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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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盘黑乎乎的西红柿炒鸡蛋，一盘油兮兮的辣椒炒菌子，几块菌子一眼能数出来。

    她到底是心疼儿子，说完这句，又将夏冬的碗接了过来，满满登登的盛了一整碗白米饭。

    而只有在被炉火包围时，她才不会被谢明辉的坚冰所冻毙。

    “妈，我不想吃，你给我一块钱我去买米线去。”

    “啥？夏棠，你要卖工位吗？”

    堂屋里头就只剩下夏大山和不住哭嚎的刘妹，对着几个几乎没人动的菜饭。

    就这样，她的梦想被毫不留情的打压了下去。

    离开药材厂家属院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

    她反而说：“婶子们，如果有想买工位的，麻烦帮我留意着点儿。”

    她在废墟里重塑的人生，就像是云池边上新生的春柳，在枯槁细长的枝条上，抽出鲜亮亮黄澄澄的嫩芽。

    坏话一箩筐一箩筐的说，简直像开起了夏大山和刘妹的批斗会。

    夏露露之前都是受宠的，哪里受过刘妹的这种瓜落，当下便气囊囊的说：

    夏棠心里头觉得雀跃，突然转过身来对上了秦越，一只手伸了出去。

    “虽然没对象……但……应该快了。”

    可是，今天的刘妹实在是气不顺，听到她这一句，当下便将饭铲子丢到了桌子上，米饭里撒了一桌子：

    夏棠突然问：

    他相貌生的端正，笑起来时一团和气，还残留着仿佛少年的稚气。

    夏家的人在药材厂是一方面，但都是基层的工人。

    “秦越同志，谢谢你对我的理解和支持。”

    “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

    “夏棠，夏大山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搬出去的，你和他们闹掰了，现在住哪啊？”

    当那恨意掺杂上这几年的养育之后，便变得更加复杂。

    刘妹的声音眼见着越来越大，夏大山实在忍无可忍，一锤桌

    打听秦越是一方面，更多的人同情的是夏棠的遭遇。

    她卖工位，真正的原因，还是她想要借着这改革的春风，去做自己真正想干的事儿。

    就像现在。

    邻居们都很诧异：

    这要是按照以往，也是个挺合理的要求。

    “妈，今晚上，就这些？”

    “好嘛！我说一句都不行了是不是？你们全都是大爷！就只有我一个烧火丫头！辛辛苦苦做了一晚上的饭，结果这个嫌弃那个闹腾！我一句话都说不得！我……我命都要苦死了！”

    她眉眼上挑，温柔的杏眼仿佛汪着一道光，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隐隐的欢乐：

    可是今天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没有立即住嘴，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指桑骂槐的就发作了起来：

    她看着秦越的脸色越来越黑，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夏棠抿了抿唇，笑了笑，却始终没有接茬。

    秦越捏着拳头，声音都带着冷意。

    毕竟，夏棠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夏冬一看情况不对，扒拉了两口饭也连忙跑了。

    “你以为你照顾家里做的就很好吗？还想要出去开店，少出去丢人现眼了！”

    “要不，你先住我们家？我们家孩子考上学了，屋里头正空着。”

    可如今倒是不避讳了。

    他留在这里，是因为夏棠对他的叮嘱。

    夏露露“嗷”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捂着脸跑了出去。

    等终于端着两三个有点糊的炒菜进了屋，其他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也有人为夏棠的将来发愁：

    “如果不是你之前说过……我早就进去了。”

    “吃吃吃！吃什么吃！家里都成什么样儿了你还吃！”

    夏棠笑了笑，主动说：

    夏大山的脸简直黑成了锅底：“行了他妈，少说几句。”

    如今见夏棠跟他说话，方才试探的过来问：

    夏棠看着他绷紧的全身，居然笑着问：

    她在家里头一贯受宠。

    夏露露看着一桌子的菜也没胃口，随便填了两口就将碗放在桌子上，手一伸：

    他拳头一直紧紧捏着。

    夏棠认真的感谢着他们的好意，却一个都没答应。

    “要对于旁人，我可能会觉得，她是不是欠考虑。但你的话，不会。”

    说完这句，她看到秦越浓黑直挺的眉抬了一下，自己的脸也不由得有些红。

    刘妹最是怕夏大山，要是平日见到夏大山生气，气焰早就下来了。

    但在还不知道原因时，就愿意支持她，才让她真的觉得窝心。

    “你不就是因为夏棠的事儿生气，气撒不出去，冲我来了！”

