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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克顿道：“大人不必理这老狗，卑职带你去敲登闻鼓！”

    第?二份供书被毁后，我被拖到一间蒸汽缭绕、油脂味浓郁的房间里。

    “都住手！”头顶传来一声气贯长?虹的暴喝。

    恐惧吗？这会儿不。憎恶吗？这会儿也不。我只想吐。

    我看了眼高忠，他并无半分惧色，满眼尽是凛然赴死的决心，而巡捕营的其他人亦然。

    来人迅速割断我手上?脚上?的绳子，扶着我肩膀，拍拍我的脸：“大人，你怎么样？”

    声声呐喊，就像战场上?的号角，带着自由反叛的灵魂，挣破刑部腐朽糜烂的权力之爪，飞到九霄云外。

    阿克顿道：“大人，卑职敢来，就没想过活着回?去。这些汉人文狗狡诈刁钻，结党贪腐，把朝廷搅得乌烟瘴气，人人敢怒不敢言。只要你有痛击他们?的决心，必有千千万万人站在你身后！”

    东北角有一个灶台，灶台上?架着一口大锅, 锅上罩着蒸屉。和家用蒸屉相?比，这个蒸屉无比巨大, 上?面挂着铁锁链, 边缘还留着一个圆洞。

    受过刑后再看这样的场面，我麻木的内心已经?感?觉不到恐惧，只恨自己不能提刀上?阵！

    仗着人多，大胡子官员并无半分畏惧，气势汹汹地指着高忠质问。

    场内厮杀的人陆陆续续停手，扔掉武器。

    大约过了几分钟, 脚步声去而复返。

    “放你娘的狗屁！十四爷人品端方深得圣宠，现在身在前线为大清百姓浴血奋战，岂容你这狗杂种在背后污蔑！”高忠完全豁出去了，一点也不顾及对方官比他大，还?是要脸不要命的文官，怒骂一句将他打断，接着暴走?咆哮：“老子今天来，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大清所有官员！今日你们?敢弃国法于不顾，随便对朝廷命官上?枷用刑，就是藐视国威、藐视皇权！要是哪个官员漠视这种事情发生，而不阻止，不让皇上?知晓，那才是不忠不孝！这些末流小?官也不是在我号令下来的，他们?只是不想日后稀里糊涂成为你们?砧板上?的鱼而已！”

    敌众我寡，那些从丰台大营千挑万选出来的好手，终归也是凡胎□□，这时都已经?浑身浴血。

    接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犯人被带上?来，在凄厉的喊叫和?拼死挣扎中, 被强硬塞进蒸屉里, 用铁锁链困住手脚, 徒留脑袋露在外面。

    即使不伤皮肉, 刑部也有一万种法子让人生不如死。

    这毕竟是‘敌方大营’，对方在人数、器械和?对环境的熟悉程度上?占尽优势，不一会儿高忠右臂被砍，长?刀掉落。阿克敦大腿中到，趔趄摔倒。

    胸中一团激荡之气，撞得我心口发烫！

    旭日冲破浓云，第?一缕阳光照亮了那人肩头晕开的血。

    “还?有巡捕营都司高忠，他带了五十个弟兄在外面接应。”

    前方则充斥着兵刃交接的声音和?喝骂恐吓声，我趴在阿克敦肩头，迷迷糊糊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正与狱卒缠斗。

    高忠站在朗朗乾坤下，抱拳道：“杜侍郎在刑部一手遮天惯了，说定谁的罪就定谁的罪！可惜高忠并不是ba九品末流小?官，我有上?奏面圣之权！是谋逆，还?是为君父分忧，明日到了金銮殿，自有皇上?评说！”

    第 81 章

    狱卒提醒道：“要不要先拉出去缓一会儿？”

    清弓的力道果然霸气惊人！

    说的好像你们?给?我留生路了一般。

    一只羽箭破空而来，正中刀身。

    麻木的心脏震颤起来，热泪滚滚而下，我攥紧阿克敦的衣角，哽咽着问：“还?有谁……”

    “高忠！你身为朝廷四品大员，竟敢带兵擅闯刑部大狱劫走?重犯，你可知这是形同谋逆的大罪，可株连九族！”

    行刑者却道：“端盆冰水过来。”

    他穿着夜行衣，连眼睛上?都蒙着半透明的纱巾，但我认得他声音。

    刑房中间的过道里火光明灭，脚步声嘈杂，似乎有无数人正围堵过来，而我们?走?过的地方，血迹斑斑，兵甲散落，甚至还?有断臂残肢。

    “刑部，决不能成为你们?结党营私的小?会堂！”

    堂上?的杜侍郎不由缩了缩脖子，眼看阿克顿背着我将要出门，遥遥一指，厉声喝道：“秋童！你敢出这道门，就是越狱！便是无罪也成了有罪！你可想清楚！”

    我的反应太迟钝，他来不及分辨，直接将我扛到肩膀上?，一边发足狂奔一边急促地说：“大人别怕，卑职一定将你带出刑部！”

