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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秋冬了,点香去一去药味。”顾长思没说是什么药,但穿得很单薄,看起来和夏季时穿得不差毫分,也不见要添一件衣服,就提步要出门了,“还没用早饭吧,走吧,一起去膳厅吃点。”

    “您别客气,现在整个嘉定城,谁不知道您是王爷眼前红人呢。”小厮凑过来跟他咬耳朵,“不过放眼天下,也就只有您敢这么算计咱们家王爷,又帮着破案又表了忠心,哪一步稍微没走好,依着咱们王爷的脾气啊,不砍了才怪呢。”

    “祈哥,我错了错了。”小厮忙抱拳,“我这就回去了,您可别安夜班给我,困死了。霍哥,回见哈,改明儿咱哥几个喝酒去。”

    他定了定神,前去敲门。

    然后霍尘就看见定北王从一旁的架子上捞了件黑金大氅下来,往身上一披,就算是完事儿了。

    “顾长思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太不容易了,阿尘,是非恩怨各有其主,别让定北王再受额外的辛苦。”

    “我看王爷第一个该砍你。”

    霍尘有些意外,但还是应下来:“大好了,多谢关心。”

    平心而论,霍尘的五官并不像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但只要霍尘一笑,那些五官都生动起来,就总会让他想起昔年上巳节。

    “来了。”

    “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祈安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攥紧了衣角,“远的也行,堂亲表亲……都可算。”

    霍尘答应得倒是爽朗:“好说。”

    “大好了,否则也不敢来呢。过了病气给王爷又如何是好。”霍尘目光自顾长思颈后一触即收,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王爷燃的香真好闻。”

    《可小王爷是美强惨啊》最快更新 [lw77]

    霍尘目光收回来:“王爷未单独开府时的家丁仆从呢?一般不都是会带些老人过来吗?”

    祈安关上门,郑重道:“霍哥,那天我听见你同王爷聊天,你年岁比我、比王爷都长些,我就这么叫了。往事如烟已散,既然已经入了定北王府,那么有些事情,我还是先与你交待明白,这样对你、对王爷都好。”

    “你的功夫。”顾长思端起汤羹,神秘莫测地冲他一笑,“霍

    祈安侍奉着他穿戴好了衣服,他抓着散发走出屏风,打眼一瞧。

    顾长思身份太特殊了,他活在世上一日,哪怕远在北境,都会像是一卷行走的遗诏,冷冷地提示着龙椅上的帝王,死在淮安王府前的老太监没有闭上眼、先帝在九泉之下也不曾咽下那口气,淮安王的血脉仍然在替父问责,逼问那九五之尊,究竟谁是正统。

    霍尘早就饿了,闻言艰难地把目光从饭菜上撕下来:“什么事?”

    霍尘正色道:“你讲。”

    可顾长思眼睫一眨,只道:“没有老人,除了祈安以外,没有旁人了。”

    祈安被戳中心事,没有立刻作声,这短短一瞬的沉默就让霍尘明白了所有,但瞧着祈安不像是愿意多说的模样,他也知情知趣,没有刨根问底,而是摸了摸下巴,开了个玩笑。

    一面还吩咐:“于别的那套月白色衣服,那天晚上在如意楼沾了血,洗好晾干再送回去。”

    一路过去,才知道祈安说得没错,顾长思对他们平日里一定是极好,府里上上下下的仆从,凡是见到顾长思的都会请安,而且这请安不似寻常公侯之家那种礼教森严的躬身弯腰行礼,大多数是瞧着顾长思来了,回头冲他一笑,附一句“请王爷安”,连带着萧条的花园都明媚了起来。

    霍尘正被他看得一脸不自在,下意识摸了摸面皮:“你说?”

    “你——”霍尘拦了他一把,诧异道,“你就穿这些?”

    顾长思指着满桌饭菜:“吃吧,吃完饭稍作休息,还有事等着你。”

    霍尘猛地回神:“王爷。”

    清晨的阳光勾勒出了一道金边,沉睡的嘉定城中,定北王府如一柄定海神针,沉默又无言地戍守在大魏的北方边境。

    “瘦了啊,霍捕快。”顾长思从祈安手中接过发带,取了半束头发绑起,“这几日不见,身体好些了吗?”

    “哦。”顾长思的语气里有些刚睡醒时的迷糊,“刚睡醒,脑袋不大灵光,忘记了。”

    “不好意思,平日里跟兄弟们贫嘴贫习惯了。”霍尘拽了拽身上的包袱,“那个,祈哥?我这……去哪里报到啊?”

