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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街上的回声戛然而止。四下一片沉寂,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时之间,她的呼吸声变成了附近最大的动静。

    重点在于,希琳完全不认识他。

    虽然七橡树街几乎就是“脏乱差”的代名词,但她毕竟也在这条路上走了一年多。一想到自己即将和它永别,希琳不禁感到怅然若失。

    表现得专业一点。“不怪你,是我反应过度了。”她说。

    这哪里是什么天降的好事……明明就是一起凶杀案的现场!

    这家由两位金融巨鳄创立的艾·冯保险公司,是王国内硕果仅存的魔法灾害保险公司。所谓的“魔法灾害”,就是指“冒险者和英雄在拯救世界时造成的意外破坏”。

    希琳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后天傍晚六点就是她缴纳公民税的最后期限。为了凑足那笔钱,希琳已经想尽了各种办法。

    然而她显然低估了安眠酒的劲头,因为第二天早晨睁眼时,墙上的石英钟指着八点。

    “……所以我们需要你去前台接待客户。你入职的时候应该受过接待员的培训吧?”

    然而这个烦恼很快也和本该出现的恐惧一起消失了,因为散落在死者身边的圆形亮片捕获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可不行,绝对不行。

    她抬起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些问题排着队钻进她的脑子,片刻之后又溜了出去。

    不止火印城,整个王国都在饱受魔法灾害的折磨。希琳所经历过最可怕的一次,是一头巨龙的尸体从天而降,压碎了半个城区。最终杀死巨龙的巫师成了王国的英雄,而负责赔偿的艾·冯保险公司则出了一大波血。

    于是她很快下定决心,侧身走进小巷。空气中有股铁锈的气味,但她无暇细想,因为巷子深处的那些闪光越看越像钱。

    你已经得到了一个宝贵的机会,她告诉自己,别让贪婪搞砸了它。

    如果不能及时缴税,她就必须离开火印城,这一点完全没得商量。

    天呐,是真的!她刚刚看到的那些闪光,确实都是硬币,而且还是弗拉银币!

    不远处的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哨声,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辆末班马车要赶。

    希琳坐进自己的位子里,心不在焉地拿起最上面那张保险申请单。她整个早晨都很难集中精神,一方面是因为安眠酒的余孽还在她脑袋里狂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偷拿死者的钱令她感到十分不安。

    希琳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侧身穿过最后一堆板条箱和破帆布。中央大街明亮的灯光就在几十步之外。就在这时,她发现街道左侧的小巷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反光。

    那人还在那条小巷里吗?尸体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他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落得横尸街巷的下场?

    “早上好,玛尔伦小姐。”克拉克斯的声音把她从沉思中惊醒,希琳吓得差点打翻墨水瓶。

    直到脚下传来液体飞溅的声音时,希琳才从幻想中惊醒过来。

    希琳转过头,心中突然涌起了毫无道理的希望。

    真的非常感谢你,这位不知道姓名的先生。

    是血腥味。

    在最初的几十年里,魔法灾害保险公司的确赚了一些钱。但很快就转盈为亏,最后只能靠国库拨款来维持经营。

    “我确定自己和往常一样好。”

    现在她无暇思考这些,现在她只需要钱。

    那天晚上,希琳紧张得无法入睡。她不记得自己在房间里折腾了多久,只记得自己最后敲开了室友的房门,向她要了半杯安眠酒。

    她的工作非常简单——说是“单调”可能更恰当。身为魔法灾害保险公司的审核员,她的职责就是评估保险申请单是否符合条件,并计算出具体的保费和赔偿额度。

    拿到十枚银币后,她果断停了下来。这个死者显然很富有,继续拿走更多的钱很可能会引起调查者的怀疑。

    希琳朝死者抛去同情外加感激的一撇,接着站起身,快步走出小巷。

    一块灰扑扑的帆布盖住了受害者的遗体,但没能盖住他流出的血。希琳最后一双能穿的靴子无疑已经沾满鲜血了。

    下定决心并不难。帆布盖住了死者的身体,但是没盖住他的脸。他看起来很普通,相貌平平,中等身材,大约四十岁上下。

    一阵眩晕感袭来,希琳差点摔倒。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尖叫的欲望——地上那些钱帮了很大的忙。

    如果她现在喊出声,就会引来城市守卫队,然后这些钱就会成为凶杀案的证据。

    她一边前进,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疯狂的念头。也许这笔钱足够她支付公民税,说不定连信用贷款也可以。她不需要捡走太多,只要刚好补足财务赤字的那些就够了。不,别高兴得太早,那些可能只是碎玻璃……

