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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世间到底是诸多迫不得已。”

    “八殿下。”

    褚清衍望屏外少年,厌厌病容倦,了无生息。

    “扬。”明赫不觉其他,续而如实作答。

    “其实这名字本不该由我来选。”

    “烦请和仲带路。少年素朴皎衣,不似皇家子弟,沉静更如仙门弟子,泠然飘逸,清绝出尘。

    褚清衍一时不知如何应答,缄默地隐退身形。

    杨和仲见明赫如此正经稍有不惯,愣了好一会方才道:“殿下请。”

    “切记莫与他生隙,你远不是他的对手。”

    轻的像羽毛般柔浮,落在心尖上的一点儿,无意间惹泛无数漪漪涟涟的荡漾,惹得人意乱心痒。

    杨和仲语音淡淡,道行尚浅,遮掩不住言辞露流的笑意。

    褚清衍虽稍讶于南阕八皇子术法逃宫之能,千年的风雨世态亦磨就他处事不惊的风姿,表面自是不却痕迹,眉眼淡了然。

    悠悠远传句嘱:“凡事,由着殿下。”

    “尊者吩咐布衣,何须相求。”

    杨和仲侧目瞧池子内游得欢快的织灵锦鲤,心里打着算盘,温声道:“尊上吩咐,一切随殿下心意。”

    “普民明赫,参拜尊者。”名为参拜,实则岿然不动,只盯看眼前梅屏,“听杨使所言,您想见我。”

    “尚扬与明赫实为二人,仙者大可安心。”

    “殿下名姓刻牒入宗,该殿下亲择。”明赫眸中转瞬落寞褚清衍瞥见的清楚,出言稍慰。

    “姓氏传之于父母,名获赐于父母,本也非我名姓,由我来择选,倒是闹笑话了。”自嘲讥讽之意不减,明赫肺腑实言,归宗由他择字做名确是笑话一场。

    半晌沉寂,梅染屏风后传来声清淡无澜的问话。

    “明者近光,耀亮而清明,赫者张扬,无限荣盛,虽是好名却与我毫无相干。”不仅无相干,甚至于其婴幼时因此赐名携法压命制术,险些害他丧命早夭,“明赫却也并非明赫而已。”

    双掌相叠举至额前凌空一拜,道谢之言,却咬牙尽数冷意:“但愿早日解脱,不受缚束。”

    “殿下随时可与尊上一叙。”

    身着玄绸纹缎的英气青年自雕栏朱门外拂帘低头走进,朝着云雾袅缭的内室做了一辑,恭敬道。

    “尊上,南阕八皇子已至行宫。”幽阁内,一道略显无奈的清朗音传响。

    那方木盘内五字,皆是内府避南阕皇室先祖名讳后随意选出,明赫稍算命格相合,即知五字内唯有扬字稍合命格。

    《鼎世》

    “何况此躯与我魂灵本就不足以相配,我以术法改之络脉百骸,驱疾温养,相貌自然有变。若非如此,纵我不曾夺其凡胎躯,此子亦活不过十三岁,尊者所知天运恐怕远不止乱,而是断。”

    “不急,”明赫轻笑连连,眯起双眼,言语之间夹杂着不善的气息,“和仲用膳了没,不如坐下尝尝本殿的手艺。”

    屏后之人斟酌良久,开口:“本尊有一事。”

    “八皇子尚扬,”见褚清衍闻言又静默,明赫自顾浅笑道,“望尊者之态,我并未选错字。”

    “我来此,也不过是想见见传闻中的尊者罢了,倒也想问问,为何非要我上千宁不可。”早知褚清衍或有此一问,明赫反问。

    何出巢中灵禽啼,鸣声悦耳犹如珠落玉。

    言下之意,如此,瞒骗世人,好做文章。

    往后整整半月,明赫不请见褚清衍,反倒身置行宫无人管束,肆意妄为。为迎修仙术士的东郊清銮行宫,迎来自南阕建国立朝以来最为黑暗无光的一段时日。

    “做了何事。”

    屏风后飘渺绰约的轮廓渐渐被浓郁的云雾遮掩,唯余下屏风上隐绰的傲立独梅。

    褚清衍放下书简,察觉出随行弟子的无可奈何,风轻云淡地问道。缥缥缈缈中似携一丝警惕之意,细听觉不出一点,又好似淡平的空无一物。

    “说到做到,绝无食言。”

    “再者,改篡俗朝皇室亲眷与

    “是。”褚清衍直言,散消云雾,坐于屏后。

    周遭绕雾卷旋,他十数年因噩子扰运之事周旋,只求世事行通、天运畅顺,为此必得借眼前夺躯之人之力,循命册所诉扬尚氏名。

    顿了一顿续道:“想求殿下。”

    “甚好。”似在明赫意料之内,挑眉间明目璀然,反笑得畅快,招呼洒扫的宫婢,“来人,把这满池子鱼都捉了,本殿要炖烧,煎抄,清蒸,汤熬……”

