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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还有个戏班子。”古青墨在旁不紧不慢,抻了个懒腰,说道:“看来倒霉鬼也不只咱们四个。”

    陆凛没说话,心里却在想,这个戏班子恐怕就是昭德帝所说的“恩典”——若是出什么事,还能有几个替死鬼顶在前面。只不过人是活的,这“恩典”怕是难以消受。

    血腥味扑鼻而来,马儿和车夫俱都不见踪影,车板前端有大片的血迹,此刻仍在往下滴滴答答。

    古青墨:知道你要演,但不知道你这么能演。

    

    

    马车已经停下,周围一片寂静。她仔细听了听,甚至连马儿的响鼻声都无。

    比如麟德殿池塘里的那两个对话的声音,陆凛便很难分清说话的究竟是荷叶还是池底的石头。

    “是活的。”戏班子的人说道。

    

    “嘿,还是你聪明。”古青墨是反应过来了,拍了拍一脸茫然的谢韫舟,解释道:“荒郊野岭,现在又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咱们穿得这么好,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定然会被先推出去送死。谢小爵爷自小之乎者也的学着,锦衣玉食的养着,不知人性险恶啊。”

    过了一会儿,车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陆凛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陈年往事都一并抛在脑后,隔着帘子在车内问道:“换好了吗?”

    “好了。”

    陆凛声音颤抖,答道:“我们是街头卖艺的简介:京城不知何时有了这么一条规矩:当护城河的水被夕阳映红一半时,家家户户便需点灯。

    她那时候年纪尚小,吓得跑回家中,看见的却是父亲和方氏正笑嘻嘻地在逗弄还是个奶娃娃的陆桓。

    “在这里许下自己的愿望就能实现。”进来的客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流露出幸福的笑容。

    “得咧。”古青墨闻言,避开血迹,小心上了车,与陆凛隔了些距离。

    古青墨看着这两个人,啧啧两声,“我要是没记错,你们两个不是有婚约在身的吗?怎得如此生疏?”

    当时陆凛去探望正在习武的兄长陆解,回来的路上马车像是迷了路,怎么也绕不出那片小小的树林。兴许是因为那时她年纪还小,那些人并未将她看在眼中,但在该把她推出去送死的时候却绝不手软。毕竟人嘛,非亲非故为何要代你去死?

    陆凛不答,只向后靠了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四人又走到戏班子那辆马车前,这车比他们的稍微大些,应当是为了多乘几人。车夫和马儿同样不见了,只是在前板上有个沾了血的脚印。

    从最外围的寺山巷,到最里的皇城心,数不清的灯笼在纵横交错的八十二巷中被高高悬起。

    

    只是他们不知道,陆凛能听见这些所谓的“妖邪”的声音,即便隔着一些距离也能听见“妖邪”说话的声音,只不过隔得距离远了便难以分辨究竟是谁在说话。

    两人接连下车,那边的谢韫舟和李且言也假装被戏班子的人叫醒,李且言已经换上了布衣打扮,紧跟在谢韫舟身后。

    古青墨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陆凛惊慌失措的模样,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外面,作势要吐:“血……有血。”

    谢韫舟见状也想上车,却被陆凛伸手拦住:“我建议你还是去找李且言,让她换身衣服,省得她一会儿嘴瓢把咱们三个都卖了。”

    “要不要去树林中看看?”谢韫舟提议道:“刚才我看过这附近,并没有马车印留下,也许走得远些,会有些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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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韫舟俨然觉得换衣服有些大题小做,低声说道:“若说怨气最重的地方,那自然是兵戈之地。你一个将门子弟,竟然也觉得罗家庄有邪祟作怪?”

    陆凛在马车中快速地换好衣服,又将原本的发簪饰物一并塞进垫子下面,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说是要到罗家庄,但一眼望去,附近并未有宅邸的形状。

    她看了眼身旁尚未醒来的李且言,出宫的时候两人是同乘一辆马车,却这么巧,都睡着了。

    谢韫舟闻言神色微滞,但仍是听了。

    陆凛瞥了一眼其余三人的衣角鞋侧,都还算得上是干净。马车后面有个突出的车板,上面搁着几只木箱,应当是戏班带的道具衣服。

    一个木箱里放的是戏班子换洗的衣物,陆凛从中翻出几件最为普通的粗制布衣,比了比大小,扔给其余三人各一件:“换了吧。等到他们醒来,就来不及了。”

    戏班子的人在远处嘀咕半天,陆凛竖起耳朵,听到一人朝树林方向去了,其余的脚步声则是由远及近,踩在集厚的落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闷响。

    说罢他伸出手,要扶陆凛下车。

    陆凛绕到谢韫舟车前去看,车板上也是鲜血淋漓,只不过多了些马儿的碎皮毛和碎肉掉在车头方向的落叶上,不似自己的车前那么干净。

    “装睡。”陆凛干脆说完,便往后一靠,再也不管其他。古青墨只好也跟着她装模作样。

    思及此,她二话不说就打开箱子翻弄起来,谢韫舟在旁有些讶异:“怎么……”

    “醒了?”

