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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也失去了很多啊。
他的声音保持着一贯的温和，平易近人。
“那你怎么不离我远一点？”
余菲想，这个人间好奇怪啊，命运也怪。
余菲要忙的事情很多，上课、作业、各种兼职以及每星期两三次的心理辅导。
柴肃：“正好，我们可以一起走了。”
正常人，一般是做不出这个动作的。
亦或是，这几天睡觉睡得太多了，脑子不清醒。
“我去操场上转几圈，散散步。”
柴肃停下脚步：“你应该觉得我个子挺高吧。”
和平时比起来，放假时的操场略显冷清。
“我毕竟住在学校外面，有时候还是会赶不及的。”
他说：“从我记事开始，好像每一年都要做手术，人工晶体植入、脊柱侧弯矫正、胸骨矫正……大大小小的手术，多到我数不清。”
仿佛一只在云雾中迷失方向的海鸟，筋疲力尽，终于听到了大海的讯号。
余菲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就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她淡声应着：“我的运气一直都不好，还能坏到哪儿去呢。”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小曦所在的小区就在从地铁站到锦大北门的这条路上。
余菲走得很慢，不自觉地就会往小区大门那边看。
“因为手术和药物，我现在外表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如果我不主动说，多半是不会有人想到我是一个病人。”
他们绕着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有时候会说几句话，但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沉默着的。
他应了一声。
一定是晚霞太好看了，所以才被迷了眼。
“好。”洛老师微笑着看向余菲，“那就让我来找些话题吧，我们聊一聊家庭，可以吗？”
-
她这种人，应该离得越远越好。
嗓音也好听，就和这晚风一样，清润，轻柔。
“我有马凡。”
两人并排走着，从北门进校，穿过梧桐小道，经过广场，到了操场门口。
“是不是有点怪怪的？”他的大拇指能从四根手指下穿过，突出一个指节。
“我在医院里待的时间，估计比我在家的时间都要长。”
余菲低声道了谢，过了一会儿，她喊：“柴肃。”
生活枯燥而麻木，有什么事情能值得来谈一谈呢？
“我看你一般都去得挺早的，应该也用不着让别人给你占位置。”
柴肃放下手：“看着点路，别往井盖上踩，不然运气会变坏的。”
柴肃开始解释：“这一种罕见病。”
跑道上有零星的几个人在慢跑，对面的篮球场上有一群男生在打球，隐隐能听到运球时篮球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还有奔跑时鞋底摩擦的声音。
柴肃嘴角微扬：“我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这给世界上多的是各种各样的病痛。”
“你再看看我的手。”他伸出一只手，拇指放在手心，握紧拳头。
昏黄的夕阳之下，柴肃的声音和着晚风一起，徐徐拂过耳边。
柴肃放慢脚步：“知道什么？”
余菲点点头：“好。”
她在不安。
余菲很清楚，她只会传递悲观消极的情绪，她这样性格的人，其实并不适合做朋友的。
路灯的光亮被高大繁密的树梢遮挡，若隐若现的，像暗夜里的星火，又像是黄泉路上的过桥灯。
余菲礼貌性地道别：“我回宿舍了，你慢慢散步吧。”
足球场上，有三个人正在练习传球，其中一个人没把握好的力道，一脚下去，足球飞出了场地，直直向跑道这边飞来。
“你好像和我走得挺近的。”
柴肃如实回答：“楚亦岸是有跟我提过一点。”
“你怎么了？”
现在，她倒是也想找一条通往地狱的路，可她找不到。
听到这里，余菲不禁抬眸去看柴肃，却发现，柴肃也正目光幽幽地望着她。
“那好吧。”
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谈论。
“但我心脏不好，永远也无法体会那种跳起来扣篮的感觉。”
“以后还能帮我占位置？”
余菲走在路上，想起自己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人死以后，家里人要连着七七四十九天，每天日落都去坟边上生一堆火，要不然，天黑了，这个人会看不见去往地府的路。
柴肃说：“天快黑了，你该回宿舍了。”
