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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当真溺宠，便是寻常普通人家，哪个做爹娘双亲如此心狠，舍得将初诞的娃儿养在宫廷内满是旧人疯子的掖庭，又怎舍得奶娃子的年岁送出敌国做质，当下竟还宽许奴才们的僭越，逼着他忍辱倒插门。甚至年已十五、将十六，却还未定正名、入宗牒。
屋漏偏逢连夜雨，域下自附属顶乖顺的户连部族竟养精蓄谋，进贡的美姬娈奴刺探南阕秘情，布局多年，挑中南阕连年大旱之机，钻国库空虚的空头里应外合，勾结其他部族召兵集马侵攻边城方市。余下十几部族耐不住利诱借机反戈，南阕朝廷虽派兵遣将平叛，边城安定仍岌岌可危。
民间怨愤悲苦、哀道连连，埋怨皇家贪图奢华富贵，不开国库济民，不识人间疾苦，各地各处隐隐传响叛乱，欲自立旗幡推翻央权称王。
几个胆小的又非人心腹的，不被告知其中秘辛，不过见钱眼开或把柄在人手被逼无奈的，屏不住声，眼泪直扑扑地下。
“是。”虽心疼保命的玩意，但位卑的黄衣奴不敢多言，连连道谢憋着断骨痛，捂着肿红的脸如鸟兽般地逃。
可但凡皇宫里消息通透些的，全晓得南阕八皇子生来天降异象，怪异不似寻常婴孩，自小不招帝后待见，送往外朝是偷养大，文不教武不授，于北翟亦任凭其受欺遭辱、恣意妄为。
宫里传出的假秘辛，教外人当大阕八皇子纵使为质也因其为嫡出的幺子，于北翟未曾受丁点苦楚，到底是个被宠娇坏了的矜贵主子，脾性万万惹不得。
“儿时被打过不少回。”明赫同连谷亦笑笑。
房里熏得人昏醉的甜气立清减，余剩沁人的淡药味。
明赫知道，连谷是实意真心的疼惜他。
再说，这八殿下杀人不眨眼的狠厉性子在外可是出了名的，入宫没多些时日，已闹出些条人命。
总归是不会轻遂了他们的意。
当朝权政上下因南阕皇幺子的应答欢庆懈松，而终一日清晨，天肚泛白，日晨曦寐，晨起的奴才连榛入殿伺候更衣，惊惶地发现床榻凉透的锦被。
亦是他保下自身与族人的出路。
听此答复，连榛悄然一怔，接令行过礼出寝收拾衣装妥当，噙笑往殿门前迎去。
“我在这南阕宫里头的旧人，待我好的唯剩你一个。”
南阕帝宫南侧门外的街巷道，身量纤高衣着半旧的一人视若无人地徐步漫逛，而曾与其擦肩的宫人与守卫皆未察觉出半点儿的端倪。
十几年在外朝，不晓从何处学得些术法功夫，天下极少人拿得住他。
愁怨噩子降难予患，忽而与南阕不和的强朝北翟不明缘由向危难之中的南阕伸援，即派兵支援南阕国军，运送十万担赈灾粮另二十万以充国库军饷。
连谷眼睫颤颤，不多会睁眼清醒，入目是明赫教昏沉烛灯光打亮的半脸，仅仅一笑。
纵多少耳朵听些闲言碎语，八皇子仍是南阕当朝圣显皇后林氏肚子里掉出的肉，南阕当朝景安皇帝的亲子，实打实的嫡皇嗣，多嘴的万一涉及甚宫廷秘辛，小命恐难保。
他合了窗，垂了头，熄了灯，褪鞋上榻，蜷身倚在连谷的身侧。
侧身瞧连榛谦逊恭卑的模样，明赫只微抿唇敛眉，搁笔撤下坏了的画纸，握研磨余下的半块上墨：“殿外来了位客人，你出殿去替阿谷接待一下。”
