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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谁求援？”宫主没听懂，“会来什么人？”
奚云提着灯，立在地道尽头的风雪中。
眼前是一片珠帘，琳琅耀目，隐约可以看见里头不大的六边形房间内，榻几之上，有人托腮垂头，没有束发，乌黑的长发流水软缎般披泻在肩头，而长发间露出的腕骨清瘦手指雪白。
但这里不足，是为了保证对陛下的追杀，陛下为保盛都孤身远奔，盛都臣民可没脸坐享陛下的牺牲，也该为陛下做些什么。
因为撞见有个家伙在塔顶鬼鬼祟祟偷窥。
又过了一会，她抬手去摸他的头，顺着顺滑的发丝一路摸下来，用手掌量了量他的腰，然后撇了撇嘴。
“启动。”宫主冷冰冰地道，“听说你们还可以转眼发信传千里？那你给你们管理司发信，就说——云不慈早已被大乾皇帝策反，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你们刚刚发现了证据！”
她的侍女按她吩咐，站得远远的，有点不安地看着她。
……
身边，铁慈问她：“在想什么？”
身后梅树因风簌簌，扑她素裙满怀丹红梅花，她灯上积雪，眉上生霜。
铁慈走过她身侧，忽然道：“你是喜欢慕容翊的吧？”
宫主弯下身，饶有兴致地打量面前那宽大屏幕和无数按键的操控台，道：“来吧，告诉我，这些纽扣都能干什么？”
铁慈从阶梯旁取了一盏油灯，顺着螺旋阶梯一路向上，所经之处，原本通明的灯火渐次灭去。
是啊，不必如此。
灯光全灭。
铁慈温和地点点头，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她。
然后她环视一周，衣袖一拂。
那人被炸得猛地跳了起来，再被身前的人大力按下去，她恍然道：“啊，原来你不是聋子啊，那怎么我们就差没在这跳舞了，你还睡着呢？”
一行人踏雪沙沙而行，铁慈看一眼分外高蓝的天。
宫主带着属下和内阁配发的精兵，趁着谈判来的伪和平时期，摸清了大乾学院的监控点，又趁着这些人的麻痹大意，攻进这里，本想缴获一些武器，不想一无所获，又不甘心徒劳无功，目光在中控台上流连，忽然指着一个最大最显眼的红色按钮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慕容翊。
那我来见你。
奚云也没有自我介绍，亲自提灯引路。
她今晚干了一件很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是因为她想要亲眼见见那位传奇女性。
铁慈并不急着上前，微微俯身，细细听他呼吸，像在听什么动听乐曲一般，神情陶醉。
慕容翊一向就喜欢聪明人。
不需忐忑，不需试探，不需昭示身份地位。
早就知道此女憨直但通透，果然不虚。
“你们的军备库呢……”
宫主也知道今晚的情况，行动出奇地顺利，证明了当初陛下猜得不错，敌人武器和兵员都严重不足。
前方，苍生塔在望。
慕将军有点怪异，可奚云顾不上他，她目光落在随即出现的两个女子身上。
看看能让陛下魂牵梦绕，能让敌国臣子提起，都不敢有一丝不敬，由衷赞一声明君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风采。
所以对她来说，有些事也就必须提上日程了。
她上下打量技术员一眼，嗤笑一声，和身边人道：“这些人看似唬人，其实就是靠他们的武器厉害，没了武器，一个个都是弱鸡。”
她含笑，拍了拍奚云的肩，转身进塔。
“小姐好风仪。”铁慈平静地道，“闻名久矣，今日有缘得见，小姐是特意来接朕的吧？方才失礼了。”
技术员愕然看着她。
这一路往北，那些天外来客有时追杀，有时安静一阵，大抵是补充人员和武器，然后周而复始，不过其中间隔很少有超过一日的，这次她到永平，对方应该也感觉到了什么，久久没有动静。
榻上人一动不动。
宫主还是没听懂，但这不妨碍她判断出应该是大员。
奚云道：“在想陛下值得。”
她迎上前，躬身一礼，道：“奴来迎接陛下。”
这位陛下，果然是和所有人不同的。
奚云道：“奴以为陛下会有点醋。”
“管理司少将级别以上，或者议长……”
慕容翊是她的，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铁慈看了她一眼。
