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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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们哪呢儿啊？”万韦航问。

    盛漾斜靠在墙上，回头看了眼包厢里面，老陈没收住喝了几杯酒，这会儿都有点上脸了，“我得晚点才有空，要送我爷回东城。”

    应该没吧？他们那儿吃甜豆腐脑吧？

    盛漾从思绪里回过神，不对，你他妈昨晚还问我要她微信，我也没给啊。

    “你今年竞赛心思还主要放数学上吗？刷完数学该刷刷物理了。”老陈原来本职就是教物理的，他那儿子算是在学术这条路上废了，挺想孙子能干回来的。

    地铁里不能吃东西，她背着琴拎着纸袋，运气不错地嵌在门旁边的空地站着。

    “别啊，真不打了啊。”万韦航跑过来，胳膊想要勾他脖子。

    “不打了。”他抛掉球说。

    他是真无聊，也不能玩手机，心不在焉地听了会儿讲座，忽然就想起刚刚的那顿早饭，然后莫名其妙地就在想路嘉茉有没有吃过咸豆腐脑和糖油饼。

    “得，一会儿堵着，您得更高兴呢。”盛漾从另一边上车，边关车门边和前面司机说，“任叔，咱走吧，别耽误咱陈主席高兴。”

    早高峰的地铁不是开玩笑，哪怕周末人流量也不老少。

    盛漾都懒得玩，他上身往后仰，手撑着后面的台阶，仰头看着天空。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盛漾脑袋上仰又灌了口可乐，没精打采地说：“没。”

    盛漾小工拎着老陈的电脑包和保温杯，跟在老陈屁股后头，还是有点怨言的，“您说您搬来这儿干嘛，还不得时不时回归学院路吗？”

    忽然这时，空荡夜晚里，汪鸣飞鬼嚎了一句——

    “我靠，”万韦航站那位置好绝了，就等着灌篮牛逼一把了，他十万分不满，“漾哥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特意跟我做队友，然后全程不让我摸球，就让我心里不得劲难受。”

    老陈哪受得了这个，主动出击，“孙子。”

    路嘉茉的周末也很忙，她周六上了整天辅导班，周日一早先去学院路琴房练了一上午琴，中午路过便利店随便抓了盒牛奶和三明治，进地铁又去赶下午的补课。

    “前方到站是海淀黄庄，请准备下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去后门口的711，扫荡了几瓶冰可乐和冰啤酒，就坐在人家门口的马路边台阶上，边喝边瞎聊。

    **

    盛漾皱着眉嫌弃地“啪”一下用手背挡开，口气有点赌气的冷淡，“不打。”

    “那也不远，晚上约场球啊。”

    两小时后，C大室外篮球场。

    “她号你哪来的？”他语气不大爽地问。

    到底九月了，秋天来得悄无声息，早晚温差拉大，清晨的空气有点凉了。盛漾挂着耳机打着哈欠闪进地铁时，搓了下眼尾，总感觉天还没亮透。

    “老师到了，你人呢？”电话那头汪鸣飞的催促声，让盛漾收回视线。

    还有问他是不是已经定了进哪所大学，那微妙表情和笃定语气，说得好像那些学校他想进就进，不用努力一样。

    他们差不多已经打满四节了，盛漾脖子和手臂都因为运动，冷白肌肤微微发红，肌肉线条明显，青筋脉络格外清晰。

    盛漾凑脑袋瞧了眼棋，路过家早餐摊，很有闲心地跟大爷大妈一起排了会儿队，拎了三碗豆腐脑和几块糖油饼走了。半路路过家小学，他抬眸扫了眼里面教学楼上“勤勉、文雅、活泼、奋进”八大个字，想起自己在这儿还上过两年。

    这几人坐在路边，一时半会儿没走，那两个玩游戏，这两个刷朋友圈，时不时吵句嘴。

    **

    “哪个啊？”万韦航不大满意，寻根究底，“你们高二五个文科班呢。”

    “你他妈的，”方淮笑骂了他一句，“好奇个鬼，下次带来给你们看看。”

    盛漾望着车顶，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会儿：“……干嘛？”

    盛漾还难受呢，他累得要死，这孙子在场上就知道要球，球技烂瞎指挥就算了，还觉得千错万错都他妈队友的错。

    盛漾一直没出声，用湿纸巾讲究地擦完脖子后，就曲着腿，胳膊肘搭着篮球坐那儿，跟尊佛似的。这会儿，他放在膝上散漫拎着可乐的手指动了动，忽然意味不明地念叨了句，“怎么又文科班的。”

    不早了，老陈头到点得吃降压药降血糖药了。盛漾仰头按了按眉骨，直起身推门重新走进包厢，他到老陈身边，笑着将这群长辈礼貌得体哄好，把老陈带出来，扶上车，送回家。

    等他乱七八糟地想完，会场里响起掌声，讲座结束了。盛漾思绪回位，跟着站起身鼓掌，等人走差不多，他上台将电脑设备关了收起来，刚想撤，结果被老陈一把拽住，无路可退的，陪着去饭局了。

    “我靠，姚羡这个逼给路嘉茉刚发的朋友圈点赞了，我日，徐朗清也点了，这些孙子装都不装一下是吧。”

