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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过去,他们都一定要抢着先把“我讨厌你”说出口,认为这样就不会受伤害,认为占主导地位的便是自己。

    车开到楼下,姜爸将姜晚宁和姜妈放下,自己一个人开车买菜去了。

    “怎么可能考不上?”姜妈回头看他,一脸惊异:“这对你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呀,老师也说过的,我们不仅会考上,还要读里边最好的专业。”

    姜晚宁于是对自己还想说两句过嘴瘾的妈说:“妈,我也饿。”

    姜晚宁顿感不妙,他清楚自己妈妈爱炫耀的脾性,只能笑里略带抱歉地打招呼:“阿姨好。”

    他们住的是顶层复式,可惜还是楼梯房,没轮到加装电梯,于是只能勤勤恳恳地爬楼梯到九楼。

    “你妈说的对。”开车的姜爸也开口了,“你就按定的目标走,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85

    “在我这里…”付闻祁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并抬头看着他:“你是一张写不完的试卷。”

    姜晚宁醒过来以后的一整天,都反反复复在回忆这个梦。

    “妈,我饿。”付闻祁开口喊了声。

    那是一个同样皮肤白皙的女人,但是身体特别瘦,眼下带着浅浅的黑眼圈,姜晚宁总是担心她会不会生病,但小时候听付闻祁说过,他妈妈是因为患有神经衰弱才这样的。

    上一次烧这么高,还是在去年春天流感盛行的时候。

    除此之外,他一眼就看见了付闻祁的背影。

    “等考上了再说吧,还早。”姜晚宁说。

    姜晚宁禁不住开始胃疼,他很不喜欢大人们这样说话,两家人从来不吵架,逢年过节还会送礼物,但每次关上门都要面红耳赤一番。

    一把手:转口味了?

    “还没回,在路上了。”付妈也露出笑容,而且像往常那样开启了表面闲谈实则互怼模式:“他说现在自己是大孩子了,不要爸爸妈妈整天接来接去的,要自己骑车回。我儿子不像宁宁这么贴心,想让当妈的操操心都不行。”

    “那你们不是又得在一块儿?”姜妈抱着手臂笑了。

    因而姜晚宁从泡沫箱里取出了一根巧克力脆皮,撕开了包装。

    一般来说,为了确保安全,通往天台的楼梯通道是会被锁上的,但实验楼A座的铁门坏了,用力撞一下就能开。

    老师:“……”-

    姜晚宁身体强壮,是公司里最后一波倒下的,硬是熬到了周五傍晚才开始高烧。

    一把手:待会雪糕化了

    于是两边人只能互相露出个礼貌而不失刻薄的笑,各自带着自己的儿子进屋了。

    他眉心拧起,神情看上去有难掩的紧张:“我去喊医生。”

    这儿不是什么小区,但胜在地段很好,离父母上班的地方很近,周边十分钟车程内有公园有商场有菜市场有医院,也有姜晚宁一路读过来的幼儿园、小学、初中,因而他们家虽然有不少积蓄,但一直没有搬。

    他和付闻祁敌对的时间太长了,现在付闻祁请他吃雪糕,让他有着深深的不真实感。

    这个人才四岁,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恶棍啊,姜晚宁在想起这些细节的时候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

    说罢他就从床上起身,姜晚宁慌里慌张拉住他手腕,声音都有些沙哑。

    姜晚宁上车,免不得又是被一通问:在学校学习状态怎么样?平时吃的什么?睡得习不习惯?听说你们写目标校了,那个付闻祁写的是T大还是P大?

    付闻祁问完,这次姜晚宁很久都没有给答案,他们之间有着漫长的沉默,长到空气好像凝滞了,雪糕也像是全都会融化。

    “就是。”姜妈附和道。

    “前两年我先生有机会调到那什么局去当副局长,工资是高很多,但是我们一合计太累了,多给点时间两夫妻过日子、陪陪孩子更好,所以就安于现状了。”姜妈叹了口气。

    结果姜晚宁病起来一塌糊涂,窝在单人床上,像一具被焚烧的尸体那样,抱着他推的大头抱枕,躺了整整两天,全靠吃点外卖维持生命体征。

    车子一路驶向他们的家,那是一幢有近二十年楼龄的大厦,外墙已经剥落,被晒变了色儿。

    也许是因为念在过去的那些旧情,姜晚宁今天在拍摄宣传片上十分配合,让给抱就给抱,让笑就笑。

    一是埋怨这人拖欠雪糕,二是怨恨这人在让他难过了许多年后,重新给他快乐。

    虽然他已经大老远从高三楼跑过来了。

    到下午四点半,城南一中的高三学生可以放假回家了,姜晚宁带着换洗衣物走出校门,就看见他家的车停在校门外。

    就在他倍感尴尬的时刻,他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他认出那个脚步声是付闻祁的。

    学校估计并不知道这点,才让他们这样闯了进来。

    付闻祁刚将泡沫箱的盖子揭开,听见这话停了动作,看了过来:“你呢?”