    还有看上去就硬邦邦的大块腊肉，这伙食，也太差了。

    问出这问题的时候，她心里头也在打鼓。

    “是你弟弟吗？长的挺俊，说对象没？”

    “还要一块钱！你自己不是前几天才发了工资吗？都吃进狗肚子了？”

    但如果让他选，他一定会挺身而出，站在她的前面。

    “少听别人夸你，你做的那些，也就算是能吃。”

    以她如今的性格，也未必能让他们欺负了去。

    对于卖工位的理由，她其实没有说实话。

    夏棠的语气轻松，但旁人听着却唏嘘。

    后来，终于离了婚，想要重新开始的时候，却又遭遇了致命的意外。

    但这个念想，很快便被谢明辉的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刘妹已经好几年没进过厨房了，如今一进去油盐酱醋都找不利索，光是做饭就费了两个小时。

    之前夏棠还小，又和夏大山他们住在一块儿，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上一世，她甚至想过开一个小吃店。

    想到即将开始的新生活，过往的种种遗憾和怨恨，似乎也被轻轻的拂走了。

    过往都是夏棠做饭，如今夏棠走了，夏霞又回了自己的家。一家老小的伙食，便落在了刘妹身上。

    周围的邻居们一开始也在纷纷猜测眼前这个帅小伙的身份，只是见他一直冷着脸，都不敢上前搭话。

    能把自己的饭给别人吃，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她都觉得多一点幸福。

    “她不是个东西，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要不是你，夏棠也不至于闹着和咱们分家！”

    “你在家待着有什么不好？你不知道别人有多羡慕你。”

    但眉骨隆重，不笑的时候生人勿进，透着军人特有的冷肃。

    平心而论，夏棠不是不恨她们的。

    她喜欢做饭。

    “就这些，爱吃不吃。”

    夏棠忍不住笑了，又觉得眼圈微微发热。

    “要说夏大山的工作还是你爸妈给安置的，结果闺女居然在厂子里过不下去了，这世道……哎……”

    “你做出这个决定，一定有你的原因。我虽然不知道，但愿意去理解。”

    晚上吃饭的时候，夏家的气氛格外沉闷。

    “秦越，你觉得我卖工位，对吗？”

    “我那不是刚参加工作，钱都拿去买衣服了吗？你凭什么说我呀！”

    可是，当有人对她委屈和恨意感同身受时，她却突然觉得，那些过往的愤懑和委屈，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唯一能够让她探出头来稍微呼吸的，就只有在做饭的时候。

    从今往后，尽是新生。

    “生气了？”

    “如今好了，家要分了，钱要没了！你居然还闹着要买米线！你个搅家精！”

    秦越能够敏锐的感觉到背后另有原因，她觉得高兴。

    “夏棠，这小伙子是谁啊？”

    如今老天爷让她重来一次，她说什么都不会再错过。

    不，不一定是小吃店，就算是一个小摊儿都好。

    秦越沉默了片刻，缓慢的声音黏糊糊的，听上去却很慎重：

    “要不，住我们家吧。”

    各种炒菜、蒸炖、各式的小吃……都能够在她手里头，料理出出人意料的美味。

    上辈子做家庭主妇的时候，家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口令人窒息的大缸。

    “长的俊吧，刚刚退伍分配到机械厂，还没对象呢。”

    夏冬端着个空碗百无聊赖，见到刘妹进来，一伸脖子一看菜，又“啧”一声的坐了回去：

    “嗯。夏家在药材厂里头的人太多了，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都不舒服。与其这样，还不如另做计划。”

    “我们家那姑娘可……”

    “不是弟弟，是老家的邻居。”

    看着秦越冷峻的表情，夏棠的眼眨巴了一下，却突然露出一个笑。

    直到看到夏棠脸上情绪如常，方才缓缓的松开。

    “要我说呀，你也别怕他们，就在厂子里头干，有啥事儿，咱们都帮你扛着！啊？”

    “我是真的没地方住了。秦越同志，你收留我吧！”

    夏冬的嘴巴没撇完，刘妹已经没好气的说：

    一提到夏棠，刘妹心里头的火“腾”一下全冒了起来：

    或许秦越在她心里的位置越来越重了，让她不愿意听到意见不同的回答。

    夏棠刚刚出来，秦越便立即迎了上去。

    刚刚还横亘在她心里头的愤懑和残余的刺痛，似乎也随着这一声笑，缓缓的流出身体。

    自从夏家夫妻双双去世后，他们眼见着夏棠从一个备受宠爱的独生闺女，沦落成了小可怜儿，这心里头，也不是不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