此地现在群龙无首，云不慈被召唤回管理司做调查去了，这些人不赶紧跑，还想把大佬引来？
良久，她轻声道：“我曾对他说，从慈心传里，我看见了世间最好的爱情。”
奚云躬身：“是奴僭越，想要瞻仰陛下风采。”
“是求援……紧急状态下向管理司求援，最高等级，除非遭受极其凶猛的攻击和惨重损失不能启动……”
不明白什么人能让小姐在这风雪之夜亲自来接人，还不许她们接近。
孕妇自然是宫主，准备了几个月，暗中做过好几次手脚，终于在确定云不慈不在学院内后，决定动手。
世间最尊贵最强大的女子，有着世间最充足的自信，信便是天降雷霆，分裂国土，长年不见，爱人依旧不变，不离，不背叛。
“感谢您，让我亲眼再见一次。”
“是的。”奚云坦然答。
看了半晌，似乎觉得还算满意，便凑上去亲了一口。
……
“所以朕还是会感谢你。”铁慈转身望着她，“不是谢你照顾他，而是谢你在举世以他为獠时，依旧坚持喜欢他，并且告诉了他。让他知道，无论是恶名、冤屈、疾病还是这世间一切磨难波折，如浪头次第翻过，他依旧是光明闪亮、值得被爱的那一个。”
余者皆麾下臣属而已。
“不……不能干什么……”技术员战战兢兢地道，“我们，我们目前只监控着学院的情况，我们已经不是指挥中心了……”
“摆出大妇排面吗？”铁慈又一笑，“倒也不必如此。”
奚云转头看她。
唇瓣微凉柔软，似乎还是当年的味道，她舔了舔唇角，干脆再来一口。
奚云看着地道那头越来越近的身影，神态平静。
空心的塔中央，于她脚下留下一片黑暗，只留一点星火，照亮她白裙裙摆，逶迤向顶层。
眼底却渐渐漾起笑意。
你不敢来见我。
奚云笑了起来。
技术员惊恐地望着面前的人，当先的人面容明丽娇艳，一头少见的银发，腹部高高凸起，原来并不是矮胖，只不过是个孕妇。
奚云怔了怔，想了想，忍不住一笑。
她上次来苍生塔，没有进塔，只是曾飞渡塔身。
“没……没有了……”技术员苦着脸，心想真要有，哪轮得到你们在这威风。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啊。
她说的陛下自然是指慕容翊，但似乎也有一语双关的意思。
铁慈很自然地道：“慕容翊还好吗？”
然后她看见低头匆匆走过她身边的慕四。
奚云回过头，眼神一瞬惊讶，随即笑了，“陛下当真目光如炬。”
铁慈缓步拾阶而上。
奚云又道：“奴又以为陛下要谢奴这几年对我家陛下的照顾。”
过了一会，她换了个方向，坐到慕容翊身前，弯下腰凑近脑袋，打量他被发丝遮住的脸。
铁慈看看墙上西洋挂钟时辰，她是等自己夜里发作时辰过了之后才出来的，现在可谓龙精虎猛。
坐了一会，她把头靠在他背上，脸贴着他后背，长长吐了口气。
“陛下还是当面去问吧。”奚云道，“好，或者不好，于不同人，不同事，不同时辰，都是不一样的。”
两口之后，她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又坐了下来，顺手端起慕容翊已经冷掉的茶，一口闷了。
奚云停下了脚步，为铁慈推开了门。
听了一会，她挤挤挨挨，在慕容翊身侧紧紧贴着他坐了。
铁慈笑道：“其实是有一点点的，只是不想给人发现而已。朕打工这几年，别的不说，所谓帝王城府，宇量宏深，还略有几分心得。”
是终于也到了临界点，要卯足力量，在这北地把事情彻底解决吗？
铁慈不过一笑，什么也不问，抬手示意继续。
希望大战过后，这里能够恢复繁华。
“那你启动。”
破镜城比之前安静了许多，巨龙般的城垣沉睡在飞雪之中。
珠帘细碎声响，白棉布裙摆无声逶迤至榻边。
也许未必不能留下印痕，但他人不配得知。
奚云立在门口的梅树下，看着大乾皇帝的身影拾阶而上，渐渐融入塔中昏黄的灯影中去。
铁慈跟在她后面，走了几步，忽然道：“奚小姐。”
身后随从深有同感点头。
最大的不同，是她亲切温和，但天生尊贵，俯视人间，在谁面前都不会有丝毫失态，人间万事熙攘，从她眼前流水般过。
而哪怕易容过了，也能看出那蓝裙女子眉目开阔，看人时目光平静而浩瀚，如见远海。
第七层上，她停了脚步。
两人都穿着普通，其中一人身材在女子当中算是高挑，清瘦却不纤弱，眉眼似乎经过了易容，只是一般的好看，但是其人肩平颈直，长腿细腰，行走间步态翩然，既无女气，也不粗放，有种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尊贵气韵。
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甜香气息。
