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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对方惨悸地唤着,声音一次比一次要凄哀。

    峄阳不断告示自己,她不怕死。从小到大,她看过了太多的死人,也经历了太多的至暗时刻。她恍然忆起,当初自己被掳走发卖时,也是在这样一个市集。她当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最后还是活了下去。峄阳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下去,最后一定会没事的。而至于阿颓……

    要背叛吗?会背叛吗?峄阳问着自己,她也不知道答案。

    钟寒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她只是觉得,自己愈加确定,卫颓就是赵骍私藏的了!

    值得吗?害怕吗?

    “不!不要……”

    峄阳这样想着,默默为自己鼓足勇气。

    峄阳眼前的世界是黑暗的,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在公子府中的这几年,她看到他们的人性了。

    她不能说,不然自己就算是活着,那也与死无异了。如若钟寒任由自己死亡……那也就这那吧。

    峄阳在寒夜中惊栗着,最后还是下意识改了口。

    钟寒木在那里,她瞠眙着峄阳胆颤而执拗的样子,一时没忍住,抓着她往前使劲一按。生人圭在她的施力下提前运转,剑表刺入皮“你的曲子,真有那么玄吗?”“我不知道。《弭争》试验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有用,只给我一人听,那太可惜了。”“你一个人听,也足矣改变很多了。”“我又不懂音律。”“你会听懂曲义的……”五音错缘,五弦结命。爱恨杂弹,恩仇合奏。一曲终罢了,人生湮没,时代新生。学识精力有限,主要情节纯属虚构,不是历史,切勿当真。

    钟寒暗暗琢磨着,双眼在雪天结起一层冷霜。突然间,生人圭的绳索又向前拉一点了。她遥遥看去,发现将将走到了六寸。剑表的刃尖已经不再明显,它埋隐在垂近的衣襟下,随风刮蹭着布帛上的绣线。

    “我……我说我想知道,您和新王相合的那个志愿是什么。”

    心底总有一个声音不断回荡,把卫颓藏身的地点频频送到嘴边。峄阳竭力咬紧牙关,意图屏住溢出的声音。可是她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快要坚撑不住了。

    钟寒略加思索,对他说:“能跟就去跟,跟不了的话,不要贪功。你去帮我算几件事情,我自有道理。”

    “兵神……我……我说……”

    他帮着她识路,亦帮着她识字。

    “兵神,那个张平果然有鬼。昨天夜里,我看他偷偷跑出去。我想去跟,但又不方便,就没敢轻动。兵神,您说呢?”苏小丙问道。

    残缺的《弭争》虽然可惜,但是相比被污染,峄阳宁可它玉碎。

    不要紧,没事的……

    “兵神!兵神!兵……”

    峄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猎奇的物件,在受刑中任人赏评哀叹。而自己的凄惨与痛苦,皆成了最精彩的戏码。她烦恶这些哄哄闹闹的讨论与点评,好容易熬到了夜里,可静夜下清晰的牵绳声,又给她带来另一种的崩溃和煎熬。

    牵绳又牵扯了一下,峄阳向前一晃,剑表的刃尖冷冷地刺在了皮肉上。那尖刺尚未扎破皮肤,可就在它穿透衣服的那一刻,峄阳像触了电一般,不可控制地惊叫起来。

    感觉这东西,说好了是直觉,说不好了就是多疑。如果再加上不喜欢的因素,那就可以冠上偏见。

    峄阳发出一声低嗳。她看不见刀尖离自己的距离,但放大的感官让她觉得,下一步,剑表就会穿透胸腔。两侧的绳索每动一下,她的内心就会颤抖一下。她觉得这短短的一日里,简直比她的一生还要长久。

    峄阳想,即使阿颓和夫人不来救自己,那也无所谓吧。

    峄阳断定,钟寒是不会让她死的,不然她也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折磨她了。能费这种心力,反而说明她十分重要。只要她咬紧牙关,就可以通过试验……没错,这就是试验!极境造殊心,她不会让她得逞,她反倒要借这个机会,思索一下《弭争》的结局……

    别说想《弭争》转移注意力了,她现在唯一能想的,就是不去思考卫颓。

    虽然心痛,但他们是值得自己为他们牺牲的。毕竟当年,公子适全是凭着悲悯之心,将自己带回府中。夫人更是不讳重疾,亲身侍料自己。而阿颓,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她最好的眼晴。

    可是想是这么想的,在这种情境下,别说是臆断推测了。即使是板上钉钉的道理,你的身体也不一定能跟得上你的意志。而你的意志,也不一定像你想的那样坚定。

    钟寒担心那个盲人听见,又退后了几步,这才敢对着他悄声安排。待苏小丙得令离去后,钟寒思考着他的话语,再次斜眺向远方的峄阳。

    每当身上的绳索稍稍一动时,即使不是向前牵引,峄阳亦会骇出满脊的冷汗。除此之外,这一日里,集市上前来观看的人也络绎不绝。纵然有士兵围挡推阻,她的锐耳还是能听见诸多的纷议。

    “嗯。”钟寒在剑表刺入的地方轻轻探了探,然后把住她悸颤的双肩。

    峄阳一次次叮嘱自己,她觉得这次,自己的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了。

    她不希望卫颓因她死去,可她又热切地盼望着,阿颓和夫人能带人来救自己,就像她以前听说的劫法场那样。哪怕中途放弃了也没有关系,至少他们来过了,来过了就好……也许,他们会来的,只是还不到时机罢了。但是算了,还是别来了。千万别来了……

    峄阳自相矛盾着,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每天下学之后,阿颓都会伸指点向她的手心,一笔一划,默下所有诗文。他为她讲解,为她颂读,不论学业多忙,都不曾有过丝毫的厌烦。正因如此,峄阳才会神奇的目盲而不文盲。

    “怎么了?哦,原来已经这么近了啊。”钟寒不紧不慢地过去,悠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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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日的天气益加寒酷,前天的雪花还未化尽,今日又落下了些细小的霰珠。夜色下,苏小丙趁着黑影悄身奔来,向钟寒回报近日的消息。

    钟寒还在饮酒,听见动静,她立刻收了酒囊。但刚抬起脚来,她又淡定地归复到了原地。钟寒想,反正离下一次逼近还有一个时辰,先让她慌一会再说吧。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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