早上好！再见！”
拾掇我？？你可真够不客气的！是看我给不给你这个机会呢！
“你还挺会训狗的嘛！”十四贝勒的声音乍然从耳边响起，呼出的气息像羽毛一样滑过耳后的肌肤。
赵嬷嬷把衣服放在炕上，转身提起铜壶往盆里倒水，渺渺的水雾随着哗啦啦的声音团团升起，她伸手试了试水温，头也不回地说：“可以泡手了。”
我吃你家大米了，是我的错。等我不吃了，再把人权从泥坑里捡起来吧。
我走进厅里，东北角的暖炕上三个人看到我，面面相觑，忙都从炕上下来。
深吸一口气，我妥协道：“好吧，我先穿上，出了门再换下来。”
一切妥当，小金毛才睁开迷迷瞪瞪的睡眼，一个欢腾窜起来，跟我出了门。
“十四叔，您没事儿吧？”满脸麻子的男人赶紧凑上来，说着关切的话，眼神里尽是调侃。
“神父……”贝勒爷嗤笑一声，摸着光溜溜的脑门，将我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最后摇了摇头，“行吧，神父！得了，你先走吧，得空再拾掇你。”
公元1715年1月27日康熙五十三年农历十二月七日晴
我就该坚持不要换旗装！
小金毛一边朝我跑来，一边哀怨地回头看，我将它抱起来，隐约听见麻子脸问道：“不知十四叔何时纳了这么个与众不同的小妾，怎么也没办酒席让侄儿们敬点孝心，方才……”
“进来吧。”我一边应着，一边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漂泊近两年，这是我第一次睡在温暖又踏实的炕上，竟然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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