    

    但这已经足够她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中规避风险。

    不知是由何时开始的规矩——当护城河的水被夕阳映红一半时,便要开始点灯。

    陆凛问道:“这是?”

    说罢,她“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上马车,陆凛则拿着衣服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古青墨和谢韫舟面面相觑,过了片刻,古青墨叹了口气,说道:“别看了,就在这儿换吧。”

    两人都未答,谢韫舟也只是继续扶着李且言下了马车,指着不远处的马车说道:“除了我们四个,还有一车戏班子,只是他们尚未醒来。看那马车的制式,应当也是宫里的。一样,车夫和马儿都不见了。”

    陆凛抻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问道:“到了?”

    同样的封闭环境同样的血腥味道,还有同样的陌生人,让她忆起早年发生的那件事。

    谢韫舟轻声将李且言叫醒,一边说道:“不知道是何处。我们在马车上打了个瞌睡,醒过来便在这里了。”

    “这儿有人!”有人掀开车帘,对同伴喊道。

    “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往树林里走。”古青墨指尖捻了些皮肉碎屑,又放到鼻尖闻了闻,说道:“树林里有东西。能把人和马吃得这般干净,想必不是普通野兽。”

    对此陆凛表示:奸商!黑店!自己的愿望非但没有实现,还被迫在这里打工还债!

    他们一共有十五个人被困在其中,最终只有陆凛一个人活着逃了出来。其过程之残暴血腥,成了她之后每每的梦魇。

    没有人发现她这么晚还没有回家,这个家好像也不再属于她了。

    古青墨似乎并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是说道:“我劝你还是将衣裳换上。究竟是做戏还是邪祟稍后便知,但能让我们,尤其是我在路上毫无觉察的睡着绝非那么简单的事情。”

    邪祟们都知道“赤红”招了一位活人员工,纷纷猜测她是不是用来满足“乌鸦”愿望的储备粮。毕竟在传言中,“乌鸦”喜怒不定                        ……

    “那边还有两辆马车!”戏班子里有人胆子大些,观察了四周后喊道。

    

    陆凛隔着车帘缝向外看去,只见戏班子那车里有个女子已经出了轿厢,见到马车前的血迹,肉眼可见的脸色苍白起来。马车里的人被她吵醒,纷纷探出头来,见到这等景象,也都瞠目结舌。

    戏班子的人虽见他们也是布衣打扮,语气有些不客气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古青墨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待谢韫舟走远了,方才放下车帘说道:“你似乎对这样的状况很是了解啊。”

    *

    京城的夜向来寡淡,在外行走的人并不多。

    陆凛打了个哈欠,思绪还有些混乱,她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李且言接过衣服,先是抖开看了看,又放在鼻头闻了闻,一脸嫌弃地说道:“本小姐就算是死也要漂漂亮亮的死,才不会换这种肮脏衣裳呢。再说了,这前面的血啊什么的,定然是早已经安排好的,就是为了吓唬咱们。你们难不成真的认为这世间真有什么野兽,能将马儿一口吞下?”

    为了早日脱离苦海,陆凛决定把这家店干黄,首先就从店内最能打的那个入手吧。

    陆凛拉开帘子,冲古青墨招了招手:“你上来,小心别踩到血。”

    “抱歉,是我失言。”

    这些亮起的灯,将世界一分为二。

    身旁突然有人声响起,陆凛心停跳一拍,猛地转头,看见是谢韫舟和古青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什么活的死的?”陆凛抹了把碎发,掀开车帘的一瞬间后退两步,以手捂嘴,连忙去摇古青墨。

    陆凛掀开车帘,发现马车停在一处树林之中。树枝层层叠叠密不透风,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加之天色暗淡,便像是个墨色的半圆罩子将她笼在其中。

    深深浅浅大大小小,它们与残阳接力,和夜幕较劲儿,誓要在这方地界,开辟出一处人间的繁华境界。

    古青墨取下白玉发冠,轻飘飘地说道:“你将我浴血将士与这些路边邪祟对比,是不是住在京城久了,过得太安逸了?”

    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一家小店,生意络绎不绝。

    陆凛看着那只手,最终只是自己扶着轿厢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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