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别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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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庭笙缺乏浪漫细胞，闻不出来是什么花，不过觉得味道挺好闻，爬上床一滚，滚进沈南皎刚刚睡觉的被窝里，裹了被子，拿背对着沈南皎。

    沈南皎躺到床上之后很快就睡着了，梦里也皱着眉，睡得非常不安稳。

    半晌，躺椅上传来薛庭笙匀称的呼吸声——她似乎睡着了。

    薛庭笙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握着芥子囊发了会儿呆，随即起身扔下沈南皎的芥子囊，自己转身出门去了。

    薛庭笙身上也没带能退烧的。

    这是人类情绪激动表现，薛庭笙知道。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摸不太出来，他的手和脸一样滚烫。

    这几天沈南皎从未问，薛庭笙也从未说，但并不代表沈南皎就会觉得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稍微动一动脑子，用脚后跟想也觉得这大约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他摸了摸自己脖颈，讪讪的松开脚。

    说完，她往里挪，给沈南皎留了一半的床，然后自己倒下去，闭上眼睛开始努力睡觉。

    沈南皎刚才的情绪全被薛庭笙的沉默给打断了，只觉得好笑，还觉得薛庭笙很幼稚。

    因为眼睛闭得太快，薛庭笙说完话也没来得及去看沈南皎的表情。

    那片疤痕在沈南皎脑海中挥之不去，化作一种愧疚心里压迫得他坐立难安。

    晨光照得他脸颊绯红，一双浓黑的眉紧皱。薛庭笙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触手滚烫，像碰着一块炭火。

    但即使如此，也要等个三四十年的光景，才能令他真正的死而复生。

    发烧也很正常。

    薛庭笙干脆睁开眼睛，视线所及，是被清晨太阳光侵染的房间与家具。

    不过她也有一点不明白，不明白沈南皎心情有什么可激动起伏的。

    薛庭笙在躺椅边半蹲下来，拍了拍沈南皎的脸，想把他叫醒——少年的脸倒不似他脾气那样硬，因为高烧的缘故，拍起来手感温热又柔软。

    她知道这不是躺椅的错。

    但是手感太好，她没有忍住，往沈南皎脸上多拍了几下。

    看在薛庭笙费心费力复活他的份儿上，一笔勾销，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当然也不是沈南皎                                                的错。

    薛庭笙本来也没打算把床让给沈南皎然后自己睡别的地方。

    薛庭笙不应当受那样重的伤，不应当为他而在背上留下那样大片又狰狞的疤痕——他不过是薛庭笙讨厌的人，甚至还对薛庭笙撒了谎。

    被窝被沈南皎睡得很暖和，他相当爱干净，睡过的被褥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某种花香。

    沈南皎：“我只是失去了大部分修为，又不是直接变成凡人了——少装！你体内灵力根本就是在自主运转。”

    她生活的那座破山头虽然有一只蛟龙，但并无灵脉。灵脉珍贵，若是那边有，别说只是住了一条蛟龙——就是住着一窝的蛟龙，也会有人前仆后继的过去强占。

    沈南皎在床上坐了半天，坐到脚腕都麻了，也没听见薛庭笙回答他。

    热度已经是薛庭笙不需要摸自己额头来对比，也知道沈南皎在发烧的程度。

    不过养胎手册上说，怀孕的人有时候就是会有很奇怪的想法，说不定沈南皎也是这样——这样想着，薛庭笙很快就释然了，不再继续纠结沈南皎的事情，转而放空脑子努力睡觉。

    沈南皎拂开她的手，咬着牙自己爬起来，躺到床上去了。

    薛庭笙烦不胜烦，但是又不能一剑砍死他，不得不爬起来。

    实际上薛庭笙真的就只是困了而已。

    薛庭笙：“……”

    薛庭笙躺着刚刚好的躺椅，对沈南皎来说还是窄小了一些，少年不得不曲着双腿，才能躺下。

    若是没有灵脉，大约在生种中睡个四五百年也是正常的事情。

    没有灵脉，薛庭笙又是怎么复活自己的？

    薛庭笙说：“你去床上躺着，我找店小二打冷水毛巾来。”