“ 日后得记得，行事做人得机灵些。”连榛捋了捋令牌下悬荡的褪色殷红穗子收进袖袍内，再催黄衣奴，“愣着做甚，还不快回勤正殿复命。”
“还疼吧。”他坐躺榻侧边，给连谷提捻被子。
“殿下离宫时不过三岁，这板子打在稚童身上，定是要了命了。”
小奴们见主子不声不响地出了殿，惊得似害鼠见狸猫般立马噤声。
因此循循利诱、谆谆善导，愿噩子顺遂其意。南阕一面处处提防皇八子的异动，一面任他非为造营溺宠悯怜假象，唯盼此降世的噩子早日应允入北翟国的婚事，解南阕劫灾，正天下昌运。
明赫并非不知连榛的私欲和野心，户连部族叛乱，本就苟活于南阕的户连人生存更艰，只要不越界犯底，连榛的欺软怕硬和攀附奉承反而是讨好人的好法子。
待感殿外连榛与尚立碰面而暄且谈笑离远，明赫丢下墨笔走至炉旁，掀盖掷进块青玉的硬膏，燃火后于卧榻边侧斜坐。
瞅瞅那烂泥似的人尚存一口生气，明赫敛目进殿入内寝，未多瞥黄衣奴六承一眼。
原将本就于北翟为质的明赫割舍便是，何苦将他接回又送去，劳民伤财。而此番大费周章将自北翟明赫接回南阕，乃所谓仙域共两朝秘密决策，其中具体前朝群臣看不清晓缘由，只道多此一举，明赫猜得透则不愿费思。
“难为你了，这捆扎金水牛皮的板子打在身上可比一般的板子疼。”
连谷虽回了气血，有言语的气力却百骸疲软使不上劲，知得跟在明赫身边无需讲究什主仆规矩，得理的安躺闲闲地聊话。
南阕的帝后近几日颇难眠，一为岌岌国家社稷愁忧，二因由仙者测命断定将乱国运的幺子而恼。
明赫见此景冷笑出言：“都滚开些，本殿求个清净。”
“不必了，”明赫指端毫笔微顿，案台前细细端详笔下未完的墨画，“你将他带进里屋，我替他疗伤。”
，得了令的人人皆知若过了去名分不比个得人欢宜的男宠。
连榛捂着袖袋里的牌令，远看黄衣奴出殿门身影一晃而销，来回踱了五六步这才走往拣叶沏茶。
不等连榛几番思量打算，明赫开口道：“放卧榻上。”
瞧出端倪的不敢乱说，能胡言的不愿透露。
月下，含水的眸子里漠淡地瞧连谷好半刻。
明赫略略掐诀替榻上昏厥的连谷疗治半伤，又为其褪换件干净的内裹外衫，不理连谷是否听着。
明面看来是娇宠惯着，可与昔年前朝大曜皇帝为保江山舍弃所谓坏国运之子的折法子一辙。
得了吩咐，连榛暗暗松气，也不疑有其它，便去请人小心将晕死的阿谷抬进内寝，正踌躇应否将伤重阿谷丢放在地，唯因黏血滴溅，腥气浸侵的脏秽恐惹明赫不悦。
笔尖细毛起落，碾转形如萱花，敛袖提笔扬，滴墨掉染白宣纸，脏了还未成样子的画。
皎月凉在打在他背脊上，他静孑立于连谷榻边，半晌挥袖熄雕炉内的焚膏。
“殿下，教下人们将阿谷带回去吧，找个会点医的瞧瞧，看看能不能捡回条小命。”半壶工夫，连榛打点好余剩的琐杂，进内寝置下手中壶茶，捏墨块点水磨墨趁此凑与正摹画的明赫道。
魏六承心知连榛所讨何物，只得乖乖掏出铜青令，瑟瑟地将保命物放置进连榛的手心。此番算是这铜青令保过他一条小命。
此乃仙者传音而示二国必遵的死例。
八皇子失踪。
连榛见明赫遣散一众奴仆，恭顺地送明赫进寝，得了端茶的吩咐，见四下无他人，慢悠地拍拍跪地魏六承的肩，于他面前摊开手掌，亲和地道了句：“拿来。”
.