] “向谁求援？”宫主没听懂，“会来什么人？”
奚云提着灯，立在地道尽头的风雪中。
眼前是一片珠帘，琳琅耀目，隐约可以看见里头不大的六边形房间内，榻几之上，有人托腮垂头，没有束发，乌黑的长发流水软缎般披泻在肩头，而长发间露出的腕骨清瘦手指雪白。
但这里不足，是为了保证对陛下的追杀，陛下为保盛都孤身远奔，盛都臣民可没脸坐享陛下的牺牲，也该为陛下做些什么。
因为撞见有个家伙在塔顶鬼鬼祟祟偷窥。
又过了一会，她抬手去摸他的头，顺着顺滑的发丝一路摸下来，用手掌量了量他的腰，然后撇了撇嘴。
“启动。”宫主冷冰冰地道，“听说你们还可以转眼发信传千里？那你给你们管理司发信，就说——云不慈早已被大乾皇帝策反，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你们刚刚发现了证据！”
她的侍女按她吩咐，站得远远的，有点不安地看着她。
……
身边，铁慈问她：“在想什么？”
身后梅树因风簌簌，扑她素裙满怀丹红梅花，她灯上积雪，眉上生霜。
铁慈走过她身侧，忽然道：“你是喜欢慕容翊的吧？”
宫主弯下身，饶有兴致地打量面前那宽大屏幕和无数按键的操控台，道：“来吧，告诉我，这些纽扣都能干什么？”
铁慈从阶梯旁取了一盏油灯，顺着螺旋阶梯一路向上，所经之处，原本通明的灯火渐次灭去。
是啊，不必如此。
灯光全灭。
铁慈温和地点点头，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她。
然后她环视一周，衣袖一拂。
那人被炸得猛地跳了起来，再被身前的人大力按下去，她恍然道：“啊，原来你不是聋子啊，那怎么我们就差没在这跳舞了，你还睡着呢？”
一行人踏雪沙沙而行，铁慈看一眼分外高蓝的天。
宫主带着属下和内阁配发的精兵，趁着谈判来的伪和平时期，摸清了大乾学院的监控点，又趁着这些人的麻痹大意，攻进这里，本想缴获一些武器，不想一无所获，又不甘心徒劳无功，目光在中控台上流连，忽然指着一个最大最显眼的红色按钮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慕容翊。
那我来见你。
奚云也没有自我介绍，亲自提灯引路。
她今晚干了一件很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是因为她想要亲眼见见那位传奇女性。
铁慈并不急着上前，微微俯身，细细听他呼吸，像在听什么动听乐曲一般，神情陶醉。
慕容翊一向就喜欢聪明人。
不需忐忑，不需试探，不需昭示身份地位。
早就知道此女憨直但通透，果然不虚。
“你们的军备库呢……”
宫主也知道今晚的情况，行动出奇地顺利，证明了当初陛下猜得不错，敌人武器和兵员都严重不足。
前方，苍生塔在望。
慕将军有点怪异，可奚云顾不上他，她目光落在随即出现的两个女子身上。
看看能让陛下魂牵梦绕，能让敌国臣子提起，都不敢有一丝不敬，由衷赞一声明君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风采。
所以对她来说，有些事也就必须提上日程了。
她上下打量技术员一眼，嗤笑一声，和身边人道：“这些人看似唬人，其实就是靠他们的武器厉害，没了武器，一个个都是弱鸡。”
她含笑，拍了拍奚云的肩，转身进塔。
“小姐好风仪。”铁慈平静地道，“闻名久矣，今日有缘得见，小姐是特意来接朕的吧？方才失礼了。”
技术员愕然看着她。
这一路往北，那些天外来客有时追杀，有时安静一阵，大抵是补充人员和武器，然后周而复始，不过其中间隔很少有超过一日的，这次她到永平，对方应该也感觉到了什么，久久没有动静。
榻上人一动不动。
宫主还是没听懂，但这不妨碍她判断出应该是大员。
奚云道：“在想陛下值得。”
她迎上前，躬身一礼，道：“奴来迎接陛下。”
这位陛下，果然是和所有人不同的。
奚云道：“奴以为陛下会有点醋。”
“管理司少将级别以上，或者议长……”
慕容翊是她的，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铁慈看了她一眼。
此地现在群龙无首，云不慈被召唤回管理司做调查去了，这些人不赶紧跑，还想把大佬引来？
良久，她轻声道：“我曾对他说，从慈心传里，我看见了世间最好的爱情。”