    你能行的。

    她最近每天加班到十点,显然已经是在超额工作了——但这都是无奈之举。

    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街道上,听起来异常孤独——晚上十点还在这条街上走的,大概也只有她了。oaksh.cn 热血小说网

    桌上毫不意外地堆着两叠文件。其中一叠是她昨晚没处理完的保险单,另一叠是今天早晨新送来的保险单。

    但不知为何,她完全顾不上害怕,反而更担心自己明天该穿什么去上班。

    然而对于已经破产的她而言,六弗拉依然是一笔遥不可及的巨款。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控制住发抖的双手。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帕,展开来放在左手上。

    虽然她知道这种天降的好事不大可能会落到自己头上,但毕竟末班车还有几分钟,进去看看似乎也无伤大雅?当然,最需要钱的绝望时刻在大街上捡到钱,怎么看都像是白日做梦……

    她呼吸急促,蹲下身仔细观察……

    为了争取更多的业绩奖金,希琳向部门负责人申请了额外的工作。现在那些多出来的保险单变成了繁衍能力惊人的小怪物,对她穷追不舍。

    她需要这笔钱,而且现在就需要。

    “我和前台组的组长谈过了,

    晚上就该做梦。

    好吧,希琳,虽然你被吓得半死,还没吃早餐,但还是得打起精神来。

    好吧,冷静点,姑娘。

    其实如果公司能预支薪水,她也许还有救。然而这个小小的希望两周之前就被她种在心底。现在十天过去了,它不但没有开花结果,反倒渐渐枯萎了下去。

    晚风在耳畔呼呼作响。她孤身一人沿着七橡树街狭窄的人行道,朝中央大街的公共马车站走去。这条街早就到了需要维护的日子,昏暗的路灯比萤火虫强不了多少。而且路边堆满了不知哪来的废旧物品,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泥。

    靴子上的血迹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因为车上的乘客们全都累得顾不上关注她。等她回到公寓时,血迹已经干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于是希琳坐下来,开始工作。

    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为什么会被杀?凶手为什么没有拿走这些钱?

    初秋的某个晚上,火印城旧城区钟楼的钟声响了十下。希琳·玛尔伦走出公司大楼,心中万念俱灰。

    然后她开始捡地上的银币。

    因为她后天就要被驱逐出城了。

    由于光线实在太暗,想要分辨出哪些没沾血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尽量从远离血泊的地方捡。

    办公大厅里一片繁忙。希琳在堆满了纸箱和文件柜的办公区中挤出一条路,好不容易才摸到自己的办公桌。

    当然,虽然地上至少有五十枚银币,但她不能拿走太多。

    而且无论如何,把太多来历可疑的银币带在身上本身就很危险。

    但现在毕竟是晚上。

    那些闪光的形状看上去很像硬币。

    希琳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没错,可是——”

    无论是哪位金融专家想出了“魔法灾害保险”这个点子,毫无疑问,在他那个时代,英雄们肯定会尽量把巨龙引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再杀。

    她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踩上了某滩粘稠的液体,铁锈气味的源头……不,不对。

    凶案现场的钱往往意味着麻烦,希琳需要钱,但是绝对不需要麻烦。

    “你确定自己没事?”

    她轻轻拍了拍胸口,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克拉克斯从来不会无所事事地闲逛,肯定是有任务要指派给她。

    毕竟保险单是不会自己给自己签字的。

    “抱歉,没想到你那么专注。”审核部的负责人耸耸肩。他穿着一身略显老气的制服,身材十分健壮。虽然鼻梁上顶着一副眼镜,但他看起来毫无学者气质,反而更像个打手。

    希琳连早餐都没顾得上吃,简单梳洗后就出门了。当她气喘吁吁地冲进办公大厅时,墙上的石英钟刚好敲响了第九下。

    一闭上眼睛,死者的样貌就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好吧,也许这座城市终归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棒极了,要的就是这股劲儿。我这里有个紧急任务需要你。”克拉克斯向来直切主题,“今天有两名接待员请了病假,前台那边有些人手不足。”

    “诸神啊,你要吓死我了!”

    十枚银币已经足够了。有了这些钱,她可以及时缴纳公民税,补上拖欠了半个月的房租,说不定还能剩点钱偿还银行的信用贷款。

    那十枚银币被她藏在了床底下的暗格里,希琳打算观望一天之后再使用它们。如果风声太紧,她可能还得找个掮客……总而言之,现在不是贸然行动的时候。

    日常工作中唯一有趣的地方,大概就是所谓的魔法灾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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