    终是明赫深烦无趣,请了宫外顶好的戏班团子,日日夜夜于寝殿内,专挑些难登大雅的调子吟歌唱曲。

    此前糟乱荒唐,全然为幻法虚无。

    将明赫领至殿内,杨和仲自觉退离,候在殿外,留明赫孤身,跪坐于屏前蒲团之上。

    “殿下知得天运?”平淡的音嗓讶泛波澜,薄淡的浅颜瞳中映少年姿貌昳丽,晏晏言笑其耀恍然。

    南阕八皇子亲临造访,搅得天下尽晓千宁至尊清衍仙尊临世,好在臣工闻八皇子驾临,皆托辞来日再拜。偏一切的缘由起因,皆由尊主不经意的遥遥一指。

    “殿下又道是不急,待他赏玩过行宫上下,自会与尊上相见。”杨和仲肚里憋着坏,偏传话大喘气。

    谁知后来,南阕八皇子归宗大典之上意欲作乱,褚清衍无奈出手,后私里二人几番斗法,竟无分胜负。

    于褚清衍之疑充耳不闻,明赫慨然续道:“虽我延命有效,然肉体凡胎所限,在世定活不过十八加冠,自后尚扬可应顺其天运,救南阕于危难。”

    褚清衍怎会不知明赫戳刺话中何意,景安十二年明赫初诞时为息天下异象,褚清衍确临南阕宫赐名遏灾,故轻而叹曰:“本尊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听此直截问,明赫顿笑,眼尾微点血红妖冶。

    话说那日南阕八皇子逃宫,恰逢尊主褚清衍,按约临访南阕,帝后亲迎,亦慌不择言地告知八皇子离宫之事,唯恐其意毁姻约,自此不返。

    “他不愿见我,我又如何与他相谈。”褚清衍隐坐于云雾间,收息吐纳,“和仲,修者最忌多虑忌过思,无需在意,保持本心。”

    “确如尊者所言,世人识我者甚少,往后于正史,唯有南阕八皇子尚扬,明赫不过苍生一野名,用以相称之便利罢了,尊者不必耿耿于怀。”

    玄衣少年薄笑,起先略显愤愤不平,而后面色顿生无奈,亦笑道:“殿下眼尖识货,将我千宁境宁央宗掌教百年前留栽行宫的一叶仙草摘去炒了灵鸡卵,配着灵酿作食。”

    而那位名义上的殿主至尊褚清衍得知后,却总只道:“随殿下心意。”

    似不知如何接话,褚清衍望着屏后的少年,突话锋一转,避问道:“殿下归宗大典,择何字为名。”

    那日,晨起早练的杨和仲惊讶发现,吵嚷的戏班已然消踪,光秃的灵草仙树蓊郁,空荡的池中灵锦鲤畅游无异,走兽飞禽奔逐,活灵更盛。明赫孤身孑然孤立,绾束散发梳妆齐整,恭立于寝殿门外静候杨和仲。

    不知是尊主收力留情,还是其术法竟精妙如斯,杨和仲瞧看明赫不修边幅的模样,心中暗忖。

    侧旁行宫外殿,正与一干奴仆摆火架子生火准备烤鱼的明赫隐闻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弯唇一笑。

    “明赫,只是明赫而已。”褚清衍又道。

    杨和仲见褚清衍如此告诫,心中打鼓不止,他与噩子初见便觉心悸,颔首会意,又转言道:“八殿下确是不强求,倒是将莲池内的织灵锦鲤全捉了。”

    忽而,那绰约的身姿再次浮现,飘渺音响:“你且领他进内殿。”

    受教的杨和仲深吸气,强忍笑意,乖乖稳下惊诧心绪,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多有疑问,只晗首敬道:“遵命。”

    似是诡计得逞,明赫笑开。

    于是随手探知一阅命格,知晓南阕八皇子所处之位,彼时明赫身置南阕帝城繁街,买了袋滚雪红糖果与一群孩童嬉闹。

    “殿下之样貌,与其躯原本之貌已然相去甚远,至多不过约莫二三分相像,然尔以明赫之名于世,世人识南阕八皇子者甚少。若上千宁,再少些凡尘所扰,于殿下而言有益。”褚清衍循循善诱,只言有益不言无害,因不可出诳语,困活千宁,怎能毫无一害。

    “殿下可愿随本尊入千宁山境,上我央山。”世人婉言几转,褚清衍长居千宁境央山,入世甚少,实是不懂如何好言相劝。

    “不见,是因时机未到。”

    见明赫未逃远,褚清衍心有庆幸,遥遥随意一指,隔空设制控身咒,欲将皇子转回宫中。哪知其早有防备,褚清衍控其身不至一霎,已然破术遭噬。

    行间云雾袅袅萦绕,屏风上的梅花好似得活过来一般,鲜明的勃勃生机映画中霜雪,生姿熠熠。

    “此番千宁临世的目的是为邀其入我境,尊上为何不请见他。”

    自从大半个月前,尊主应千宁境不可明涉世事之规暗中指示南阕北翟两朝,然为顺天运、安助南阕渡过国难以求天道轮转往常而亲身下山临宫。自此东郊行宫内,殿阁臣使私暗里纷至,已是不得清静。

    杨和仲两面周旋,身心俱疲,与南阕八皇子掰扯一番,又作揖回禀道:“尊上,八殿下道是此番不见,往后便一别永不再见。”

    殿内燃香袅袅,不甚沉腻。

    屏后人轻语,恍若一声叹息,再无了声响。

    “尊者有何事寻我。”嘴上口口声声尊称仙者,却毫无敬畏意。

    “听闻此名乃尊者所赐,明赫当真谢过。”

    “此子心性不羁,随他去吧。”

    南阕八皇子明赫仿佛意欲坐实世间骄横无理之传,命人拔光殿内灵草,砍参天荫树;吃食莲池锦鲤,烤炙珍禽、稀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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