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黑夜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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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副本关闭了，但如果他们选择留在幻境里，就不算通关？

    “你真的想清楚了？机会只有这一次！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声音不敢相信卞景和居然这么干脆果断地拒绝，连个再劝的余地都没给留。

    ……我、我出车祸了？怎么回事？按记忆中事故的惨烈程度，不说没命，丢个胳膊腿儿都是必然的吧？

    从第一滴雨水落到地面开始，他就彻底清醒过来了，记起了从通关上车到进入这个古怪世界的全部。

    “最后一次机会哦，你确定真要离开？”

    ……好了，知道这辆公交车有多不情愿放玩家下车了。

    这将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夏季大暴雨。

    “不可能！我就是你，我知道你每一个想法！你难道不想留在这个世界吗！”声音愈发急切，发现过去的幻影无法困住卞景和后立刻改变策略，

    声音立刻见缝插针地推销，试图趁着卞景和心软的瞬间说服他：

    凭你现在的能力，要发家致富绝对不是难事！你难道不想享受一场真正完美的人生吗？”

    但粗粗感受一下，四肢健全，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的残缺。

    既然这辆公交车自始至终都只是动动嘴皮子试图说服自己，那么十之八九没有什么物理上的强制手段。

    “走吧！”公交车的前半个车身已经淹没在温暖的白色光芒里，塞壬抓住时机将宗柏推过去，“再见了老大！我们都会想你的！”

    卞景和有点无语了，感觉对方怎么像个死缠烂打的小孩似的：“确定。我真的确定。”

    来不及多想，周围熟悉的环境飞快分崩离析，裂解成无数小小的色块，又迅速褪去，最终融化成大团大团粘稠的、缓慢流动的黑色雾气。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与此同时，病房门被大力推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匆匆冲进高级病房，在一众“宗先生”“您快来”“病人睡了三个月终于醒了”的招呼中，几乎是踉踉跄跄地奔到床前。

    “我叫宗柏，现在重新认识一下吧。”他笑着说，黑色的瞳仁有些湿润。

    ……

    “对了，快通知宗先生！”

    卞景和猜得没错，它的确拿意志足够坚定的玩家没什么办法。

    “滴滴滴——”

    提前投资几处房地产或者股票，再不济赌几场世界杯，去结交几个潜龙困浅滩的贵人，钱权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灼热干燥的空气里很快弥漫起熟悉的洋灰味。洋灰是老家对水泥地的另一种土叫法。

    “不。”卞景和无动于衷地合上玻璃窗站直身体，语气平淡却坚定得可怕，“请立刻送我回去吧。”

    即使难免会有迷茫，会有陷入孤独的瞬间，但他绝不会脆弱地寻求过去回忆的庇护，放纵自己沉溺于虚幻的泡沫中。

    在一片吵闹中，卞景和迷迷糊糊睁开眼皮。

    监护仪器发出刺耳的警告声，高价聘请的护工立刻训练有素地拉响床边铃并检查病人的基本情况。

    现在的宗柏本质上是从属于卞景和的宠物，在【黑夜公交车】这个副本里不过是打了个规则的擦边球，暂时恢复人形伪装玩家身份，因此虽然看上去被“淘汰”了，还是可以从出口离开。

    “不。www.yingze.me”

    “这样就想困住我，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求而不得，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谁敢保证自己完全不心动呢？

    “……好吧。那么恭喜玩家卞景和，主持人在此宣布，副本【黑夜公交车】圆满结束！感谢玩家的倾情参与，一分钟后副本关闭，请有序离场！”

    “嘘、嘘，别说话了。”宗柏立刻制止他，轻而又轻地将卞景和大病后愈发苍白细瘦的右手拢在掌心里，像是哄夜惊的孩子一样耐心温柔，

    在全程跟车围观的塞壬和宗柏眼中，就是原本倒在地上的卞景和突然揉揉眼睛坐起来，随后在车辆行驶路线的前方不远处出现一团白色柔光。

    卞景和简直能看见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眯着眼睛望向阳光灿烂的窗外：

    “实话说，不想。”卞景和兴致缺缺，目光散漫地落在后山浓绿的树木上。

    “怎么、怎么回事……”

    他伸手推开深蓝的玻璃窗和防蚊的细丝纱窗，探身望着这一场即将降临的滂沱大雨。

    厚重的铅灰色乌云迅速覆盖晴朗的天空，昏暗的世界里，闪电与闷雷交替。www.jingting.me

    一个急刹车，刚刚才半坐起来的卞景和差点又被甩出去。得亏他眼疾手快双手撑地，才避免了额头着地的惨剧。

    “因为我会是你的男朋友哦。”