“五皇子尚立。”
大概是没事了，竟还有气力与人说笑，明赫想。
明赫早烦躁每日成群列队前来他宫前假情假意、嘤嘤而泣哭成泪人状的宫人们，起身绕过求饶不止的黄衣奴跨步殿外，望望小奴们双手捧奉的燃火炉子可还燃着。
齐排跪的小奴本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听八殿下服软妥协，皆当以命相抵的法子奏效，轻了口气，久跪的双腿颤巍，不敢擅起身离走。
北翟派遣的使臣携仙者信物疾入南阕，提出的唯一条件便是教归国质子明赫心甘情愿入赘北翟与帝姬结姻，绝不可以强权相迫，更不允逼其远走。
“殿下怎的知疼。”
而今瞧着这场面难过意，开口替他讨个恩典。连榛心底泛酸，亦惧怯眼前相伴十二载的主子，到底是出身同族，又是为了保下他们二人才编排出的一场戏，只是假戏真做过了些。
做奴为仆的吃十个熊虎胆子也不敢拿性命开玩笑，然办不成事又生怕贵人们一齐怪罪下来，两头得罪，准没好果子吃。
“说起来，我在这宫里，也没几个能称得上旧人的。”
连榛应下按明赫的意思将人安躺于一旁卧榻，出寝门接了盆清井水，润湿块湿锦巾擦净内外脏污，重焚熏炉清真香，缄默地做毕所有侍立一侧。
闻言奴仆们谢过恩，三三两两相搀着退去，侍卫也忙横起长板子提腿遛跑，唯留烈阳下半身血肉翻糊的连谷无人关暇。
十五年前南阕国境大旱伊始，黎民百姓无充饥之粮米叫惨连天，诸多山匪强盗恣意肆虐，朝廷屡次镇压剿灭无果渐失民心。
病弱的肤上莹莹温润，连谷秀气的眉舒缓。凝视着连谷安眠的睡颜，明赫低垂眼帘敛去微波。
榻上的人儿呼吸渐平稳陷入熟睡，明赫捡本阁架排摆的黄页本，拂过灰，轻倚榻头翻读。
自那噩子降世，外患内忧真如仙者所测，一重接一重紧接而至，而噩子一十五岁早已过，原与仙者约定之期将至，皆祈盼仙者予法以渡劫灾。
“是差点要了命了。”
入夜风凉，卧榻近窗槛，明赫觉眼酸疲，起身舒展身子，放回书点了暗灯，再看连谷伤势已好大半，怕他着凉受寒，添了床薄被。
候等明赫命令的连榛因常与明赫亲近，知明赫如此嘱咐便是主子自个不愿见，而此来客不可随意打发，头压的更低些，也直截地问：“殿下，奴想知是何人，奴好做些准备。”
连榛与连谷同出一族，且二人皆打小跟明赫长居北翟，然平日里甚少交谈来往，晓得连谷不讨主子欢喜的性子。
] 若当真溺宠，便是寻常普通人家，哪个做爹娘双亲如此心狠，舍得将初诞的娃儿养在宫廷内满是旧人疯子的掖庭，又怎舍得奶娃子的年岁送出敌国做质，当下竟还宽许奴才们的僭越，逼着他忍辱倒插门。甚至年已十五、将十六，却还未定正名、入宗牒。
屋漏偏逢连夜雨，域下自附属顶乖顺的户连部族竟养精蓄谋，进贡的美姬娈奴刺探南阕秘情，布局多年，挑中南阕连年大旱之机，钻国库空虚的空头里应外合，勾结其他部族召兵集马侵攻边城方市。余下十几部族耐不住利诱借机反戈，南阕朝廷虽派兵遣将平叛，边城安定仍岌岌可危。
民间怨愤悲苦、哀道连连，埋怨皇家贪图奢华富贵，不开国库济民，不识人间疾苦，各地各处隐隐传响叛乱，欲自立旗幡推翻央权称王。
几个胆小的又非人心腹的，不被告知其中秘辛，不过见钱眼开或把柄在人手被逼无奈的，屏不住声，眼泪直扑扑地下。
“是。”虽心疼保命的玩意，但位卑的黄衣奴不敢多言，连连道谢憋着断骨痛，捂着肿红的脸如鸟兽般地逃。
可但凡皇宫里消息通透些的，全晓得南阕八皇子生来天降异象，怪异不似寻常婴孩，自小不招帝后待见，送往外朝是偷养大，文不教武不授，于北翟亦任凭其受欺遭辱、恣意妄为。
宫里传出的假秘辛，教外人当大阕八皇子纵使为质也因其为嫡出的幺子，于北翟未曾受丁点苦楚，到底是个被宠娇坏了的矜贵主子，脾性万万惹不得。
“儿时被打过不少回。”明赫同连谷亦笑笑。