    盛漾无语，他还真把这茬忘了。

    路嘉茉抿了下上扬的唇，随着人流出站，进理想大厦。

    盛漾其实不喜欢这种场合，一群人围着你说些真真假假、似是而非的话。讨论他爸仕途的，恭维他爷爷的，要不是都知道他爸妈离婚闹得不愉快，说不定还得带上他姥姥。

    这天确实堵了好一会儿才到，老陈上去主讲了，盛漾就坐在会场里光明正大地发呆。

    老陈瞧了他眼，心里明白了个大概，也不深探，“行，多学点没坏事，不然脑子不用也锈了。”

    老陈嫌他话多，上车后，闭眼都不想瞧他，“我高兴！”

    第二天周六，盛漾起了个大早，潦草地洗漱完，轻手轻脚没吵醒家里任何一人，自己出门了。www.rouxin.me

    “来了来了，

    他低头甩了甩微湿的头发，一边扯起衣摆潦草擦汗，一边往场边走。露出的那一小截腰腹，有薄薄的腹肌轮廓，因为看到场边有女生在，他又将衣服放下遮了回去。

    这晚后来有点起风，国槐树的树叶被刮得哗哗直响，七零八落飘下来洒落一地。

    方淮拿着啤酒罐，笑得有点得瑟，“文科班的。”

    不是，这都谁啊？

    盛漾得了个空从座位上离开，推开门，大步走出包厢，松了口气回，“五道口。”

    盛漾在三分线外被汪鸣飞防死死的，球刚抛出去就被断下。

    “盛漾这边。”万韦航在篮框下冲他招手要球。

    方淮耳朵尖听到了，不大高兴，“干嘛看不起文科班啊？”

    没办法谁让他家那任性陈老头，退休后非要搬回胡同里住呢。这老爷子自个有自个的一套说辞，脾气又硬又臭，谁都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将那老房子重新装修一遍。

    他这一大早的从那头坐一个小时地铁过来，一顿早饭功夫又得回去。

    这天他陪着爷爷奶奶吃了完早饭，又被他爷爷拎着，去听老爷子自己主讲的，市科协环保讲座。

    汪鸣飞立刻伸出狗头，“谁啊？长什么样啊？”

    她身后一米外，盛漾背着球杆也刚从奥体过来，他训练完洗过澡，现在头发还没干透。

    盛漾懒得理他，弯腰捞起外套，万韦航跟着他，回头将球场上那几个都招呼上，“走走走，出去买水，热死了。”

    盛漾今儿一身松垮白T黑色工装裤，外套随意搭手臂上，他个高腿长，困了吧唧地睁不开眼，也特扎眼。旁边不少人回头的回头，侧目的侧目。

    没营养的几句扯淡结束后，一个叫方淮的哥们突然扔了句，“我可能要恋爱了。”

    “得，不打就不打了，”万韦航毫不在意地笑骂起来，“就你他妈有洁癖。”

    哦，盛漾想起来，她也在这上补习班，好像是11楼。

    他压根没在意，耳机声摁到最大，骨节分明的手拉着拉环，白耳机线随着地铁行驶，在胸前乱晃。然后，地铁车厢里机械的女生报站平安里，他迈步出来四号线转六号线，一路晃悠到朝阳门下。

    实际上盛漾两都报了，他自己也没想好，准备看看情况再说，但他不想和老陈具体说，只含糊道：“都刷着呢。”

    她也莫名其妙笑起来。

    万韦航电话来的时候，盛漾被一堆人刚问完成绩，正在问才艺。www.cuidie.me这个说小时候抱过他，那个说带他去几区校澡堂洗过澡，这阵仗亲切的就差让他去台上表演一趟了。

    在走廊呆了会儿，盛漾按亮手机屏幕，低头看了眼时间。

    盛漾不给脸：“滚。”

    他其实刚出站就远远看到路嘉茉了，她骨架小，穿着宽松的灰色卫衣黑色白条纹运动裤，卡着帽子踩着双球鞋，背着看起来比她还大的琴盒。

    这片和家属楼那块完全不一样，老城墙旧物件，高压电线到处低矮杂乱交缠，藤椅搁葡萄架下，棋盘摆着，蝈蝈叫着，悠闲得连乌鸦都比海淀多了不少。

    他“嗯”了声，挂了电话，没立刻进去。

    “怎么？”万韦航就坐在他身旁，多看了他表情，手肘捣了他下，挑眉调侃问：“你还真当人哥了啊？连她交友都要管。”

    四周人挤人，连玩手机的空隙都没有，路嘉茉眼睛盯着对面坐着人手上《红楼梦脂评汇校本》看，耳机里在放的每日日推，莫名其妙就跳到了陶喆的《讨厌红楼梦》。

    “We are arriving at……海淀黄庄到了。”

    汪鸣飞愣了下，随后“哦哦”两声，笑得贱兮兮：“我可跟妹妹一个班，你应该知道有种东西叫班级群吧？”

    心想怎么一个两个都想谈恋爱，有什么好谈的啊，他甚至有点疑惑，怎么样才算是喜欢个人，有没有个什么标准？如果有，那又得多喜欢才想跟她在一起。

    “行，”万韦航说，“反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