仿佛一只在地底沉睡了十七年的蝉，黑暗之中，终于嗅到了夏天的气息。
闻声，余菲转过头，还没看清说话的人，就先看到了一只横挡在她眼前的胳膊。
他微微低着头，镜片之后的那双眼睛，瞳仁清澈，睫毛浓密，眼底藏着看不透的情绪。
“我爸妈，还有爷爷奶奶。”
余菲心头猛地一跳，下一刻，又听见他说，“但现在的医疗技术进步了，只要好好治疗，达到普通人的平均寿命，也不是不可能。”
余菲攥紧了双手，她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嗯。”
这种感觉好奇妙，明明柴肃说话的语气是那样的温和，但不知怎的，这些话听起来却有一种莫名的力量。
与人面对面时，余菲的视线从来不会聚焦在别人的脸上，自然也就看不清柴肃的表情，但能听出他的语气里带着些笑意。
班委，还有她的舍友，都被汪老师专门叫去办公室里谈过话。
“没。”
她这样正式地叫他的名字，在柴肃的印象里，还是第一次。
柴肃在操场门口和余菲分别，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好像还不适合去做送她回宿舍这样的事情。
路边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声音：“看路，余菲同学。”
余菲不解：“你家不是就在旁边吗？去学校干嘛？”
余菲从地铁站出来，顺着路往前走。
余菲觉得，没有。
整个上午她们都在走路，吃完午饭，两人都不想再动弹了，就买了两杯柠檬水，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聊天。
“所以你不需要躲起来，也不用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柴肃呢，他上课时经常坐在她旁边，在别人看来，他们俩或许很熟。
《余日菲菲》
和他说话时，余菲的眼神从来不看他，只是频频地撩动头发。
余菲没抗拒：“嗯。”
“余菲，今天想谈些什么呢？”
“别走。”柴肃轻轻拉住她的外套袖子，“一块儿转转吧，你看，现在还有夕阳。”
他偏过头看她：“这有什么不对吗？”
“家里有哪些人？”
“我知道痛的感觉，尽管我们痛得不一样。”
“你看那些打篮球的，我多羡慕他们。”
心理咨询室里，洛老师坐在余菲对面，手里拿着笔，在平板夹上的纸张上写着什么。
“这就是马凡的症状。”
余菲怔愣片刻，又迅速垂下头去躲避他的视线：“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落日斜照，金灿灿的光洒落在操场的草坪上，人的影子也被无限拉长，好像连时光都变得浓稠了。
“全称是马凡综合征，心血管、眼睛和骨骼都会有问题，得这种病的人，一般只能活三四十岁，甚至更短。”
聊舍友，聊老师，聊从前的同学，还聊她们失散的两个发小。
柴肃：“这下，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了，我们算扯平了？”
“你们关系怎么样？”
一字一句，砸在余菲的心上。
“就是，关于我的事情。”
余菲走到塑胶跑道上才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要和柴肃一起散步。
爷爷跟奶奶吵，爸爸跟妈妈吵，爷爷奶奶爸爸一起跟妈妈吵，还有，他们四个人一起跟她吵，吵急眼了
“你要回学校了？”
“没听过这个词？”
小长假之后，又是一段忙碌的时光。
她看不懂这个人间，也看不懂她自己。
“这有什么可怕的？”柴肃望向远处的篮球场，喃喃道，“我倒是觉得，我跟你说了我的事情之后，你会害怕我。”
余菲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答道：“没什么。”
余菲露出一个苦笑：“不怎么样，他们总是吵架。”
这是一种很难得的氛围，即使两人都一言不发，空气里也捕捉不到一丝一缕的尴尬。
晚饭后，两人分别，各自回学校。
看台的座椅上坐着几对情侣，他们依偎在一起，等着看日落。
余菲：“行吧。”
所以，应该也会有老师或者班委，特意叮嘱过他什么吧。
她点点头，表示明白，没再说话。
余菲侧头看过来，眼底闪过几丝疑惑。
这样严重的病症，为什么就不能让她这样一心求死的人得呢？
“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他们走了很久，直到黄昏谢去，暮色渐沉，操场上的灯亮了起来。
柴肃眼疾手快地把余菲拽到一边，截住球，踢了回去。
“没那个必要的，我们就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就好。”
为什么非得去折磨苦苦求生的人呢？
