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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出于封印的考虑,不太希望纪澜出事。何况一旦封印破开,让九霜真人的身体和魔主产生联系,身上的魔气或许会掩藏不住,到时候事情就大发了。

    “吃点东西缓缓,放心,没下奇奇怪怪的料,我吃给你看。”

    不过那段时间虽然鸡犬不宁,但不管怎么说,云跃峰这么多年终于有了除他之外的活人,他还是蛮新鲜的。加之魔主的身体能和纪澜聊天,他偶尔能问问对方关于师父的看法,他发现纪澜也没有太讨厌他。

    这凶狠的小崽子再次恢复,爬起来泡了第六次药浴。

    他结结实实愣了愣,回了声“好”。

    娄郁道:“正左右为难,我突然发现灵气在枯竭。”

    他一时好奇就换人换上瘾了,等慢慢熟悉一点,纪澜也在七星宗养伤结束,被接到了玄阳宗里。他每日听着各种鸡飞狗跳,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下山看了看,就起了收徒的念头。

    说到底,不过是魔族的种族天赋太强,他们忌惮罢了。

    娄郁扬眉:“你信了?”

    纪澜看他一眼,轻轻应了声。

    娄郁给他缓冲的时间,把吃的全推到他面前,对上他略微警惕的目光,感觉像只娇贵的猫一样,忍下摸头的冲动,慢慢说起了当年的事。

    纪澜扫了他一眼。

    纪澜:“……”

    “……”娄郁自知理亏,解释道,“第一次和你聊天,我被你噎了好几回,就想换个人试试。”

    这旧账翻得让人简直猝不及防,他干咳一声,心虚地讲道理:“你当着我的面吐槽我,还又惹我生气,我当然不能让你好受。”

    但这对纪澜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听完照样上房揭瓦,逼得他专门研究出了一个法诀教训人,这才让纪澜暂时老实下来。

    他迅速挣脱这种诡异感,干脆直接问了:“我凭什么信你?”

    洗灵根和伐经洗髓可不一样,稍有不慎,灵根会直接废掉。纪澜的身体本就不好,灵根再被废,怕是活不了几年。

    他是一个,纪澜的父亲纪子坤是另外一个。

    它最开始极难察觉,只有修为拔尖、天赋和感知都很惊人的修士才能感觉到。

    娄郁悬着一颗心等了等,见瑞白嘴角的弧度纹丝不变,像模具扣上去似的,忍不住把水果往那边推了推。

    新生的魔主对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

    纪澜听他提起自家那位发了疯的父亲,实在没有忍住勾了一下嘴角:“多有想法。”

    纪澜天天给他惹祸,他又不能崩人设,便忍着打这祸害一顿的冲动,绷着高冷的脸训斥几句。

    也就是那一天,娄郁在纪子坤的尸体旁看见了额头浮着咒纹的纪澜。

    他顿了一下,说道:“没有。”

    娄郁见他肯搭理人了,再次松了一口气,说道:“所以我通知了正道,邀请他们一起去看看你父亲的壮举。”

    他本以为就是件小事,纪澜是不在意的。

    娄郁道:“我一面把灵气枯竭的消息透露给正道,一面暗中关注你父亲,想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发现他竟然想搞个万人祭祀,甚至想把整个魔界都拖进去陪葬。”

    那时他父亲大限将至,便赌了一把,在撞击封印时将他的一缕神魂从一瞬间出现的缺口里送出去,附在了近处的尸体上。

    但当晚他用魔主的身体和纪澜聊天,听见对方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纪澜闻言笑得很好看:“对,我刚跟你说完我师父明明辟谷了却吃饱了撑的似的瞎种菜,山上的菜长得歪瓜裂枣还特难吃,隔两天就对上了一桌子蔬菜宴,长得丑的全被他弄出来给我吃了。”

    纪澜静静听着,没给评价。

    他能想象洗灵根有多疼,何况身上还有封印加诸的痛苦,说实话,那是他出生至今第一次看见有人对自己竟能这么狠。

    娄郁道:“我还知道你不在场时,他们是怎么在我面前说你的。”

    他生而知之,天赋又极高,他父亲在他身上看见了希望。

    他插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仍没听见对方的动静,不由得道,“宝贝儿,别不吭声。”

    他的两具身体也时不时会和纪澜说几句话,希望对方意识昏沉间能听见,稍微给个回应。

    纪澜当年的资质比现在这具身体还差,他们试了不少办法,泡药浴、吃灵药、炼偏门的法诀等等,收效都不大,后来有一天纪澜提出了一个想法,询问能不能洗灵根。

    他说着见瑞白握在杯子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把话又咽了回去。

    塑料师徒相互伤害了一段时间,他看出纪澜在想办法改变他的体质,便也帮着想了想。

    他们改了十几次方子才终于确定下来,后来纪澜泡了五次又连改了五次药方,每一次都泡得脸色雪白,要在床上躺一个月才慢慢恢复。

    “你还没有字吧?”他淡淡地道,“早该给你取字了,瑞白怎么样?”