    至少对姜晚宁来说,每听见一次“我讨厌你”,他的难过和愤怒便会增加一分。

    “T大。”姜晚宁只明确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付妈愣了愣,停了嘴看向他。

    付闻祁一看就知道两家在互相阴阳怪气,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

    虽然病得半死不活,但奇迹的是,周一那天清晨,姜晚宁满血复活了。

    那件事以后老师严肃地教育了他们一顿,回家以后他们又各自挨了批评,两家家长见面还吵着嚷着“都是你儿子带坏了我儿子”。

    一把手:真不喜欢那我吃了

    付闻祁坐在一块铺好的格纹野餐布上,旁边放着那个巨大的泡沫箱。

    姜晚宁愣了神,还是忍不住坐在了铺好的野餐布上。

    喝了水:我不喜欢雪糕

    姜晚宁没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付闻祁所在的那栋楼——那是实验楼A座,只要通过图片里栏杆的形状以及月亮的方位就能判断出来。

    付妈笑了一声,但这声竟然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随后她说:“我老公工作是太忙了,光赚钱多有什么用,自然没有x局和x站这么舒服了。”

    他无以回击,只能告诉付闻祁“我更讨厌你”,期望这样的回应在付闻祁那里,有着同样的重量,能够击倒付闻祁看上去冷淡无谓的壳。

    果然已经烧到38.8℃了,姜晚宁就像个滚烫的小火炉,仿佛连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姜晚宁知道自己病了,疲惫地垂下眼睫,任由对方贴着自己,感受了好几秒,然后得出了结论。

    “你在发烧。”付闻祁说。

    母子俩进门前,邻居家的门开了,付闻祁的妈妈走了出来。

    两家人打了照面,姜晚宁听见自己妈妈抢先开了口:“阿兰,出去买菜吗?”

    他分辨不出付闻祁真正的心思,付闻祁让他混乱了。

    可结果并不是这样。

    姜晚宁在心里大叫:明明平时主动收拾打扫的都是他!有时候还是他做饭他熬汤啊!

    付闻祁的轻柔一些,姜晚宁的呼吸则是热而沉的,甚至有些急促。

    两人眨眼时,纤长细密的眼睫甚至会碰在一起,温暖的呼吸也会落在对方脸上。

    一把手:中午定的,真当我忘了?

    “虽然这里景色没这么好。”付闻祁说着将泡沫箱塞姜晚宁手里,开始铺野餐布,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但是挨你近点儿。”

    姜晚宁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和付闻祁较劲,他觉得自己像在埋怨付闻祁。

    而付闻祁在这时回头看,见到他,抬起手臂让他过来。

    姜晚宁已经感受到开心了,但他还是站得远远的,没直接靠近。

    付闻祁歪了一下头,摸出手机给他发微信。

    喝了水:不

    身为护士的孩子,他很清楚该吃什么药、该如何物理退烧,于是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回出租屋去,沉着冷静地烧热水,拆开退烧药的包装。

    姜晚宁眨了一下眼,心道付闻祁又开始说他听不懂的话了,可也总算不是该死的“我讨厌你”了。

    果然,他就听见他妈说:“我们刚去接儿子了。高三开学第一周,别人都留在学校学习,就这家伙一放假,跟野狗放了闸似的往家跑,都不知道到底有没花心思学习…你儿子呢?”

    第 85 章 第 85 章

    姜晚宁稍微觉得不那么难受了,情不自禁将目光投向付闻祁。

    “付闻祁。”姜晚宁在吃雪糕前,先开了口,“我想听听你是怎么看我的。”

    距离相当近,准确来说,他们目前是一个额头相抵的姿势。

    付闻祁伸手把他手里的抢走了:

    然而事实如何他无从得知,只有自己的痛苦是真切的,并且他永远不会承认这份痛苦。

    姜晚宁踏入天台,发觉地面被清扫得很干净,露天环境空气清新,远没有教室的燥热。

“他偷给我吃的。”

    这么热的天儿爬楼,是免不了出一身汗的。姜晚宁很想来一瓶冰饮解暑,但想起在家是不允许的,他不免有几分情绪低落。

    而他们两个完全置身事外,从那以后付闻祁不去偷了,改成看看班上哪个好欺负,就把他的端过来给姜晚宁吃…

    姜晚宁笑了笑,没说话,但点了个头以防他们再说下去。

    一把手:过来啊

    在私人医生赶来之前,付闻祁替姜晚宁量了体温。

    姜晚宁于是更加站定了,他不想一被叫就过去,显得他很听话。

    “是啊,你们这样多好。”付妈说着,下眼眶竟然有点儿红了。

    姜晚宁没回复,付闻祁犹豫了一会儿,起了身,带着野餐布和泡沫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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