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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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灾之年，战事不断，若是没有皇权贵胄们，从手指缝里傲慢睥睨着眼，略略施舍下来的这点恩泽，这帮孤儿，怕是同样早就饿死了。

    乡野小屋里。

    不知道谁才是，他真正，应该效忠的主子。

    很让人烦躁。

    哦，等老了以后，甚至连“学子”二字，都捞不到。

    爬虫，在黑夜里滋长野心，化为令人作呕的腐肉，觊觎不该属于他的高位。

    无门无势，学识过人，这样的人，怎么能不紧紧抓在帝王手里？

    但这跟帝王都没有什么关系，给了他鲤跃龙门，他没有抓住“效忠”机会，又关他什么事呢。

    刀尖舔血，只做主人锋利挥向，敌人脖颈的尖刀利刃。

    是百中留一。

    贵胄们喜欢豢养，用泯灭人性的法子，培养出对自己最为忠心听话的傀儡。

    殷阜脸色阴霾，覆着一层深深寒凉的薄霜。

    毕竟能活着，谁又愿意选择死呢。

    瓶身袖珍小巧，看着很精致，圆弧滚肚状，上面瓶口小小，配

    这就是，帝王之术。

    他想要什么人，忠诚于他，自然有法子让他，感恩涕零，自愿捧着忠胆之心，双手跪拜，奉献给他。

    平民悲苦，贵族狂欢。死，是解脱，

    在帝王未抛出橄榄枝之前，就自寻高官相门，拜其羽下。

    身上的袍衣系带，系得不是很紧，松松垮垮，半敞着怀，斜躺炕边。

    所以哪怕贵胄们将这场猎宴，当作百无聊赖，举办的阶层消遣玩闹的宴场。

    如果说，爬虫是帝王巩固王权的第一道枷锁，那么忠诚奴仆，就是巩固王权的第二道枷锁。

    玩弄考验人性的游戏，等戏，看得尽兴了，

    漏下那么几分雨露恩泽，就能换来奴仆们的忠诚簇拥，就能让帝王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从手指缝里漏下那么几分，微不足道的恩赏，是卑躬屈膝，为殷阜，辛苦奔波忙前忙后的忠诚奴仆，应该赐予给他们得到的奖赏和特权。

    哪怕，这点恩泽，

    小脏孩，手里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垫起脚，正费力伸直胖墩墩的身子，扫落架子顶上的灰尘。

    往往殷阜就这么居高临下，坐在高位，淡淡瞥过去一记眼神，什么话都不必开口。

    自然见识过不少，不能为外人所道的，阴私之事。

    忠诚的奴仆臣子们，就能心神领会，甚至举一反三，为他处理好摆平一切，甚至完成的更好。

    而帝王，只是云谈风轻，勾唇一笑，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帝王没有慈悲之心，懒得说什么，弃子就是弃子，在寻别的棋子就是了。