房里熏得人昏醉的甜气立清减，余剩沁人的淡药味。
明赫知道，连谷是实意真心的疼惜他。
再说，这八殿下杀人不眨眼的狠厉性子在外可是出了名的，入宫没多些时日，已闹出些条人命。
总归是不会轻遂了他们的意。
当朝权政上下因南阕皇幺子的应答欢庆懈松，而终一日清晨，天肚泛白，日晨曦寐，晨起的奴才连榛入殿伺候更衣，惊惶地发现床榻凉透的锦被。
亦是他保下自身与族人的出路。
听此答复，连榛悄然一怔，接令行过礼出寝收拾衣装妥当，噙笑往殿门前迎去。
“我在这南阕宫里头的旧人，待我好的唯剩你一个。”
南阕帝宫南侧门外的街巷道，身量纤高衣着半旧的一人视若无人地徐步漫逛，而曾与其擦肩的宫人与守卫皆未察觉出半点儿的端倪。
十几年在外朝，不晓从何处学得些术法功夫，天下极少人拿得住他。
愁怨噩子降难予患，忽而与南阕不和的强朝北翟不明缘由向危难之中的南阕伸援，即派兵支援南阕国军，运送十万担赈灾粮另二十万以充国库军饷。
连谷眼睫颤颤，不多会睁眼清醒，入目是明赫教昏沉烛灯光打亮的半脸，仅仅一笑。
纵多少耳朵听些闲言碎语，八皇子仍是南阕当朝圣显皇后林氏肚子里掉出的肉，南阕当朝景安皇帝的亲子，实打实的嫡皇嗣，多嘴的万一涉及甚宫廷秘辛，小命恐难保。
他合了窗，垂了头，熄了灯，褪鞋上榻，蜷身倚在连谷的身侧。
侧身瞧连榛谦逊恭卑的模样，明赫只微抿唇敛眉，搁笔撤下坏了的画纸，握研磨余下的半块上墨：“殿外来了位客人，你出殿去替阿谷接待一下。”
“ 日后得记得，行事做人得机灵些。”连榛捋了捋令牌下悬荡的褪色殷红穗子收进袖袍内，再催黄衣奴，“愣着做甚，还不快回勤正殿复命。”
“还疼吧。”他坐躺榻侧边，给连谷提捻被子。
“殿下离宫时不过三岁，这板子打在稚童身上，定是要了命了。”
小奴们见主子不声不响地出了殿，惊得似害鼠见狸猫般立马噤声。
因此循循利诱、谆谆善导，愿噩子顺遂其意。南阕一面处处提防皇八子的异动，一面任他非为造营溺宠悯怜假象，唯盼此降世的噩子早日应允入北翟国的婚事，解南阕劫灾，正天下昌运。
明赫并非不知连榛的私欲和野心，户连部族叛乱，本就苟活于南阕的户连人生存更艰，只要不越界犯底，连榛的欺软怕硬和攀附奉承反而是讨好人的好法子。
待感殿外连榛与尚立碰面而暄且谈笑离远，明赫丢下墨笔走至炉旁，掀盖掷进块青玉的硬膏，燃火后于卧榻边侧斜坐。
瞅瞅那烂泥似的人尚存一口生气，明赫敛目进殿入内寝，未多瞥黄衣奴六承一眼。
原将本就于北翟为质的明赫割舍便是，何苦将他接回又送去，劳民伤财。而此番大费周章将自北翟明赫接回南阕，乃所谓仙域共两朝秘密决策，其中具体前朝群臣看不清晓缘由，只道多此一举，明赫猜得透则不愿费思。
“难为你了，这捆扎金水牛皮的板子打在身上可比一般的板子疼。”
连谷虽回了气血，有言语的气力却百骸疲软使不上劲，知得跟在明赫身边无需讲究什主仆规矩，得理的安躺闲闲地聊话。
南阕的帝后近几日颇难眠，一为岌岌国家社稷愁忧，二因由仙者测命断定将乱国运的幺子而恼。
明赫见此景冷笑出言：“都滚开些，本殿求个清净。”
“不必了，”明赫指端毫笔微顿，案台前细细端详笔下未完的墨画，“你将他带进里屋，我替他疗伤。”
，得了令的人人皆知若过了去名分不比个得人欢宜的男宠。
连榛捂着袖袋里的牌令，远看黄衣奴出殿门身影一晃而销，来回踱了五六步这才走往拣叶沏茶。
不等连榛几番思量打算，明赫开口道：“放卧榻上。”
瞧出端倪的不敢乱说，能胡言的不愿透露。
月下，含水的眸子里漠淡地瞧连谷好半刻。
明赫略略掐诀替榻上昏厥的连谷疗治半伤，又为其褪换件干净的内裹外衫，不理连谷是否听着。
明面看来是娇宠惯着，可与昔年前朝大曜皇帝为保江山舍弃所谓坏国运之子的折法子一辙。
