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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感觉真不好受。

    邹锋选停住脚步。

    罗百合用冰凉的指尖触摸他汗湿的额前碎发,似乎是为了确认他体温。她进酒馆和老板交谈,只三五分钟就出来了。她在叫车软件上打了特快车,带他去市区医院。

    他不耐至极,赶苍蝇一样挥手。即使思维和唇舌都变得迟钝,他还是重复那句话:

    邹锋选喝完最后一杯长岛冰茶,绵长的呼吸从胸膛沸出。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他很早就学会借酒消愁,只是也很早就戒掉了。

    他被她的视线激得坐直了,懒散的神情消散如烟。邹锋选像被家长逮住的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不是,他怎么突然那么怂了?

    罗百合伫在他面前,正好挡住酒吧里投射出来的海蓝色光。视线里有黑暗降临了,迷离色彩叛离出去,只剩寂寥无边的漆黑。

    那个夜晚,他曾义无反顾夺门而出。

    即使头发凌乱胜过体面,面色疲惫胜过温矜,他不狼狈,抑或是,就算狼狈也有狼狈的魅力。轻蹙起眉,他微张着嘴唇喘息,从脸颊红到胸膛,想必是醉得非常狠了。

    .

    只是,突然之间,他感到有什么人搀扶住他。顺着那聊胜于无的力道,他又可以重振旗鼓了。他想起那个在昏暗的电梯厢里靠紧他,用单薄纤细的身体做他支架的女人。

    邹锋选放下酒杯,恍然起身,像顿悟归途的旅人,从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抽离了。

    他不敢对上妻子的视线。

    好在,脸没在打斗中受伤。

    两人完全扭打一团,直到刘文杰的朋友瞅准时机,拎起一边的空酒瓶砸了下去。邹锋选明明没有看身侧,却有了预感,一歪头躲过。那记重击侧过眉骨,只落在肩膀上。

    邹锋选自嘲地抿唇,继续往前走。无论如何,他已经打算不再与这些事情计较。

    邹锋选真的慌了,下意识拉住她手腕。

    “你说,我要是打电话给罗百合,让她看到你这个样子,她还会不会和你好——”

    “我操你妈!”

    是因为听到她名字,他才回头。

    邹锋选皱眉头,又继续往前走。

    迎面撞见几个谈笑风生的男人,邹锋选眉宇不抬,只是错着间隙走过去,然而对方却回过头来,春风得意地朝他喊道:

    罗百合生起气来,温和,缄默,但也不是完全让人看不出来。邹锋选在回去的路上做够了检讨,他想着该怎么和她解释。

    他心想她怎么不多穿点。

    “我不加别人的联系方式。”

    邹锋选接过,罗百合这才轻声抱怨:

    “呃……那个,他好像流血了……”

    “走吧,先回家吧。”

    疼、麻——他一瞬间倒在地上,感觉肩胛骨处热流涌动,似乎有东西在缓缓渗出。

    他自己也是调酒师,因此不会太为难别人,只是点很简单的款式。

    片场发生的意外、回市后就直奔酒吧、喝烂醉还打架斗殴……他们结婚没有多久,就发生这样让她大跌眼镜的事情。

    邹锋选太无措,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是他第一次因一个女人而胆战心惊,这种感觉不好受,分分钟如同烈火烹油。

    宜室,宜家,还宜婚。

    接过那瓶柠檬水,邹锋选喝了一口,依旧是酸甜清凉的口味。而她只是拎着药说:

    这五年来,从壮志凌云到疲于生计,邹雅兰警告他所有的朋友不许私底下接济他。不过榕城于他而言人生地不熟,也确实没有人和地方可以依靠。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他做过服务生、家教、模特、驻唱歌手……也有人朝他抛过橄榄金枝。

    店里播放着蓝调爵士乐,深蓝色的灯光涌动不息,把今夜的场地变成奇幻迷离的陆地海洋。有人在舞池里贴面而舞,有人在卡座边朗声大笑,喝闷酒的人只配坐在角落。饶是如此,也时常有年轻男女来搭讪。

    先挂了急诊,大夫说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皮外伤,但是可能会起淤青。回去先消毒上药,再用活血化瘀的药酒按摩,不出一周就能基本痊愈。

    如今已五年有余了。

    他睁开眼,望向迫近的人。

    邹锋选低下头去,用勺子吃饺子,在她面前他还想斯文些,只不过胃里被碳水填满的感觉太舒服了,他已经空腹很长时间,现在就想吃热乎养胃的,他不自觉吃的很快。

    她为什么那样的表情、语气?

    店长说到这儿有些心虚,“和我们店没关系啊,监控都查清楚了,是他自己要打架,也是他先动手的。大家心知肚明。”

    罗百合坐在餐桌对面,餐吧灯光柔和,如雾如海,把白皙温婉的脸映得像在发光。

    像是萦绕苍白色石灰壁柱的蓝血游蛇。

    他在她眼里,是不务正业的人吗?是愚蠢冲动的人吗?她为什么不和他说话?

