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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头盔被楚来修修补补地用了好几年,搭载的系统早就落后了,按钮还需要手动操作。

    楚来的手伸进怀中的头盔里。

    一旁的打手望着楚来,心里五味杂陈。

    楚来穿着机车服,手上抱着防风头盔,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打手没好气地回头,看了一眼被拖走的鹰眼:“这家伙死之前发信号给他哥了,你还有心思惦记着吃饭?”

    君子兰也是Q14城中一个平平无奇的牛郎,刚攒了些钱,就沦陷在了赌场。他现在为了还债,不得不在开展本职活动之余,靠介绍客人来赌场游玩赚点佣金

    楚来突然笑了。

    这话一放出来,围观的众人和赌客本人却都心知肚明了。

    说这话的男人正被打手揪住头发,他被迫弯着腰,脸上却笑嘻嘻的并不见窘色。

    鹰眼在喧哗声中蹭地站了起来。

    半个月以来的寝食难安让鹰眼疲于思考,更让他怀念起那份赌赢时的美妙快感。

    金指的几笔烂账要不回来了,欠债的要么仗着背后势力耍无赖,要么一无所有,反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代理人了?”楚来终于毫无形象地大笑出声,和刚才气势十足的样子判若两人,“金指没来,我就是个替她干脏活的——从现在起不是了!”

    说不定这就是命运女神给他的翻身机会呢?

    血溅出来的时候,方才为楚来欢呼的看客们甚至没来得及收声,鹰眼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倒下了。

    “咔”地一声,原本听起来很轻,在死寂一片的大厅里却显得清晰无比。

    打手这才看到,楚来眼中全是血丝,或许昨夜她根本没睡。

    枪?!

    “我借你枪,没让你乱改装。”

    楚来戴着手套,鹰眼不由得分神,也不知她到底哪根手指头是合金的?

    不知道她这两年忙了些什么,等打手再听到她消息时,却得知她欠了金指很多钱,还差点搞砸了金指交代她的事。

    楚来丝毫不介意打手的动作,按下头盔侧边的按钮,遮阳层被撤除,露出她含笑的眼睛。

    楚来所生活的Q14城,提起城市的原名,没什么人有印象,但只要说出代号Q14,大家都了然:是那个以牛郎业闻名的城市。

    一旁被驱散的看客听见了,不可思议地指着鹰眼的尸体问她:“你一个代理人,真和欠债的赌命啊?”

    死亡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向楚来,嘴巴张了张,似乎想问,你究竟对枪做了什么手脚?

    那把老式左轮被递到鹰眼面前,示意他检查。

    十根完好无损的手指,看不出哪根是由合金义肢伪装的。

    楚来还指望着打手帮忙递话,自然能容忍她的坏脾气——再说,自己能拿到这百万佣金,还得多谢她借的那把枪呢。

    也许是觉得楚来的利用价值不如从前,金指给了她一个偿还债务、赎回自由身的机会。

    打手将机车头盔扣回楚来头上,动作有些粗暴。

    这种行为一旦被牛郎店发现,就会以败坏门店名声为由将他扫地出门,楚来不赚牛郎店的钱,平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关键时刻,这就是绝佳的把柄。

    而且——

    她扯下机车手套。

    鹰眼坐了起来,他从未想过那位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代理人“金指”这么年轻。

    楚来嗤笑一声,这两年君子兰背着老板在外面接客,还是她帮忙打

    鹰眼抢过那把枪,手也终于不抖了,他扣下扳机。

    黄昏时分,下城区临港口那条街的赌场人来人往,大厅里又在上演着赌客被追债的戏码。

    在从前的时代他们被称为叠码仔,联邦成立后,明面上的法规更加严格,赌场也被驱赶到字母Q开头的几个城区里,他们这群做灰色勾当的人也挂出了“代理人”这个听着更为正经的称号。

    随后她的眼睛看过来,里面满是挑衅。

    “砰”地一声。

    见他一副无赖样,打手更生气,开口放狠话:“半个月前你就这么说,把我们当猴耍呢?再赖账,我们家代理人有的是手段把你绑到黑市去。那群研究机械义体的医生急着找试验品,给钱肯定比你痛快!”

    她拉开机车外套的拉链,扯了扯内搭衬衫的下摆,让背后的布料吸收那些外人看不出来的冷汗。

    打手顺着楚来抬头的角度看去,立马领会了她的意思:“君子兰在休息室,他下午带了个客人进去,你当心坏了他的事。”

    楚来注意到他的眼神了。

    鹰眼因为听到了“赌”字而兴奋地吸气,他紧紧盯着楚来的脸,只要他还有赌的机会,就能翻盘。

    “当然要吃,不过不在这里了。”楚来颇为神气地对她摇摇手指,“我早就查过,鹰眼头上有两个哥哥,只有二哥向着他。他大哥掌管着组织,私底下还要提防老二老三联合起来夺权。我今天帮他除掉了老三,他明面上做样子不放过我,私底下肯定正忙着趁老三倒台清算老二。所以只要我识相点,去别的地方避风头,他不会花大功夫找我麻烦。”

    楚来掏出了一把老式左轮手枪。

    楚来的身世并不复杂,金指身边有很多像她这样的人。

    空枪!

