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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您打算怎么兜这个?底？高?忠和阿克敦，您能保下吗？我家里的无头女尸，究竟是谁放进去的，您会查到底吗？”

    第 83 章

    可我没法和他共情。

    这?个举动瞬间提醒了我?，他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内秀呢。

    决定?开办医学院之前?，我也?有顾虑。我担心自己才刚落地没有打开局面，步子迈太大会扯蛋。

    他只能承接太平盛世，不能接手千疮百孔的盛世末年。

    八爷好脾气地收起?银票，笑道?；“行，待会儿?我?去问问他。”

    等赖大?人走了，八爷转过身来舒了口?气，半是抱怨半似撒娇地朝我?说：“秋童啊，你给我?安排的这?个活，实在不好干啊！”

    “按照外面现在的评价，是不太聪明。几个?最?衷心的奴才，全都折在你身上。再这么下去，他自己也?得疯魔。”

    好在不是斩立决，还有刀下留人的可能，罢官也?能重新启用！只有我翻案，他们的牺牲才有价值。

    我坦然望着他，毫无愧色。

    仿佛我并不是一个身陷囹圄、等着他救命的八品微末小官, 而?是与他平级，甚至知交多年的好友一般！

    我们之间不仅没有交情，还有杀身之仇。他愿意当这个?钦差，完全是出于自身利益考量, 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所以?我得吊着他, 不能让他一开始就满足，否则他没有动力与我周旋到最?后?, 甚至没有兴趣和我谈条件，只会按照自己的步调操控整个?案件。

    赖都?正拢着手打盹儿?，闭着眼道?：“刑部没钱啊，钦差大?人管着户部，要不先给我?们拨点资费。”

    施恩之后?, 他要通过?别人的情绪反馈来确定?操控进度。

    赖都?睁开一只眼瞄了下，看?到银票上写着五千两，轻蔑得撇撇嘴，云淡风轻道?：“一向是杜侍郎管膳食，而今他被连将三级，调往大?理寺，往后谁管，怕是要问问张尚书。”

    “谢八爷。”我退回床边坐下。

    八爷微微一怔，仿佛第一次被人当面质问。他的表情告诉我，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

    何况我怕什么遗臭万年？！哪怕是骂名，也?是时?光对我的馈赠！

    赖大?人打了个哈欠：“详细案卷和证据都?放在公堂上了，钦差要查要看?，请随意?。我?还有事儿?，就不陪你审问了。”

    “您说?的对，我除了十四爷的爱护，什么都没有。但身为皇子，您有没有想过?，打造一个?全新局面，让有心为百姓做事的人，不必花费大量精力拜恩师找靠山，也?不必瞻前?顾后?，全心全意为朝廷出力？”

    我深吸一口气，打出我的王牌：“八爷，您是为十四爷来的，但我不是为了自己，才请求您当钦差，我是为了您。您有没有想过?，皇上为什么打破祖制，敕封女官？”

    大清非常注重皇子教育，他通古博今，肯定?知道这意味一个?朝代走?向终结。

    对了，他有个?雅称，八贤王。

    他现在一脸郑重

    但他不像雍亲王, 通过?强硬手段和高?明的处事能力征服别人, 也?不像十四爷通过?人格魅力感染别人, 他走?的是施恩的路子, 让受惠者被道德感束缚，无法摆脱他的控制。

    我还从未见哪位皇子如他这般放得下架子！

    他微微笑道：“你这个?人精啊，占了便宜还卖乖。怪不得老十四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甘愿当你的马前?卒。”

    他撩着衣摆往下坐的动作顿了顿，讶然望了望我，若有所思得坐下去，笑着摇摇头道：“我是冲你来的，你倒绝口不提你自己。难道不是你让九爷来找我的？”

    他摆摆手让我放松，“秋童，我冒着得罪天下文人和整个?刑部的风险争当这个?钦差，完全是为了老十四。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我知道你有野心，想同男人那样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可你并不适合官场。你没有宗族、恩师也?就罢了，对士大夫阶层毫无敬畏之心，这是最?致命的。要知道，前?朝宰相张居正深耕官场数十年，背靠太后?把持小皇帝，还有东厂大太监冯保保驾护航，才敢触动士大夫阶层的根本利益。就这样，还落得身死政息的下场，你有什么？你除了十四一时?的迷恋，什么都没有。十四为了你，把这些年攒下的声望人脉，都快抖落光了。一旦战场失利，他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你就是现成的罪魁祸首，必将成为文人口诛笔伐的对象，一不小心，就会遗臭万年。”

    “我们兄弟二十几个?，他与我最?亲，我最?疼爱的几个?弟弟里，他又是最?小的。自小，我和九爷十爷就对他百般维护宠纵，他要什么，我们不计代价得捧给他，他调皮犯的错，都是我们轮流顶缸，慢慢的，就养成这么个?洒脱恣意的个?性。无形中吸引了很多脾气相投得年轻人，皇阿玛也?钟爱他身上这股子莽劲儿。在你出现之前?，我为教出这么个?弟弟骄傲得很。”

