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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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是一个既定的结                                                局，她已经下定决心。临到头想到自己年幼的孩子，又难得的有了一些愧疚。

    梦里的徐纾言看着年龄很小，约莫八九岁模样。他笔直的跪在灵堂里，低垂着头，安静沉默。

    然而他的寝卧，却截然相反。一扇屏风，一张床，整个房间最充实的地方，竟然是放满折子的书案。

    尽管现在已经夜深，但她仍然妆发精致，头发看不出丝毫凌乱。若不是她黑夜中穿着丧服，甚至完全看不出她是身处灵堂。

    “母亲。”

    因为父亲的灵魂会停留七天，他一直都在徐纾言身旁。哪怕是外面刮风下雨，这豆大的火苗，仍然颤颤巍巍的燃烧着。

    他扫了扫周围，发现自己的床榻面前围满了人。徐纾言眉头一周，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

    他其实身子一直不好的。去了一趟肃州，那里气候干旱，黄沙漫天。徐纾言水土不服，刚到肃州那会儿还发了烧。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人回答。徐霁这下真有点着急了，他更加用力的敲了敲门，里面若是有人，定能听见这些声响。

    把徐霁给吓坏了，他忙叫了府里的大夫前来，又火急火燎得煎了一副中药，喂他喝了，才安静一些。

    女人温柔的叹息一声，望着棺木，低声说道：

    温柔的，带着歉意的。

    借着闪电，徐纾言看清楚了母亲脸上挂着的笑容。

    徐纾言猛然睁开双眼。他双目失神，呼吸急促，眼底带着痛苦与恐惧，仿佛还没从刚才的黑夜里缓过神来。

    “母亲。”小小的徐纾言还在奋力站起来，他想要走到母亲身边，紧紧抓住母亲的手。

    又是那个梦，这十几年来，他时常梦到当时的场景。

    “母亲，母亲，不要……”

    平日徐纾言很准时醒来，极少有看到过他哪日迟了。可是今日，已经日上三竿了，徐霁也未见到他从房里出来。

    这个纯黑的棺木，做工略显粗糙。放在这样一个宽大的灵堂里，略显局促，十分不搭。仿佛是为了应急，才临时找了一个棺木。

    突然乍响的惊雷，震耳欲聋，天地为之一震，也盖住了女人低声的话，徐纾言并没有听清。

    油灯一般不会熄灭。道士说，死者的灵魂会在家里停留七天七夜，直到油尽灯枯，灯灭魂散。

    “是！”守在暗处的影卫回复道，转身间便没了影子。

    道士说里面躺着的是他的父亲，可是小徐纾言去看了一眼觉得并不像。父亲从来都是温和平的，他总把徐纾言抱在膝上，耐心的教他认字。

    身穿白色丧服的女人站直身体，她注视着漆黑的棺木，她的眼泪大颗落下，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虔诚。

    屋子里很静，所以徐纾言沉沉的呼吸声，反而听得更加清楚。

    寂静在四周蔓延。徐霁一把将门推开！

    整个屋子陷入难言的安静中。

    女人并没有理他，连视线都没有分给孩子半分。她目光平静，笔直的往灵柩走去。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放在灵柩上，指尖温柔的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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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不是梦，因为那本来就是真实发生的。

    他掀开帐幔，就看到徐纾言侧躺着，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脸颊透着红，呼吸很重，双眉微蹙，眼睫不断颤动，但就是醒不过来。

    但是作为一位医者，要客观的说出患者的病情。他暗下决心，还是说了出来。

    于是在某一日清晨，徐纾言彻底病倒了。

    天边再次白光乍现，徐纾言看清了母亲缓缓闭上的双眼。

    “母亲。”小徐纾言转头，看见女子，软软的低声唤道。

    小时候的他有些害怕母亲，那个总是面容凌厉，身上带着攻击性的女人。

    随后猛的撞在棺木上，暗红色的血和漆黑的棺木，诡异中带着凄美。

    天边黑云滚滚，好像又有雷电在云层中聚集。灵堂里的油灯还亮着，闪烁着微弱的烛光。

    现在回了朝廷，更是心力交瘁。他受了伤又没有好好休养，一到中京，连续好几个日夜，没有停歇。黑夜里的烛光，陪伴着他伏案忙碌的身影。

    才刚张开嘴，便发现自己嗓音沙哑，连说两个字都晓得有些吃力，喉咙刺痛。

    女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旁若无人的样子，甚至将头轻轻依偎在棺木上，就像是依偎在爱人的怀里。

    但是徐纾言的心突然跳动得很快，不受控制般的心慌，那颗心脏仿佛都快跳出来了。

    肯定赚得盆满钵满，十个库房都放不下那些金银财宝。

    “母亲！不要！”

