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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淅淅沥沥的下,伞柄倚不住女孩消瘦脆弱的身板,一点点往下滑,伞面蹭到头顶,雨滴坠落的声音近在咫尺,砸得她耳膜疼。

    然后弯下背脊,用掌心托着酣睡的宝宝的屁股,去里面的架子上给她拿了一瓶,连塑料袋也没给。

    梁韵觉得小狗遇见她是坏缘分。

    至于男孩的爸爸,这家店的老板,梁韵来买零食的时候和他打过几次照面。

    男孩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观察她多久了,表情懵懂单纯,和她四目相对时,掌心局促的在裤腿上摩挲几下,嘴角试探着扬起一抹僵硬的弧度,颊侧挤出浅浅的凹陷,只有一个酒窝,腼腆的可爱。

    这滋味陌生又怪异,极不舒服。

    进了单元楼口,梁韵停下收伞,不经意地偏头,余光瞥见身后多出来的一道影子。

    梁韵知道自己没有成为一个狗主人的资格,可后来,总会不由自主地忆起第一次见它的场景。

    等车走了,许奚珊才敢露出脑袋,心有余悸:“你喂它的时候也这么凶吗?”

    但缘分,有好与坏的区别。

    小狗拱着背脊,使出吃奶的劲冲抓狗人吠叫,白森森的牙齿尖锐锋利,让人胆颤心惊。

    他全然不觉,坐在石凳上摆弄那只破旧的模型,直到从噼里啪啦作响的雨中分辨出水靴踩进坑里的细微声音,他才抬起头,直直盯住梁韵,黝黑发亮的眼珠仿佛两颗被水浸泡过的葡萄。

    考虑到两人回家的方向相同,可能是凑巧同路,梁韵没有即刻发作情绪,拎着滴水的雨伞迈上台阶,故意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

    水靴踩过去,啪叽作响,宛如一首大自然的吟唱。

    梁韵努力攥着瓶盖,可是瓶子太重,她拎得吃力,干脆抱进怀里,另一只手攥着伞把,让伞柄斜靠在肩膀上,罩住她大半个身体。

    感到痛苦,或者失去什么,是坏缘分。

    奶奶一定不允许。

    如果它来家里,必然要长期一只狗孤独的待着。

    这跟肆意践踏她的私人领域有什么区别。

    感到开心,或者收获什么,是好缘分。

    梁韵没了去时的好心情,低着头,大步流星踩过水坑,经过石凳时,不经意往那儿一瞥,余光捕捉到一抹色彩。

    男孩长得漂亮,却不像妈妈,性格胆怯,又不像爸爸。

    救它,是因为幼儿园老师说过,每一条生命都是平等且可贵的。

    她一动,男孩就跟着动,她停下,男孩也跟着停了。

    老师说,两个生命相遇,叫缘分。

    梁韵摇头:“不凶,很乖。”

    梁韵把最后一口果冻吃完,觑她:“我不喜欢小动物。”

    小狗浑身的毛脏兮兮的,一双眼睛湿漉晶亮,盯着她的时候仿佛会说话。

    如果重来一次,她不会再好心喂它食物,免得它产生依赖感,因为太想见她而失去自由。

    只当看了一场热闹。

    程莉低头,再低头,终于顺着声源瞧见她,嘴角挤出一丝弧度,把布满折痕的钱收进抽屉里:“等会。”

    无奈被怀里沉甸甸的酱油瓶子拖累,没几步就开始哼哧哼哧地喘,走的越来越慢。

    而且,她白天上学,晚上写作业,空闲时间收拾卫生,有一大堆忙不完的事情,没空陪伴它的成长。

    出了大门,一拐弯,第一家店铺就是惠民超市。

    这就是刚才那个男孩的妈妈。

    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那只小狗因为她突发善心喂的一块面包和小半盒牛奶,最近一直在小区附近打转,逢人就龇牙,或者大吠,凶的不得了,居民怕它发疯咬伤小孩子,上报物业,让他们派个人把狗撵走。

    她步伐一顿,脖子往一边歪,肩膀微耸,夹着伞柄,带动上半身扭转。

    男孩却因为她的片刻驻足感到开心,笑意加深。

    雨滴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地势比较低的地方积满水。

    但养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莫名其妙的。

    门“哐”得砸落。

    漂亮归漂亮,却没有遗传到大儿子身上。

    她根本没碰它,只是把吃的喝的放在它附近,它自个儿就躺地下扭起来了。

    抖掉伞面上的水渍,收起来挂在门把手上。

    那是一个温和大方的叔叔,很会讲笑话逗小朋友,还经常请他们吃零食。

    男孩没有惊扰她,携着模型,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尾随。

    “……”