    清风送来浓重的血腥味。

    一声令下，衙役和?巡捕营的官兵全面对抗！

    我仰头望去，只见晨曦中，满柱手握长?弓，犹如天神下凡，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话?当然不能乱说，朝廷官员也不能乱抓，否则国法纲纪岂不全乱了？”满柱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杜大人，刑部今天好大的排场啊，整个京城都知道大清第?一女官杀了人，被你们?拿了。现在末品小?官人人自危，到处找护身符，可我这个二

    行刑者将供书递到我面前, “签！不签下一个被蒸的就是你！”

    然而当阿克敦带着我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却都振奋精神，扬声高喊：“大人别怕，我等誓死护你安危！”

    行刑者被泼了一头冰水，踉跄退后，接着被人一脚踹飞。

    长?刀应声碎裂，洒落当场。

    丢了帽子，蹭了一头血的杜侍郎踉踉跄跄地跑过去，一把抱住满柱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诉：“满大人来的正好，巡捕营都司谋反劫狱，翻译院秋童杀人越狱，请代刑部将他们?就地正法！”

    高忠甚至比阿克敦更野，他根本没做任何伪装，直接用他本来面目示人，彻底赌上?了性?命和?前途！

    然后，灶台上?开始烧起大火。

    为了让高忠的行为合理化，我还?得再拔高一层。

    虽然我可以闭上?眼睛，却无法堵住耳朵和?鼻子。

    “那可做不得假！”狱卒一跺脚，“怪不得只能给?她上?这种看不出来的刑。”

    这一次, 我连手都抬不起来, 像一瘫死肉毫无反应。

    箭头穿过刀身，带着余力钉入衙役肩头！

    哗啦！

    出了刑房，我才知道，这个外面，并不是刑部外面，而是在衙门正中央。

    杜侍郎被噎得脸色一白?，怒道：“满大人，这种话?岂能乱说！你难道不知道皇上?最忌朝臣结党吗？”

    我叫阿克敦停一停，对那狗侍郎道：“多谢提醒，这鼓我敲定了！大清的司法系统若能因为我血溅三尺有所优化，我也算死得其所！”

    “秋童！”狗侍郎又喊住我，紧追几步走?出大堂，但仍不敢走?出衙役们?的保护圈，急切道：“你不走?，今夜为你出头的这些人顶多算聚众闹事，尚书大人开开恩，也许就抹过去了，你要是走?了，就算他们?师出正义，也构成劫狱事实！即便皇上?法外开恩，免他们?死罪，也不可能再用他们?，你真?要自私得毁掉他们?的前途？”

    “秋童别怕！”刑房外，亦传来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应和?声。

    满柱哼了一声：“你当人人都喜欢抱团结党吗？”

    侍郎倒吸一口凉气，惊得声音都劈叉了，“拦住她！按越狱处置，杀无赦！”

    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窜鼻的肉香, 就像一颗装了永动机的电钻，在我灵魂深处打洞，打的千疮百孔。

    嗖！

    哗啦！

    狱卒哎了一声，脚步挪动之前, 却好奇一问：“让她按个手印不行吗？为什么非要签字画押？”

    我被甩飞出去，眼见刀刃迎面劈来！

    我本来没有的，现在有了！

    “侍郎大人，收起你的大饼吧！你当我们?是傻子吗？尚书大人开开恩，这事就抹过去了？怕是事情平息之后，才是秋后算账的时候吧！今天我们?低了头，往后你们?刑部捉谁拿谁给?谁上?刑，更无忌惮！我偏要敲登闻鼓，让皇上?知道你们?如何欺上?瞒下、儿戏律法！让朝廷官员知道，你们?如何罗织罪名、打击异己！让天下人知道你们?如何道貌岸然、公器私用！”

    数量众多的刑部衙役把值班的官员护在衙门里。

    “竖子敢尔！朝廷规定，只有涉及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才可敲鼓，违者重罪！你这是蛊惑她朝死路上?奔！”杜侍郎真?如老狗一般狂吠。

    满柱毫不客气地甩开他，冷笑：“杜大人，区区一个翻译官，值得你们?这么大动干戈吗？你看，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差点叫人团灭了，丢不丢人？”

    行刑者把我绑在西南角的椅子上?，拉开厚重的棉布窗帘，好让雾气散去, 视线得以清明。

    “因为她是官, 供书会呈到皇上?面前！”

    天快亮了，人们?手上?的火把快熄灭了。

    阿克敦……你怎么敢闯刑部大牢！

    “大胆！刑部怎样，轮不到你巡捕营来管！我知道十四爷对你有救命之恩，为了救他的相?好你可以不要命，可你这群下属，凭什么为他的风流债送命？你想过没有，他们?家里还?有老人孩子……”

    大脑好像已经?停止思考, 心脏则完全麻木。

    杜侍郎脸色一沉，嘴角抽搐，“满大人，你什么意思？你怎么帮逆贼和?杀人犯说话?，难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刑部无权对官员上?枷用刑！不救秋童，就等于不救我们?自己！”巡捕营的将士们?齐声附和?。

    训练有素的战士把刑部衙门散漫参差的衙役们?死死压制，竟无一人反驳。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