奚云躬身：“是奴僭越，想要瞻仰陛下风采。”
“是求援……紧急状态下向管理司求援，最高等级，除非遭受极其凶猛的攻击和惨重损失不能启动……”
不明白什么人能让小姐在这风雪之夜亲自来接人，还不许她们接近。
孕妇自然是宫主，准备了几个月，暗中做过好几次手脚，终于在确定云不慈不在学院内后，决定动手。
世间最尊贵最强大的女子，有着世间最充足的自信，信便是天降雷霆，分裂国土，长年不见，爱人依旧不变，不离，不背叛。
“感谢您，让我亲眼再见一次。”
“是的。”奚云坦然答。
看了半晌，似乎觉得还算满意，便凑上去亲了一口。
……
“所以朕还是会感谢你。”铁慈转身望着她，“不是谢你照顾他，而是谢你在举世以他为獠时，依旧坚持喜欢他，并且告诉了他。让他知道，无论是恶名、冤屈、疾病还是这世间一切磨难波折，如浪头次第翻过，他依旧是光明闪亮、值得被爱的那一个。”
余者皆麾下臣属而已。
“不……不能干什么……”技术员战战兢兢地道，“我们，我们目前只监控着学院的情况，我们已经不是指挥中心了……”
“摆出大妇排面吗？”铁慈又一笑，“倒也不必如此。”
奚云转头看她。
唇瓣微凉柔软，似乎还是当年的味道，她舔了舔唇角，干脆再来一口。
奚云看着地道那头越来越近的身影，神态平静。
空心的塔中央，于她脚下留下一片黑暗，只留一点星火，照亮她白裙裙摆，逶迤向顶层。
眼底却渐渐漾起笑意。
你不敢来见我。
奚云笑了起来。
技术员惊恐地望着面前的人，当先的人面容明丽娇艳，一头少见的银发，腹部高高凸起，原来并不是矮胖，只不过是个孕妇。
奚云怔了怔，想了想，忍不住一笑。
她上次来苍生塔，没有进塔，只是曾飞渡塔身。
“没……没有了……”技术员苦着脸，心想真要有，哪轮得到你们在这威风。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啊。
她说的陛下自然是指慕容翊，但似乎也有一语双关的意思。
铁慈很自然地道：“慕容翊还好吗？”
然后她看见低头匆匆走过她身边的慕四。
奚云回过头，眼神一瞬惊讶，随即笑了，“陛下当真目光如炬。”
铁慈缓步拾阶而上。
奚云又道：“奴又以为陛下要谢奴这几年对我家陛下的照顾。”
过了一会，她换了个方向，坐到慕容翊身前，弯下腰凑近脑袋，打量他被发丝遮住的脸。
铁慈看看墙上西洋挂钟时辰，她是等自己夜里发作时辰过了之后才出来的，现在可谓龙精虎猛。
坐了一会，她把头靠在他背上，脸贴着他后背，长长吐了口气。
“陛下还是当面去问吧。”奚云道，“好，或者不好，于不同人，不同事，不同时辰，都是不一样的。”
两口之后，她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又坐了下来，顺手端起慕容翊已经冷掉的茶，一口闷了。
奚云停下了脚步，为铁慈推开了门。
听了一会，她挤挤挨挨，在慕容翊身侧紧紧贴着他坐了。
铁慈笑道：“其实是有一点点的，只是不想给人发现而已。朕打工这几年，别的不说，所谓帝王城府，宇量宏深，还略有几分心得。”
是终于也到了临界点，要卯足力量，在这北地把事情彻底解决吗？
铁慈不过一笑，什么也不问，抬手示意继续。
希望大战过后，这里能够恢复繁华。
“那你启动。”
破镜城比之前安静了许多，巨龙般的城垣沉睡在飞雪之中。
珠帘细碎声响，白棉布裙摆无声逶迤至榻边。
也许未必不能留下印痕，但他人不配得知。
奚云立在门口的梅树下，看着大乾皇帝的身影拾阶而上，渐渐融入塔中昏黄的灯影中去。
铁慈跟在她后面，走了几步，忽然道：“奚小姐。”
身后随从深有同感点头。
最大的不同，是她亲切温和，但天生尊贵，俯视人间，在谁面前都不会有丝毫失态，人间万事熙攘，从她眼前流水般过。
而哪怕易容过了，也能看出那蓝裙女子眉目开阔，看人时目光平静而浩瀚，如见远海。
第七层上，她停了脚步。
两人都穿着普通，其中一人身材在女子当中算是高挑，清瘦却不纤弱，眉眼似乎经过了易容，只是一般的好看，但是其人肩平颈直，长腿细腰，行走间步态翩然，既无女气，也不粗放，有种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尊贵气韵。
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甜香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