    祈安被他逗笑了:“倒也没有,霍捕快自然还是俊秀出众的。”

    草长莺飞,长安城郊那人一身红衣,银鞍白马,一骑绝尘的少年意气。

    转过头就看祈安一脸复杂地看着他。www.mingxia.me

    祈安对他的穿衣风格见怪不怪:“放心吧,王爷,已经洗好了,估摸今天就能晾干送回温大人那里了。”

    但那都是过去了,祈安将他引入房中:“这里是你的住所了,你和我们不大一样,在你之前,定北王府其实并没有王爷的贴身侍卫,你是第一个,估计也会是最后一个。”

    从卧房到膳厅这几步路,因为这句话而骤然沉闷了起来,霍尘自觉需要哪天去寻梁执生或者祈安再补补课,但定北王本人仿佛没怎么在意,领着他进了膳厅,还指着自己左边第一个椅子让他坐。

    那小厮跟个小鹌鹑一样,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怎么我这张脸还有点大众脸么?我自以为长得还算是俊秀出众,却不想还能撞脸。”

    那卷遗诏的最终下落,或许只有顾长思知道。

    祈安穿戴整齐,伸手在那小厮眉心一拍:“守你的门去,话那么多,昨晚做美梦了是怎么的,赏你多守几夜门好不好啊?!”

    “没有,我家从我爷爷开始就辈辈单传。”霍尘手指在空中划拉了一下,是根线,“我家世代都在渭阳城,你要是不信,打发人去问问就知道了,一点兄弟姐妹都没有的,五服之外不清楚了,五服之内肯定没有。”

    “霍哥来得好早!您身子骨大安了?”

    霍尘打点好行囊走到定北王府前时,脑海里还在回想前一日梁执生告诉他的话。

    辰时一刻,顾长思起身了。

    “差不多就是这些,但有些话,我还是想和霍哥单独说说。”祈安把杯子搁下,“王爷武功不低,按理来说其实不大需要贴身护卫,他身边人越多对他越不利,但他对你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些不同,所以才破例收了你。这一点,不消我这个外人讲。”

    这个认知让他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被屋里的香气一扑,更是如同泼水入油锅,浑浑噩噩地上了头。

    顾长思一一回了,才道:“定北王府里面的仆从都是北境十二城的人,家里贫苦,生存艰难,来我这总有口热乎饭吃。我倒也无所谓那些繁文缛节,府里么,和和气气一团便好。”

    祈安先把定北王府的基本规矩讲了一遍,以防霍尘在这里生活出现什么岔子,这是新人入府的必备流程,定北王府里面有多少人,祈安就背了多少遍,简直闭着眼睛都能顺口溜出来。

    霍尘一笑:“怎么了么?我长得很像你原来认识的人?”

    “所以我想跟霍哥说的是,王爷看着冷,在意的人很少,但只要被他放在心里的,无论身份地位,他都能给宠上天去。因此,如果你能够让他在意,万万别辜负王爷一番信任。”

    门口守门的小厮打着哈欠应了一声,拽开门看见是他,目光都亮了起来,剩下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吞了回去。

    若说之前霍尘不懂为什么,现在也尽然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祈安压低了声音,“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但是,永远别跟王爷提及五年前的嘉定之役。”

    霍尘应了句好,想了想又觉得这一句有些轻飘飘,补道:“我不会辜负他。”

    “叫我祈安就行。你没有报到的地方,直接去你的住所看看吧。”祈安探究地看着他的脸,“……霍捕快,我有个问题,从看见你的时候就想问,已经很久了。”

    末了,他接过霍尘倒的一杯水,一口灌了下去。

    顾长思身边,会武的人越少越好、他的仆从与他越冷漠越好,这样他越是孤身一人,皇帝就越是放心,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会愈发安全。

    祈安带着霍尘来到他的卧房门口,敲了几下,传来一声还带着惺忪睡意的回应,也把霍尘的魂儿从那祈安欲言又止的嘉定之役中勾了回来。

    顾长思屋中点了玉檀香,那香气本淡雅怡人,可也不知为何,屋中的香气馥郁,比寻常玉檀香的香气要浓重很多。霍尘后知后觉想起,在如意楼里他捞着顾长思回撤的一撞,在那般香气浓郁的环境里,也撞出了几分清甜的玉檀香味。水墨画屏风挡在中间,映出顾长思坐在塌边慢慢揉动脖颈的侧影,霍尘眼瞧着被随便挽起的长发跟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摆,像是春日杨柳,微风一拂,总会荡漾出几分情思。

    祈安推门进去,他急匆匆跟上,这才真正意识到,从此,他将与顾长思朝夕相对,日日共处。

    “好,那走吧。”顾长思瞟了一眼依旧很诧异的霍尘,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祈安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沉寂下去:“哦,这样。”

    若是太平安康,谁愿意做一个疑心深重之人。www.linfeng.me

    “没、没什么问题……”霍尘一想起那厚厚大氅下单薄的衣服就牙根疼,“走吧,王爷请。”

    所以皇帝不敢动顾长思,对他的好坏赏罚落在世人眼里都与那遗诏息息相关。淮安王是死了,可他的儿子还活着,来自那上一辈人的凝视并没有消失,一夜一夜让皇帝和顾长思这对叔侄无法安眠。

    霍尘哭笑不得,心说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一道熟悉的声音却直接将小厮的话头截住了。

    *

    淮安王夫妇早逝,又不是整个府邸都没了人,按照惯例,淮安王府的下人都会跟着顾长思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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