    下城区的暗杀与绑架,往往实施得悄无声息,令人抓不到把柄,打手的恐吓只是穷尽各种方法后的虚张声势。

    “三天,我已经和我哥说了,三天后就把钱还你们。”

    这大概就是“金指”今天亲自到场的原因。

    楚来耸肩:“我没动,鹰眼自己也玩枪,要是真改装了他肯定会发现。”

    这一枪仿佛终于惊醒了他失去已久的理智,楚来转身的时候,他用最后的力气按下镶嵌在左手手腕上的电子元件,一道红光闪过,代表着指令发出成功。

    打手们涌上来,处理现场、驱赶人群、抓紧时间摘除鹰眼尚未被污染的机械眼。

    “六个弹槽,一粒子弹,我们轮流对自己开枪。你死,用你的机械眼和上城区的别墅来抵账,我死,你的欠款一笔勾销。”

    那群人总是有着最和善的面容与最狠辣的内心,用笑容将资产丰厚的新赌客骗入赌场,再用令人战栗的手段从赌客手中要到输走的巨款,抽取佣金。

    赌场的公证人被请了出来,让两人在写着协议的电子屏上签字。

    一众打手错愕地望着楚来,甚至忘了问好。

    她无父无母,十二岁从孤儿院里逃出来,被金指抓了去当跟班,十年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就连名字也起得格外随意——因为金指想起她时,总会招招手,喊一声“出来”。

    “散了散了,别挡着他们收尸。”

    周围的看客都在起哄,鹰眼在口哨声与欢呼声中点头。

    气氛松动,围观的人群也重新沸腾,楚来在一片鼓掌喝彩声中笑得眼睛都弯了。她朝人群挥手,却见一个打手上前拽住她胳膊,将她猛地拉了起来。

    大家都去看楚来,她却长出一口气,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朝众人摆手。

    鹰眼松了口气,索性在赌场厚厚的地毯上躺下了。区区一千两百万联邦币,等命运女神再度眷顾他时,他自然能连本带利赢回来。

    这个年轻女孩从刚刚进入赌场开始,就没有亮明过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因为她的气场太过强大,让人理所当然地将她当成了那位在幕后操控一切的金指。

    她瞪着楚来,向她展示那把从血泊中拾起的左轮手枪。

    楚来就在一日日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中长硬了翅膀、野了心。

    “一百二十万,扣掉欠金指的债,剩下的一百万让她今晚就给我。等钱到手了我请你吃饭。”

    随着鹰眼倒下,四周鸦雀无声。

    鹰眼哆嗦着接过那把老式左轮检查,又亲手旋转了转轮,弹槽被关上,楚来毫不犹豫地抽走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下扳机。

    六分之一的概率,凭什么轮到我头上,而不是她?

    君子兰自然不是本名。

    “鹰眼,给你个一笔勾销的机会,和我赌一把。”

    “我只是运气好,赌赢了。”

    楚来呼出一口气,看热闹的人围成一圈,她朝左右微笑致意,仿佛已经成了赢家。

    楚来烂命一条,何尝不是个光脚的,于是她去赌了。

    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只赌了这么一回,就拿到了百万巨款咸鱼翻身,早知道她也去帮金指要债了。

    代理人与赌场并非雇佣关系,如果代理人带来的赌客迟迟还不上输掉的钱,为了不失信于赌场,代理人只能自掏腰包补上窟窿,再和赌客私下解决这笔烂账。

    楚来把头盔潇洒地一扔,自有打手上前接住。

    从正门大摇大摆地出去肯定是不识相的行为,楚来看向二楼,她记得金指平时用来招待贵客的房间里有一条密道。赌场鱼龙混杂,无论是贵客还是金指自己,有这样一个应急的出口在,总归能放心些。

    她?赌什么?

    众人盯着她,与她一同涌入的是雨后湿润的空气,楚来就这样在一片吸气声中走到鹰眼面前。

    打手的咆哮声随着鹰眼躺下的动作而提高了八度,却又在推门声响起的时候戛然而止。

    楚来只要能解决其中一笔,就能带着百分之十的佣金离开金指的麾下。

    赌客眼中闪过蓝色的机械光,打手的话传递着一个有利的信号,这群催债的人即便不认他“鹰眼”的名号,自己背后的家族势力也足够让他们忌惮。

    楚来又笑了,旁人逐渐回过味来,这样肆意的笑容不该出现在一个老练的代理人脸上,而方才打手拉起她的动作,更是看不出一丝对上司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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