    但他不想让她也被人指点。

    酒水下肚,邹锋选坐在玫瑰色吧台前,呆滞片刻,茫然地用手抓乱了自己的额发。www.xingsha.me

    罗百合去拿了药,回来的时候递给他一瓶柠檬水。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罗百合在查医保卡的余额,邹锋选假寐,每分每秒都很漫长。

    “吃吧。”

    罗百合手里捏着医保卡,垂下长长的眼睫。路边有车飞驰而过,车灯拉扯她素白的脸颊,眼睑下湿润,鼻尖和下巴都泛着红。

    在那之前,他先去卫生间吐了一次。www.luoyin.me身体变得很沉闷,然而,头脑却清晰了。

    这碗温暖的食物被妻子端上桌。

    像已然轰雷的末日。

    《这婚你就离吧》最快更新 [lw77]

    不过生机是生计,梦想是梦想,不能混为一谈,他还是想站在星光闪烁的峰顶。

    毕竟他有那样一张脸。

    只一瞬间,酒醒了一大半,脊背的疼痛被喝退了。他逐渐清明的视线里,罗百合在看他,从需要灯光施舍的高位俯瞰他。

    “……你有病?”他语气无波无澜。

    店里老板适时出手制止,赶走了几个醉醺醺的年轻人,然而,背部鲜血直流的男人也相当棘手,即便他有优越的容貌。思索片刻,老板还是打电话给他家属。

    是妻子。

    她一定对自己很失望了吧。

    邹锋选意识到今天真的喝多了,胃里翻江倒海,火烧一样的阵痛感。没有吃东西,只用酒精填满了脆弱的胃。

    深秋夜,热气腾腾的一大碗素馅水饺,汤里放了猪油、葱花、蚝油、鸡精。

    .

    他要回家,她在等他。

    “没事,我马上就回来。”

    “麻烦您给我发个定位,我马上到!”

    摸到了鲜红的血,罗百合在灯光下辨别出来,眼神变得凛冽,突然,转身要走开。

    每当宿醉醒来之后,面对愈发烂糟的身体和人生,其实比没喝醉还要让人窒息。

    那边传来女人急促的脚步声,翻找东西有嘈杂动静,其中,她音色柔颤却动荡:

    只是,蜉蝣撼树,难免遭人耻笑。

    身后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跑什么?装不下去了吧,还报什么意大利菜名,一个穷屌丝显摆什么?你除了脸还有什么?”

    意识逐渐朦胧,记忆如丝带飘渺远去,酒精在发挥理想作用。但邹锋选还有意识去拒绝女人递来的手机。

    而她在床前守了一晚上的他。

    回到家,邹锋选还惴惴不安。罗百合让他坐在餐桌边,从厨房冰箱里拿了一袋速冻饺子出来,起灶,锅里的水烧开了就下锅。

    那个操蛋的学长,邹锋选甚至不记得他叫什么了。他现在没空理他,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然而对方却朝他揶揄道:

    刘文杰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记拳头。

    “怎么一个月,就瘦了这么多,视频里看不出来,你在片场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邹锋选坐在餐桌边,目不转睛地看她下厨。此刻,她俨然一副家中女主人的模样,好吧,她就是。只不过上次来还那样拘谨,只一个月过去,她就担起身为人妇的责任。

    “你才有病吧。”刘文杰冷笑,“装逼也是一种病,自以为是也是病,穷也是。”

    “诶,是你啊,小白脸!”

    他迷迷糊糊,她却心急如焚,给他买柠檬水。他把瓶身贴在脸颊,对她说尽胡话。

    他撑着洗手,洗了把脸,往外面走去。

    她用复杂的神情看他,去摸他背后的伤,冰冷的手伸进衣领,她手像冰块一样。

    罗百合一来,看到的是邹锋选半躺在酒馆前的木长椅上。他敞着笔直修长的双腿,手臂搭在靠背上,懒散地抬头,露出起伏的脖颈、喉结,皮肤下清晰可见的青蓝血管。

    他有过急性肠胃炎的经历,那时候一个人强撑着去挂号、吊水、拿药。输液室静谧冷清,真安静啊,好像人生都已落下帷幕。

    “我有老婆了。”

    邹锋选歇斯底里,历来俊秀的脸在盛怒之下变得狰狞,目眦欲裂。他的脸太让人觉得在拍电影,而不是真实的情绪反馈。轻易震撼到旁人,那不像风雨欲来的暴雨前夜。

    他大口的吃,把头埋进了碗里,葱香热汤也好喝

    你除了脸还有什么。

    邹锋选明白,初入社会难免遇到挫折,就算先前的人生过得顺风顺水也无济于事。

    妻子也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啊。

    他能落落大方,走自己的独木桥。

    邹锋选不停地点酒、喝酒。

    “怎么了?这是喝吐了?你在外面揽客呢?话说罗百合知道你今天在这儿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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