得了吩咐，连榛暗暗松气，也不疑有其它，便去请人小心将晕死的阿谷抬进内寝，正踌躇应否将伤重阿谷丢放在地，唯因黏血滴溅，腥气浸侵的脏秽恐惹明赫不悦。
笔尖细毛起落，碾转形如萱花，敛袖提笔扬，滴墨掉染白宣纸，脏了还未成样子的画。
皎月凉在打在他背脊上，他静孑立于连谷榻边，半晌挥袖熄雕炉内的焚膏。
“殿下，教下人们将阿谷带回去吧，找个会点医的瞧瞧，看看能不能捡回条小命。”半壶工夫，连榛打点好余剩的琐杂，进内寝置下手中壶茶，捏墨块点水磨墨趁此凑与正摹画的明赫道。
魏六承心知连榛所讨何物，只得乖乖掏出铜青令，瑟瑟地将保命物放置进连榛的手心。此番算是这铜青令保过他一条小命。
此乃仙者传音而示二国必遵的死例。
八皇子失踪。
连榛见明赫遣散一众奴仆，恭顺地送明赫进寝，得了端茶的吩咐，见四下无他人，慢悠地拍拍跪地魏六承的肩，于他面前摊开手掌，亲和地道了句：“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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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尚立。”
大概是没事了，竟还有气力与人说笑，明赫想。
明赫早烦躁每日成群列队前来他宫前假情假意、嘤嘤而泣哭成泪人状的宫人们，起身绕过求饶不止的黄衣奴跨步殿外，望望小奴们双手捧奉的燃火炉子可还燃着。
齐排跪的小奴本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听八殿下服软妥协，皆当以命相抵的法子奏效，轻了口气，久跪的双腿颤巍，不敢擅起身离走。
北翟派遣的使臣携仙者信物疾入南阕，提出的唯一条件便是教归国质子明赫心甘情愿入赘北翟与帝姬结姻，绝不可以强权相迫，更不允逼其远走。
“殿下怎的知疼。”
而今瞧着这场面难过意，开口替他讨个恩典。连榛心底泛酸，亦惧怯眼前相伴十二载的主子，到底是出身同族，又是为了保下他们二人才编排出的一场戏，只是假戏真做过了些。
做奴为仆的吃十个熊虎胆子也不敢拿性命开玩笑，然办不成事又生怕贵人们一齐怪罪下来，两头得罪，准没好果子吃。
“说起来，我在这宫里，也没几个能称得上旧人的。”
连榛应下按明赫的意思将人安躺于一旁卧榻，出寝门接了盆清井水，润湿块湿锦巾擦净内外脏污，重焚熏炉清真香，缄默地做毕所有侍立一侧。
闻言奴仆们谢过恩，三三两两相搀着退去，侍卫也忙横起长板子提腿遛跑，唯留烈阳下半身血肉翻糊的连谷无人关暇。
十五年前南阕国境大旱伊始，黎民百姓无充饥之粮米叫惨连天，诸多山匪强盗恣意肆虐，朝廷屡次镇压剿灭无果渐失民心。
病弱的肤上莹莹温润，连谷秀气的眉舒缓。凝视着连谷安眠的睡颜，明赫低垂眼帘敛去微波。
榻上的人儿呼吸渐平稳陷入熟睡，明赫捡本阁架排摆的黄页本，拂过灰，轻倚榻头翻读。
自那噩子降世，外患内忧真如仙者所测，一重接一重紧接而至，而噩子一十五岁早已过，原与仙者约定之期将至，皆祈盼仙者予法以渡劫灾。
“是差点要了命了。”
入夜风凉，卧榻近窗槛，明赫觉眼酸疲，起身舒展身子，放回书点了暗灯，再看连谷伤势已好大半，怕他着凉受寒，添了床薄被。
候等明赫命令的连榛因常与明赫亲近，知明赫如此嘱咐便是主子自个不愿见，而此来客不可随意打发，头压的更低些，也直截地问：“殿下，奴想知是何人，奴好做些准备。”
连榛与连谷同出一族，且二人皆打小跟明赫长居北翟，然平日里甚少交谈来往，晓得连谷不讨主子欢喜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