“没什么，我只在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所以才……”
] 原来，他也失去了很多啊。
他的声音保持着一贯的温和，平易近人。
“那你怎么不离我远一点？”
余菲想，这个人间好奇怪啊，命运也怪。
余菲要忙的事情很多，上课、作业、各种兼职以及每星期两三次的心理辅导。
柴肃：“正好，我们可以一起走了。”
正常人，一般是做不出这个动作的。
亦或是，这几天睡觉睡得太多了，脑子不清醒。
“我去操场上转几圈，散散步。”
柴肃停下脚步：“你应该觉得我个子挺高吧。”
和平时比起来，放假时的操场略显冷清。
“我毕竟住在学校外面，有时候还是会赶不及的。”
他说：“从我记事开始，好像每一年都要做手术，人工晶体植入、脊柱侧弯矫正、胸骨矫正……大大小小的手术，多到我数不清。”
仿佛一只在云雾中迷失方向的海鸟，筋疲力尽，终于听到了大海的讯号。
余菲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就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她淡声应着：“我的运气一直都不好，还能坏到哪儿去呢。”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小曦所在的小区就在从地铁站到锦大北门的这条路上。
余菲走得很慢，不自觉地就会往小区大门那边看。
“因为手术和药物，我现在外表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如果我不主动说，多半是不会有人想到我是一个病人。”
他们绕着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有时候会说几句话，但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沉默着的。
他应了一声。
一定是晚霞太好看了，所以才被迷了眼。
“好。”洛老师微笑着看向余菲，“那就让我来找些话题吧，我们聊一聊家庭，可以吗？”
-
她这种人，应该离得越远越好。
嗓音也好听，就和这晚风一样，清润，轻柔。
“我有马凡。”
两人并排走着，从北门进校，穿过梧桐小道，经过广场，到了操场门口。
“是不是有点怪怪的？”他的大拇指能从四根手指下穿过，突出一个指节。
“我在医院里待的时间，估计比我在家的时间都要长。”
余菲低声道了谢，过了一会儿，她喊：“柴肃。”
生活枯燥而麻木，有什么事情能值得来谈一谈呢？
“我看你一般都去得挺早的，应该也用不着让别人给你占位置。”
柴肃放下手：“看着点路，别往井盖上踩，不然运气会变坏的。”
柴肃开始解释：“这一种罕见病。”
跑道上有零星的几个人在慢跑，对面的篮球场上有一群男生在打球，隐隐能听到运球时篮球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还有奔跑时鞋底摩擦的声音。
柴肃嘴角微扬：“我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这给世界上多的是各种各样的病痛。”
“你再看看我的手。”他伸出一只手，拇指放在手心，握紧拳头。
昏黄的夕阳之下，柴肃的声音和着晚风一起，徐徐拂过耳边。
柴肃放慢脚步：“知道什么？”
余菲点点头：“好。”
她在不安。
余菲很清楚，她只会传递悲观消极的情绪，她这样性格的人，其实并不适合做朋友的。
路灯的光亮被高大繁密的树梢遮挡，若隐若现的，像暗夜里的星火，又像是黄泉路上的过桥灯。
余菲礼貌性地道别：“我回宿舍了，你慢慢散步吧。”
足球场上，有三个人正在练习传球，其中一个人没把握好的力道，一脚下去，足球飞出了场地，直直向跑道这边飞来。
“你好像和我走得挺近的。”
柴肃如实回答：“楚亦岸是有跟我提过一点。”
“你怎么了？”
现在，她倒是也想找一条通往地狱的路，可她找不到。
听到这里，余菲不禁抬眸去看柴肃，却发现，柴肃也正目光幽幽地望着她。
“那好吧。”
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谈论。
“但我心脏不好，永远也无法体会那种跳起来扣篮的感觉。”
“以后还能帮我占位置？”
余菲走在路上，想起自己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人死以后，家里人要连着七七四十九天，每天日落都去坟边上生一堆火，要不然，天黑了，这个人会看不见去往地府的路。
柴肃说：“天快黑了，你该回宿舍了。”
仿佛一只在地底沉睡了十七年的蝉，黑暗之中，终于嗅到了夏天的气息。
闻声，余菲转过头，还没看清说话的人，就先看到了一只横挡在她眼前的胳膊。