    她说话很轻，语调稀松平常，带着些抱怨，好像是在跟一个活着的人在交谈。

    ……

    让徐纾言能够看清母亲投来的眼神，她注视着自己孩子。

    晚上，他就做了梦。

    他面前放着一个铜盆，里面还留着燃烧成灰烬的纸钱。在前面便是牌位，香案，桐油灯。摆在灵堂最中间的是黑色的灵柩，对于小时候的徐纾言来说，棺木大得有些诡异。

    见徐纾言没有发怒的症状，那郎中才敢继续给他把脉。

    “掌印，您醒了吗？”徐霁问道。

    徐纾言昨晚就觉得有些头疼，发冷。不过他没有多想，因为秋日夜凉，被风吹到会有点不舒适。

    “掌印，您突发高热，又一直醒不过来。属下给您唤了大夫，为您治病。”

    这个应该不是他的父亲吧？小徐纾言内心有些疑问。可是连母亲都说这是父亲啊，母亲总不会认错的。

    “出去！”他怒斥道。

    但是现在徐霁无心去观察这些，他面色焦急，直奔徐纾言的床榻而去。

    小小的徐纾言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本就聪慧。眼泪控不住的落下来，他一边摇头，一边颤颤巍巍的向母亲走去。

    徐霁在一旁弯腰温声解释道。

    若是仔细看，能发现徐纾言与这位女子长相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凌厉的眸子，简直如出一辙。

    他不敢进徐纾言的寝卧，只能站在门外敲门。

    “掌印？掌印？！”徐霁焦急的呼喊。

    这明显就是高热症状！

    外面的门闷雷声终于停了，但是又好像在酝酿着更大的惊雷，让人心神不安。

    “

    这个梦做了太多年了，次数多得他都有些习惯了。可是醒来的时候还是久久不能回神。

    比穷酸书生还不如。

    “你总是这样，面上看着温温和和的，实际上比谁都要倔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倒是去了天上，可是我呢？我又怎么办呢？”

    小徐纾言很难把这个满脸糊着鲜血的人，与父亲相提并论。哪怕是后来下人们将他的脸上凝结的血擦干净，可是他面上痛苦狰狞的表情，也与往日的父亲大相径庭。

    “还好，我快要来看你了。”

    黑夜中闪过一抹白光，闪电在一瞬间甚至照亮了整片夜空，也短暂的照亮了昏暗的灵堂。

    “你怎么这样狠心，就把我一人丢在人间，独自离开。难道那些事情，你的那些理想抱负，甚至比我更重要吗？”

    一个穿着白色丧服的女子，迎着风走进了灵堂。

    那大夫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徐纾言，嘴里的话转了几圈了，又不敢说。

    所以哪怕现在灵堂外刮着风，把油灯微弱的火花吹得摇曳不止。但是小小的徐纾言仍然觉得十分温暖。

    他扑到了母亲身边。

    这次的梦格外真实，连那些粘稠的鲜血，都散发着甜腻血腥味儿。

    徐霁一走进便知道，坏事了！

    周围的人因为他的睁眼，突然局促。都不敢继续动作，停在那里，安静沉默。

    良久，徐纾言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小徐纾言想上去拉着母亲的衣摆，但是跪了许久的腿有些麻了，一时间竟然站不起来，只能徒劳的伸了伸手。

    她自话自说着悲怆的话，但脸上却又挂着笑意，在黑夜种的灵堂里，显得格外诡异。

    可是转头面对着躺在棺木里的爱人，天平很偏心的倾斜了。孩子只是两个人爱情的延续，可是爱人都离开了，自己好像也没有了独活的必要。

    黑夜里闷雷声阵阵，但是没有下雨，只是狂风四作，把院里的树吹得猎猎作响。

    徐霁走到门口大吼一声：“来人！快去叫大夫！要快！”

    ……………………

    透过微透的纱织帐幔，能隐约看见紫檀木床上一个身影，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

    释怀、解脱、甚至有即将要见到爱人的娇羞。很复杂，小小年纪的徐纾言看不懂。

    刚刚徐纾言一直紧闭着眼，额头上都是冷汗，偏偏又醒不过来，看起来十分痛苦。

    徐府弥漫着一股死寂。

    “掌印？掌印？！”

    “掌印气血虚，平日又劳心劳神。因此忧思过重，邪毒入体，才发了高热。”

    徐纾言听了他的解释，才勉强闭上双眼，默许了旁人出现在自己寝卧。

    但是徐纾言听不见别人说话，整个人完全没有意识，醒不过来。

    那天夜晚，也是这样秋日的夜。徐府的灵堂还挂着灯笼，白色的灯笼在黑夜中格外瘆人，徐府四处都是这样的灯笼。

    徐纾言的房间空荡荡的，在外人眼里，他是司礼监掌印，在朝廷上说一不二，又私下收了很多朝廷官员送的礼。

    徐纾言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