    这股味道本身并不特别，只不过，它已经是属于卞景和过去的一部分了。

    卞景和忍不住担忧地蹙眉，又觉得宗柏那人看着没心没肺的，应该不至于沉溺于过去……吧？

    繁忙的医院里。

    这话的意思是，宗柏他们也被困在类似的幻境中？

    “……你确定？你可想清楚了？”声音沉默片刻，最终不情不愿地开口询问。

    他还有好多同事也很想来送送老大，可惜那些家伙基本都是跟宗柏一脉相承的暴力战斗编，不符合这个副本的岗位要求，只有塞壬凭着种族优势成功应聘上了本场押车人的职位。

    甚至因为高级护工细致周到的照顾，连卧床太久的肌肉萎缩好像都不太严重。

    声音微不可闻地哼唧几下，终于严肃了点：

    “好家伙！真让你赌对了！”塞壬惊喜地拉着宗柏加速，紧贴着行驶中的公交车飞行。

    当然了，还可以弥补更多遗憾，比如无奈错失的恋人，渐行渐远的朋友，没有及时查出癌症而痛苦去世的亲人。

    “当然。”

    “嘘。”卞景和在唇间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对方安静，又点点窗外，“你看，外面马上要下雨了。”

    他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孱弱无力的男孩了。从决然离开那个沉闷窒息的家庭起，不论前路如何，他都永远不会再回头，只会一直一直往前走。

    但能在小世界分秒不间断的精神干扰中始终维持清醒，再三坚决拒绝它的玩家，这么多年了，也才两个！

    “前方车辆到站，请乘客坐稳扶好，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感谢您的配合，祝您生活愉快！”

    很快，雨水倾泻而下，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冲刷在这个古旧的、隐匿在卞景和记忆缝隙里的小小村庄。

    诶不是，这家伙一点都不心动的吗？啊？

    他们俩终于可以一起回到现实世界了！

    在黑暗侵蚀到桌椅前，卞景和失去了意识。下一秒，他在车辆到站的机械女声中睁开了双眼。

    “实话告诉你吧，这个世界在某种意义上是独立的，只要你愿意留下，你甚至可以保留原本的记忆。

    “你、你是……”一出声，嗓音干涩粗糙得仿佛生锯木头。

    卞景和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却觉得这人莫名地熟悉，熟悉得让他双眼酸胀，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慢吞吞握住了对方小心翼翼搭在床边的手腕。

    “当时只道是寻常啊。”在暴雨交加的吵闹里，卞景和忍不住轻声感叹。

    大雨要来了。

    卞景和记得很清楚，夏天高温之后突然下暴雨，或者傍晚的时候拿井水泼在水泥地上，立刻就能闻到一股潮烘烘的洋灰味。

    “病人情况怎么样？”

    “诶诶诶，所以你真不想留下吗？我劝你千万考虑清楚哦！我可没骗你，这里并不是完全的幻境，你也不用为此付出什么代价，这样的好事还能哪里找！”

    很快，医护人员推着急救车鱼贯而入。

    脑子还是太久没有清醒的混乱，他死活叫不出对方的名字，拼命回忆，却只能想到出事前那辆大车横冲直撞的画面。

    宗柏大笑着冲塞壬摆摆手，随即毫不留恋地回身投入明亮的光团中——

    公交车完全消失，光团闪烁了三四下，随即飞速坍塌、收缩，从足以容纳一辆公交车通过的大小，到一扇房门、一个拳头、一点针尖，几个呼吸间就彻底消失不见。

    “心率78bp血压123/82hg，呼吸23次/分，生命体征平稳，意识状态似乎正由昏迷好转！”

    “等等！和我一起的那几个玩家呢？”卞景和皱眉打断对方，“宗柏、张淑珍、朱均和王瑞晨他们四个呢？喂！别装死！他们能和我一起下车离开吗？”

    对方显然对他这个不买面子的玩家没啥好感，再三催促下才含含糊糊地透露：“如果他们自己愿意留下，当然就不用下车了呗。”

    宗柏心里长松了口气：虽然确信卞景和一定可以破除幻境，但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什么？”呆滞片刻后，那道声音不可置信地反问，“你再说一遍？你确定？”

    车辆停稳，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也是奇怪，车门没有打开前，外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浮动着凝实如液体的黑色雾气，但后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整辆车都被温和明亮的白光笼罩住了。

    几乎没有玩家能拒绝“重来一次”的诱惑，尤其还是掌握着“超前的记忆”这种可怕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