    有时候无聊了，再扔点养料进去，他们会更加疯狂犬咬。

    被天子抛弃，意味着这些人，

    他该投靠的，是谁的羽翼庇护。

    殷阜多疑的目光淡淡瞥过去。

    但，不是没有意外，也有脑子蠢笨的，

    帝王最是喜欢聪明的学子。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没有眼色的人头。

    两伙势力，补全，然后又会进行，新一轮的厮杀攀咬，谁都不甘心认输。

    而第三道，———

    他们要的不过是，家族门楣的殊荣，地位上彰显的尊贵。

    忠诚的奴仆们，为了保住光耀世家荣光，或是想向上攀越，会更加痴狂拥戴，高位之上尊贵的帝王，不留遗力镇压地底的爬虫，

    而往往能够登上朝堂之上的寒门学子，必然有他自己的过于常人，天资聪颖之处。

    寒门学子，现在被爬虫，紧紧掌控在手里。

    都是罩在他网里的小丑戏子罢了。

    男人面无表情，盖着薄被，搭了被子一角，虚虚覆着白皙瘪平，腹部的位置。

    王朝贵胄阶层，乐此不疲，当作消遣，举办过无数次，这样狂欢的猎场，

    无聊极了的事情。

    网外的平民们，殚精竭虑，穷尽一生，可能都摸不到这张权势网的一片小角落，连入门券在哪都找不到。

    殷阜的童年，都是在党争斗权之中，度过的。

    一副大善人模样，洋溢自得。

    贵胄们，也愿意用高人一等的姿态轻拢宽大的袍袖，轻蔑大手一挥，惺惺作态从手指缝里，施舍那么一些些，虚伪的点点恩泽出来。

    对于那些卑贱的、快要饿死的孤儿来说，依然像久逢甘露，想要感激涕零叩首，跪下感恩。

    夜晚里篝火燃烧，猎宴狂欢。

    这时候权势网里的圆弧，有了缺口，帝王就会找人填补上去。

    通常这样无门无势的寒门学子，就是帝王，为网里两伙势力，避免狗咬狗，瞟了一嘴毛，跳墙戳破这张制衡网的———

    势网里的朝臣，纸醉迷金，结党营私，以及自不量力，妄想登梯，被阶层富丽堂皇迷眼的阴暗爬虫，朝帝王，野狗般犬吠，低头笑嘲贱民取乐。

    阴暗爬虫，忠诚的奴仆，两伙势力，全都为了帝王一句，“贵胄恩宠与特权”，在那张权势网里朝堂之上拼命厮杀，猩红了眼，斗得不死不休。

    除却，十几年前发生的那场意外，殷阜登基王位时其实并不顺利，这就导致，王朝之中的第三道枷锁，他没有牢牢抓住。

    王恩赐给平民，跨越阶层，挤进权势网的机会，寒门子弟却如此，没有眼色。

    王不想，去赌人心，更不屑去赌，他本身就能玩转人心。

    两伙人在网里厮杀，制衡。

    帝王稳坐高位之上，平静俯瞰着，权势网里的大戏。

    这种死士，专挑那些无父无母，根骨极佳的孤儿，乞丐，然后丢到有庞大身躯野兽的森林里，进行惨绝人寰的地狱调教。

    帝王，连点拨都懒得点拨，直接看死人目光一样，清清冷冷。

    他们是感情冷漠淡薄的怪物。

    白骨堆砌，死人腐肉味，漫山遍野。

    尊贵的王稳坐高位，翻手两下，就为臣服他的子民们，精心编织一张巨大密不透风，让天下所有人都疯狂趋之若鹜的权势网，

    这些小孩本就是孤儿，或行街乞讨，或罪臣之后，或无家可归。

    不是没有，能靠着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真正鲤跃龙门，跨越阶层，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君王殿，获得叩首皇恩的天缘资格，

    这样的状元及第的寒门男儿郎，算是难能可贵，凤毛麟角。

    耳边窸窸窣窣，传来小仓鼠搬家的细小声响。

    他不想再看，那些令人作呕的恶心头颅了。

    桃花村，八月天气炎热，

    一代枭雄帝王，能够安然度过幼年险遇，最终登上山巅之位。

    只能留在其庇护门下，发挥余热，当个掀不起风浪的“谋士”。

    第三道枷锁。

    他能点下恩泽，就能赐罪审判。

    而爬虫，为了摆脱忠臣撕咬，自然会反过来疯咬回去忠臣，直至一方斗败，塌台，销声匿迹。

    殷阜也举办过这样索然无味的猎宴，身为殷室王族的最高掌权者，为了拉拢党政结派，让他们更加趋之若鹜，忠诚的簇拥王权。

    但凡聪明的寒门学子，都会知道，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但，并不是没有意外。

    何乐而不为。殷阜，愿意施舍这点，微不足道，彰显他们高贵身份的“特权与赏赐，”。

    百人厮杀，只为争夺一碗水，一口肉，一块馒头，以及只留有一人活口的无情名额，

    想要马儿跑，就要给马儿草。

    软枕边上，搁着刚刚小脏儿，着急要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还没来得及盖上，装着乳色药膏的瓷瓶。

    但更想，苟且地活着。

    王就挥一下袖袍，赐予忠臣恩宠，

    人死得剩下猫爪两三只，

    叛逆者，对王来说，都是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责。

    殷室王朝，自古以来的每一任帝王，都是这样制衡，从未出过差错。

    这样摆出来的选择，贫民们依然会趋之若鹜。

    一个不听话的寒门子弟，不能为王所用，那么就失去了“寒门学子”进入朝堂，存在的价值。

    这样愚蠢没有眼色的朝官，要他入网，他也在这张能撕咬能吞人血骨的地方，活不下来。

    这样的寒子，在帝王眼里，就是一枚废子，必然不会在朝堂之上，得到天子重用。

    暴君殷阜知道，这世间有一种死士，是傀儡死士。

    是权势网外的平民，寒门学子，贫寒，注定他们的见识，学识，天生低贵胄学子们一等。

    见识是一道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鸿沟，将“贫”与“富”的他们分为敌对的两侧，水火不容。

    对他来说，这并没有什么，更不代表什么，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帝王抬手挥动两下，给与施舍他们的恩赏。

    本质，其实依旧是“寒门”，没有天子的重用，封侯加爵，看似跨越阶层，接触到了高官将相，其实还是原地踏步，一生摆脱不了“寒门学子”这四个字。

    这些上百孤儿，最后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那片张着血盆大口，仿佛要吃人的黑洞森林。

    这些忠仆，会因为获得帝王的青睐，而感到沾沾自喜，更加激进拥护于他，为他们的无上尊荣奉献，一生为王所用，鞠躬尽瘁。

    ＊

    如果他所投靠的主人家，有点还没完全被狗吃掉的良心，自然能吃穿不愁，混个温饱。

    他敏感多疑，暴虐无道的性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慢慢根深蒂固，嵌入在了骨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