    师父带个“霜”字,听着就像师徒。

    好在这凶狠的小崽子终究是熬过来了。

    会议室一片死寂。

    纪澜苏醒那天人间刚过完除夕,云跃峰下了新年的第一场雪。

    天地一片雪白,纷纷扬扬地落了满山。他进屋喂药的时候见纪澜裹着被子望向窗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而娄郁是这边的会长,兴许想用这种方式拉拢他……不,昆仑境早晚会打开,谎言在打开的当天就能拆穿,他到时不仅不会帮娄郁的忙,还会翻倍报复,娄郁这样得不偿失。

    他的族人都在等着他破开封印,但他知道破开后就是一场血流成河的大战。

    原来先前的出谋划策、无声地守护、甚至鸡飞狗跳的相互伤害,这看似薄情寡义的孩子全放在了心上。

    这一次,纪澜足足昏迷了三个月。

    他的大脑正高速运转,思考这货骗他有什么好处。

    他当时随便编了一个应付过去,听见那头问:“哦,你有字吗?”

    娄郁知道他的性子需要自己去慢慢琢磨,没有纠结这一点,顺着他的话道:“嗯,怕你搞出事,就想亲自盯着你。”

    结果没想到这小子挑拨离间的业务非常熟练,有好几副面孔。

    纪澜道:“我有,叫瑞白,你以后可以叫我纪瑞白。”

    那三个月他一直守着纪澜,哪也没去。

    魔主通过他绑定的封印能看见他所看见的东西,因此才会知道正道这么多事,同时对方也知道昆仑境的情况不妙,他师父搞不好会大公无私去祭灵脉,所以便仗着死无对证,想拿这些信息对他骗心又骗身。

    纪澜道:“并没有。”

    同复苏一样,灵气枯竭也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他的分魂疯狂接收着正道的一切,本体则在魔界学习魔族法术,期间摆平了数件正邪两道的大事,渐渐有了名声,修为也跟着一再突破,就这么成了正道第一人。

    但毕竟是外来者,他以防万一找机会促成了一场比试,顺势闭了关,出来后性子便转为清冷,主动与人拉开了距离。

    他思路整理得飞快,正要顺着这可行性继续想,猛地听见这声“宝贝儿”,脑海下意识切换成他师父那张高冷的脸,一向在敌人面前泰然自若的表情瞬间裂了道缝。

    纪澜道:“你若是能通过我感知到外界,知道这些不奇怪。”

    纪澜母亲早逝,父亲是个渣滓,活到现在很可能是第一次有人为他闯的祸兜底、为他殚精竭虑、也为他取个字。以往那些时不时对师父的吐槽,何尝不

    纪澜盯着他这副坦然的模样,又不吭声了。

    塑料师徒的开局堪称灾难。

    纪澜轻轻呵了声:“说直白点,就是想就近监视我。”

    娄郁打量他的神色,估摸他这段话有麻痹敌人的成分在,便随他的意多说了些日常,毕竟说得越多,他之后便越容易进行比较。

    娄郁道:“你将来可以找他们确认啊。”

    娄郁说到这里扯了扯嘴角,心情复杂道:“我本以为……”

    纪澜又轻轻呵了声,并不接话。

    他当时察觉到了被连通的感应,急忙找借口躲开了,后来才知道这感应不是来自九霜真人,而是属于魔主的身体,于是便开始和纪澜聊天。

    魔族被关了上千年,怎能没有怨气?

    娄郁暗中松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当年和你的所有事。”

    纪澜微笑地反驳:“你也说了我不在场,岂不是随便你编?”

    可能是亲眼见证过整个过程,他并没有“人死了他会暴露”的担忧,只是觉得就这么死了太可惜。

    “我那段时间好几次都想不管不顾直接破开封印,”娄郁道,“但转念想想当年封印魔界的人很多都飞升或陨落了,现在的这批人九成都不是罪魁祸首,不应该让他们承担魔界的怒火,再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过坏人,都死了太可惜。”

    瑞白,雪。

    那是不是这样?

    他在魔宗长大,是正道第一人的徒弟,知道正邪两道不少事。

    正道被“灵气枯竭”的消息砸得惶恐不安,正要商量人为造个小世界的可行性,猛地得知纪宗主想逆天夺运直接送他们去死,这还得了?便立刻组织人手围了过去。

    他有个好头脑,加之运气不错,原主性格沉闷,所以混入正道倒也没有太手忙脚乱。

    他们确实嗜杀,可人类又好到哪里去了?那些人类魔修做的事甚至比魔族还过分,况且不说魔修,就是正道里也有不少人面兽心的畜生,为何就只封着魔族?

    娄郁:“……”

    他那时多少也有些了解纪澜的性子,知道纪澜下定决心的事改不了,只能帮忙调整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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