他微微低着头，镜片之后的那双眼睛，瞳仁清澈，睫毛浓密，眼底藏着看不透的情绪。
“我爸妈，还有爷爷奶奶。”
余菲心头猛地一跳，下一刻，又听见他说，“但现在的医疗技术进步了，只要好好治疗，达到普通人的平均寿命，也不是不可能。”
余菲攥紧了双手，她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嗯。”
这种感觉好奇妙，明明柴肃说话的语气是那样的温和，但不知怎的，这些话听起来却有一种莫名的力量。
与人面对面时，余菲的视线从来不会聚焦在别人的脸上，自然也就看不清柴肃的表情，但能听出他的语气里带着些笑意。
班委，还有她的舍友，都被汪老师专门叫去办公室里谈过话。
“没。”
她这样正式地叫他的名字，在柴肃的印象里，还是第一次。
柴肃在操场门口和余菲分别，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好像还不适合去做送她回宿舍这样的事情。
路边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声音：“看路，余菲同学。”
余菲不解：“你家不是就在旁边吗？去学校干嘛？”
余菲从地铁站出来，顺着路往前走。
余菲觉得，没有。
整个上午她们都在走路，吃完午饭，两人都不想再动弹了，就买了两杯柠檬水，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聊天。
“所以你不需要躲起来，也不用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柴肃呢，他上课时经常坐在她旁边，在别人看来，他们俩或许很熟。
《余日菲菲》
和他说话时，余菲的眼神从来不看他，只是频频地撩动头发。
余菲没抗拒：“嗯。”
“余菲，今天想谈些什么呢？”
“别走。”柴肃轻轻拉住她的外套袖子，“一块儿转转吧，你看，现在还有夕阳。”
他偏过头看她：“这有什么不对吗？”
“家里有哪些人？”
“我知道痛的感觉，尽管我们痛得不一样。”
“你看那些打篮球的，我多羡慕他们。”
心理咨询室里，洛老师坐在余菲对面，手里拿着笔，在平板夹上的纸张上写着什么。
“这就是马凡的症状。”
余菲怔愣片刻，又迅速垂下头去躲避他的视线：“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落日斜照，金灿灿的光洒落在操场的草坪上，人的影子也被无限拉长，好像连时光都变得浓稠了。
“全称是马凡综合征，心血管、眼睛和骨骼都会有问题，得这种病的人，一般只能活三四十岁，甚至更短。”
聊舍友，聊老师，聊从前的同学，还聊她们失散的两个发小。
柴肃：“这下，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了，我们算扯平了？”
“你们关系怎么样？”
一字一句，砸在余菲的心上。
“就是，关于我的事情。”
余菲走到塑胶跑道上才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要和柴肃一起散步。
爷爷跟奶奶吵，爸爸跟妈妈吵，爷爷奶奶爸爸一起跟妈妈吵，还有，他们四个人一起跟她吵，吵急眼了
“你要回学校了？”
“没听过这个词？”
小长假之后，又是一段忙碌的时光。
她看不懂这个人间，也看不懂她自己。
“这有什么可怕的？”柴肃望向远处的篮球场，喃喃道，“我倒是觉得，我跟你说了我的事情之后，你会害怕我。”
余菲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答道：“没什么。”
余菲露出一个苦笑：“不怎么样，他们总是吵架。”
这是一种很难得的氛围，即使两人都一言不发，空气里也捕捉不到一丝一缕的尴尬。
晚饭后，两人分别，各自回学校。
看台的座椅上坐着几对情侣，他们依偎在一起，等着看日落。
余菲：“行吧。”
所以，应该也会有老师或者班委，特意叮嘱过他什么吧。
她点点头，表示明白，没再说话。
余菲侧头看过来，眼底闪过几丝疑惑。
这样严重的病症，为什么就不能让她这样一心求死的人得呢？
“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他们走了很久，直到黄昏谢去，暮色渐沉，操场上的灯亮了起来。
柴肃眼疾手快地把余菲拽到一边，截住球，踢了回去。
“没那个必要的，我们就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就好。”
为什么非得去折磨苦苦求生的人呢？
“没什么，我只在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