    对上他一双淬着光的黑眸,梁韵的负面情绪在一瞬间到达顶峰,难掩烦躁地冷叱:“走开,别跟着我。”

    这一下,梁韵彻彻底底看清了男孩,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他怎么还没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晚八更新,有加更或者晚点会提前一天在作话说明,看文愉快,么么~

    梁韵记起大人说他有病的话,立马嫌弃地皱紧眉头,倒退两步,跟躲避洪水猛兽似的,匆匆忙忙从小道走了。

    心下嘀咕:莫名其妙。

    它扭头看过来,似乎辨认出马路对面的女孩,尾巴摇的越来越快,随后竟然躺下主动露出软乎乎的肚皮,期待她再一次过来摸一摸。

    母子俩,一个美到可以在花丛中争奇斗艳,另一个冷到仿佛是立于雪山之巅的白莲。

    梁韵拧眉,戒备的倒退一步。

    男孩脚步钉在原地,在她堪称凶狠目光的震慑之下,徐徐收回迈上台阶的一只脚,退到单元楼口的斜面台子上。

    梁韵心底立马涌起强烈的不耐烦。

    这么一想,其实她今天很不该管别人的闲事,尤其是这个男孩……

    男人累得满头大汗,抹一把额上的汗,啐了一口:“畜牲。”

    梁韵似有所感地瞄她一眼,瘪瘪嘴:“谢谢阿姨。”

    虽然素面朝天,穿着朴素,眼角挂着细纹,可仔细一瞧,不难发现她眼角眉梢的风情。

    撇下的人不成气候,也散了。

    那天,梁韵和许奚珊出来买零食,正巧碰上这一幕。

    风吹开了帽子,额前的碎发被雨打湿,软塌塌地盖住他的眉毛,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还盯着她,充斥着浓浓的失落,手指揪着破破烂烂的雨衣一角,可怜样儿像极了她前几天投喂的流浪狗。

    梁韵掏出皱巴巴的零钱,踮起脚放在柜台上,轻声叫人:“程阿姨,买一瓶海天酱油。”

    那么多过路人里,它偏偏选中了她。

    既然如此,养它干什么。

    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她眉心一蹙,提防瞬间转化为反感。

    这一动,引起小狗的注意。

    梁韵不为所动,啧啧地嘬果冻。

    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个大美人。

    这是什么话?

    许奚珊意外地“啊?”了一声,想到男人凶神恶煞的表情,不知道他会把小狗送到哪里去,面露担忧:“它肯定很喜欢你,所以一眼就认准你了,你为什么不收养它呢?”

    程莉皮笑肉不笑地嗯一声,敷衍十分,继续低头算账。

    风大,雨也大,男孩的塑料雨衣已经不顶用了,脸上湿漉漉的,一颗颗豆大的水珠顺着下巴尖滴落,打湿衣领,裤腿也洇开一片深色,样子狼狈不堪。

    在他起身的同一时刻,梁韵霍然转头,步伐迈得很大,把他远远甩在后面。

    梁韵浑身的刺炸起来,转头瞪他,凉飕飕的眼神似一把尖锐利剑。

    许奚珊害怕的往梁韵身后躲。

    梁韵踩着铺了一地的纸板进去,仰起头,勉强可以看见坐在柜台后面算账的女人,她身上系着几根粗布绳子,牢牢捆住背上的小娃娃。

    梁韵站在原地没动,平静地瞧着男人把它套入麻袋,扔上后备箱。

身上,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撒腿往家跑,抓紧时间去补作业。

    她最讨厌一些没有分寸感,随随便便过来套近乎的人。

    梁韵没把发生在花园里的事情放心里,踩水坑踩得开心了,哼着儿歌往小区外面走去。

    她心满意足,准备去买酱油,一转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弧度狭长、眸光晶透的眼。

    梁韵望着骆航离开的方向,下巴尖微仰,骄傲的样子像只斗胜的孔雀,尾巴高高翘起。

    梁韵眼皮一跳,心里倏地淌过一股电流,触感酥酥麻麻。

    他和这个家庭,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似是凭空出现的外来者,更像是一张完整拼图上乍然多出来的一块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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