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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家给的都是才打下来的麦子,不用看就知道,一定不是最好的。可梁氏偏偏与别人不同,给了两个自家孩子都稀罕不过来的咸鸡蛋。

    月亮出来了,众人纷纷散去,麦场上留下一堆堆麦草,凌乱地散落着。田先生搬了桌子,曹璋提上灯笼,往书塾方向去了。

    “你姐每天都给她送一担水,她哪还用自己打水!”

    “那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这样一来,全村都知道,她梁氏不仅是个巧妇,而且心善,家境也不错。毕竟这东西,不是谁家都能拿得出来的,也不是谁都舍得的。

    那老先生接过鸡蛋,连声道谢,这时候暮丰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娘,那咸鸡蛋您都没舍得给我吃呢!怎么给了他!”

    “二奶奶,你咋等天这么热才来打水?”

    梁氏将帕子收起来,佯装叱责:“坛子里还有好多呢!少不了你的!”

    陆君铭扭头朝她微微一笑:“真的,你若是上去说,大家一定会喜欢!”

    梁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她也拿着一个帕子包着的小包上前去,将帕子打开,露出两个鸡蛋来:“先生,这是我腌的咸鸡蛋,您尝尝!”

    二奶奶仍是呵呵笑着:“就是天热,才想喝井拔凉水,等着,二奶奶去打来给你喝。”

    二奶奶也在阴凉处坐下,俯首就着瓦罐边缘灌了一气凉水,然后满足地出了口长气。

    “麦子还不行,还想收啥?想要钱?”

    先生讲罢了,村里的里正顺子叔将一个笸箩放在书桌上,村民们纷纷上前,将用帕子包着,或是升子盛着的麦子倒进笸箩里。

    老先生站在书桌后面,从袖子里取出块醒木,在桌子上一敲,开口道:“诸位父老,小老儿今日来咱陈钟村说书讨生活,还望各位多多海涵!”说罢双手抱拳,朝人群作揖。

    “今日咱们就讲讲楚汉相争的故事,话说西楚霸王项羽……”

    梁氏得意地笑笑:“那鸡蛋我是做了记号,分波放进坛子里的,怎么会臭!”

    暮丰哈哈笑着:“想听什么就说什么,那想听荤段子你也说?”

    众人安静下来,孩子们也都落座,连二蛋都不再出声。

    许是上了年纪,这老先生显得底气有些不足,嗓音也有些沙哑,听着没什么美感。

    村民们陆续来了麦场,各自呼唤着自家的孩子,寻着他们占下的位子坐下来。

    这大方起来的娘,可比骂人时候的梁氏,好看多了!

    霸王虽勇,但终究是个悲伤的故事。讲到霸王别姬,下面的老人叹气,年轻人不平,姑娘们则替虞姬不值。

    暮玲一边拉起暮烟,收了席子,一边说:“死要面子!”

    回了家,连暮丰都说,今年这说书先生说的不好,没有一点气势,讲武段子都没劲。

    “去了!”

    暮烟又想起陆君铭说的话:“你可以去说书,兴许能赚到钱。”

    几口人都只当她是说笑,没有人当真。但是有一样他们都上了心,那就是梁氏做的咸鸡蛋。

    “我去的晚,站在后面,又走得早,所以你没有看到。”

    暮玲问道:“娘,那咸鸡蛋还有呢!快吃了吧!再腌可就臭了!”

    陆君铭忍着笑,唇角还是不由自主地上扬:“休要说笑!”

    这可是唯一一个如此恭维她的人,暮烟开心极了。

    梁氏伸手在他脑门戳了一下:“又说浑话,那听书的男女老少都有,敢说荤段子,怕是连村子都出不去!”

    快到午时,柳树上的知了叫得愈发卖力,吵得人耳膜都疼。

    等二奶奶提着瓦罐回来,暮烟便问她:“二奶奶,我奶奶咋不去打水?”

    暮烟坐在胡同里的阴凉处,等着二奶奶去打水,她这才注意到,她奶奶怎么从来都不去打水?

    “傻丫头,还嫌你姐不累啊!我又不是不能动,自己打水还能喝上这井拔凉水,多好!”

    “那我姐咋不给你也送一担水?”

    安置好了,两人退到一旁站着。

    “没有你说的好!”

    提到好吃的,暮丰的脑子立刻灵光了起来:“那就是说,现在有一波刚刚好在流油!”说着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副馋相尽露无遗。

    谁听到了夸奖和鼓励,心里不是甜甜的,暮烟朝他开心一笑道:“陆君铭,你笑起来真好看!”

    “那怎么了,我知道的故事多,大伙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紧接着,一位蓄着花白短髯,穿灰布外袍的老先生走来,这应该就是说书先生了。

    咸鸡蛋,须腌的日子刚刚好才流油,若是腌得日子久了,别说流油,连蛋清都会变黑发臭。

    心里想着说书的事,暮烟今日的话也少了,也没有给陆君铭讲故事。

    想想确实是,这村子里的人家,大多数家境都和暮家差不多,谁会将钱拿去给说书的!这也就是刚打了麦子,若到了冬季,连这把麦子都不会有人舍得给。

    陆君铭率先收了鱼竿站起来:“太热了,回去吧!”说罢径自走了。

    梁氏将手里的蒲扇用力一扇:“明日给你们煮几个!”

    说书先生还没有到场,小孩子们在跑来跑去打闹嬉戏,村里的傻子二蛋也跟着一起跑,还一直“呵呵呵”地傻笑着。

    躺在炕上,暮烟心里还在想着说书的事,暗自在心里演练,想像着自己上去说书,会是怎样的情形。

    “姐,我能去说书吗?”

    她扭脸,瞪大眼睛等着陆君铭的下文。

    暮玲紧紧拉着暮烟的小手,生怕将她丢了。

    田先生搬了张书塾里的书桌过来,曹璋提着灯笼给他照路。桌子就摆在挂着大钟的大槐树下,曹璋寻了个合适的树枝,将灯笼挂上去。

    “陆君铭,你昨日去听书了吗?”暮烟问。

    她知道的故事可是多得很!

    “姐,这说书先生说书就收麦子?”

    次日她照旧去池塘边放鸭子,陆君铭手执鱼竿走来。他明知道自己钓不到鱼,索性连小桶也不拿了。

    “真的吗?”

    暮烟怏怏地回家去,在胡同口正遇上二奶奶又提着瓦罐来打水。

    “你觉得那先生说得如何?”

    没等暮玲回答,暮丰先笑开了:“可拉倒吧!你说书!”

    院子里的几只鸡都靠自己寻食,下不了多少蛋,能攒下点鸡蛋不容易。梁氏腌的咸鸡蛋,只在割麦子的时候才每天蒸几个来吃。别说暮丰,连暮玲都惦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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