    见钦差如见皇上，我?行了三跪九叩之礼，他俯身扶我?一把——不像三爷那样虚扶，而是切切实实地扶，当然，只是托了下胳膊肘。

    我对他深深做了个?揖，郑重道：“事关刑部、巡捕营，甚至朝廷所有官员，这件事的确复杂难办，但八爷贤名在外，无有不服的，放眼整个?朝堂，除了您，没人能当好这个?钦差。而?且，对八爷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他轻叹一口气，“从你出现之后?，我才发现少教了他一堂课。我们这样的天皇贵胄原本不需要在女人身上花心思，只要上了心，都能娶回家。只要娶回家，没有收不服的。何况十四弟这种男人，最?招女人喜欢，往常只有他看不上的，没有看不上他的。可惜，万物?相生相克，偏叫他遇见了你。这傻小子毫无防备，一脚陷进去，让人看了多少笑话。当哥哥的有什么办法呢，从小疼大的弟弟，闯再大的祸，也?得帮他兜着。就是你不让九爷来找我，我也?得勉为其难，接下这摊子事儿。”

    嗯，说?得太真挚了，我都快信了。

    “恕我斗胆，您这话说?的，不像夸我，倒像埋汰十四爷多傻似得。”

    “是我。”

    “赖大?人，你们刑部的牢房已?经很多年没修缮了吧？”他先将牢房打量了一番，伸手摸了摸硬木板床，抚了一把带倒刺的席子，还拎起?我?从没盖过的被子看?了看?，啧啧道?：“这?条件，给一般女犯住也?算不得优待，更?何况是秋大?人。娘娘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掉眼泪。”

    “那阶层岂不是完全固化了？当朝廷发现，被推到最?上面的一批人不堪重用时?，想从浩瀚沙海里捞出钻石，不仅难如?登天，还会遭到重重阻力。”

    接着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娘娘托我?给秋大?人送的膳食费，请问赖大?人，要想让她在这?里吃得好一点，该给谁呢？”

    尽管我设想过?这个?结局，现在变成事实，还是难以?接受。

    我心一沉，“皇上怎么处置高?忠和阿克敦他们？”

    我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就是十四，左右绕不过?他去。

    我刚开了个?头，他便指着硬板床道：“坐着说?吧。听说?你受了刑，看着确实比前?些日子单薄多了。”

    “高?忠罢官，和夜闯刑部的余众一起，由步兵统领衙门?拘押，待钦差彻查此案后?定?罪。阿克敦这几个?杀人劫狱的，斩监候。”八爷面上一片惋惜。

    我承认他说?的有一部分是对的。

    干嘛摆出一副自家养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神情……你失望的明明是他不像小时?候那么听你的话了吧！

    他沉默了，同时?眼角似有若无的笑意也?消失了。

    事实上，仔细想象，要是我等下去，被大清污浊混乱的官场磨平了棱角，就不一定?有这个?勇气了。

    他只想适应封建帝制几千年遗留的问题，通过?妥协和平衡的办法，获得士大夫阶层的支持，而?没有雷霆变革的决心，更没有和他们对抗的勇气。

    称贤者, 无不在意美?名，而?他真正图谋的是皇位，所以?他想要的是别人的臣服。

    八爷拍了拍手上的灰，温和笑道?：“好说，好说。”

    缓了缓，我重新看向八爷，“照外人的标准，聪明人不会在朝堂上为您挡剑，傻子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誓死效忠。然而?这正是十四爷比他们高?明的地方。”

    你有点太敏感了吧……也?不必什么都往皇位上扯。

    但种种因素凑在一起，机缘到了，由不得我拖。

    换成任何一个?人，怕是已经感激涕零地跪下磕头了。

    从八爷说?得这些话，我就知道他没有上位者思维。

    黄侍郎企图谋杀我证据确凿, 只不过?没得手罢了。不管是不是他授意，他凭这件事, 在清流那里刷了不少好感度是不争的事实, 或许还因此拉拢了一批人。

    但很快，固有思维战胜了这一点点犹疑，“不可能有那样的局面。人人都站在父辈的肩膀上，每一个?父辈都想托起自己的孩子。站得高?的，自然看得比别人远，拿到的资源就比别人多，朝廷不可能摁住他，让他等后?来者，一起公平竞争。所有人都只能一步一步地积累，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八爷点点头：“十四弟是至情至性之人，的确有王者风范。”

只觉得他平和真诚，不争不抢，甚至有点内秀害羞。

    他在我面前?和赖都演戏、惺惺作态，无非就是让我知道他的难处, 从而?对他感恩戴德。当然, 也?可能是因为习惯性卖好, 对谁都这样。

    八爷依然好脾气地笑：“忙去吧，让人案卷送到这?里，我?一边看?一边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