    无论是昔日互相抢宝物多次置对方于险境的仇，还是后面她占用他遗产的仇。

    他想过会很辛苦，甚至想过薛庭笙虽然杀了自己，可是看在她救活自己应当也付出了很多的份儿上——等自己回到望棠山，他们之间的恩怨也不是不可以一笔勾销。

    薛庭笙解下他的芥子囊翻了一圈，里面各种伤药珠宝金银法器都不缺，却唯独没有退烧药。

    《宿敌说他怀了我的孩子》

    薛庭笙：“我在叫醒你，你发烧了。”

    一夜几乎无眠，不过这样的状态对薛庭笙来说已经是常态。正因为如此，她脸上才总是挂着困倦的神色，并时常被误会是看不起谁才做出这副表情。

    沈南皎很快就醒了，有些虚弱的张着眼睛，看见薛庭笙的脸在自己面前晃，开口第一句便是：“你打我？”

    但薛庭笙还是觉得挺烦的。

    薛庭笙本来入睡就难，被晃得更加睡不着，快要被烦死，戾气很重的睁开眼睛，瞪着沈南皎。

    满室静默，只余下窗户外面夜风轻柔拂过的声音，偶尔会有打更声远远的落进来。

    薛庭笙：“和你无关，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们只是有一个孩子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你别多管闲事——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沈南皎感到不可思议：“薛庭笙？”

    她掀开被子翻身而起，走到那架躺椅面前；昨天薛庭笙躺到床上之后，沈南皎就没有再去床上，而是在躺椅上睡了一夜。

    她将其归结为沈南皎的错——因为沈南皎太惹人烦了，所以自己才会这么烦躁。而且沈南皎也不该追着问她疤痕的事情，他们难道有那么熟吗？

    但薛庭笙硬生生把这段时间压缩到了三个月。

    她就开了一间房，肯定是要睡床的，沈南皎怀孕了，可以和她一起睡床上——薛庭笙是这样想的。

    有人躺了上去。

    按照他的估算，就算是尸体顺利被望棠山带回去——以他母亲疼爱他的程度，自然不吝啬于拿出望棠山那条珍贵的灵脉来温养生种。

    薛庭笙原本只是想要把沈南皎拍醒。

    放空许久，效果不佳，睡眠状态一如既往的糟糕。就连之前泡热水澡，好不容易泡出来的一点晕乎乎想要睡觉的困意，也在闭目养神的间隙逐渐消失，只剩下一颗脑子越来越清醒，以至于连那张躺椅木轴滑动摩擦的声音，都像不间歇的噪音那样不停的落进薛庭笙的耳朵里。

    他刚走近，原本正面躺着的薛庭笙一翻身蜷缩起来，拿背对着他。

    沈南皎：“薛庭笙你别装睡！”

    不懂沈南皎在搞什么，躺椅哪里有床来得舒服。

    她觉得沈南皎像某种复读的妖怪，问一个问题得不到答案就会一直问一直问，好烦。

    薛庭笙有些不确定的又摸了摸他额头，还是滚烫。

    薛庭笙翻身而起，离开躺椅。她的短发已经干了，但是没有好好梳理过，有的短发往上翘，有的发梢往外翘，像一颗毛茸茸的蒲公英，从沈南皎眼前晃过去，目标明确的直奔房间里唯一的床。

    修行之人五感通透，她闭上了眼睛，却也在幽夜中听见沈南皎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都要比平时更急促一些。

    身边让出去的半张床一直没有人躺上来的动静。薛庭笙闭目了一会儿，耳边倒是听到了她刚才休息用的躺椅‘嘎吱’ 一声。

    沈南皎被她瞪得脖子发凉，感觉薛庭笙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剑，正横在自己脖颈上。

    薛庭笙：“……”

    睁开眼睛看着屋顶躺了一会儿，薛庭笙感觉到一点不对劲。

    被窝还温热着，枕头上都是清爽的皂角气味，干燥清净，并不似沈南皎身上味道那样花里胡哨。他发着烧，脑袋发晕，一时间没有把这股味道和薛庭笙联想到一起。

    沈南皎：“喂！你怎么又去睡觉了？你还没有回答——”

    沈南皎很清楚，即使有望棠山的秘法护身，但秘法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只是这份代价和死而复生比起来，才会显得不那么沉重而已。

    他脚踩着摇椅的轴晃了晃，道：“为什么不回答我？少装睡，装得一点都不像！”

    他踩着躺椅的轴，把躺椅踩得晃来晃去。

    薛庭笙出门去找来凉水装盆，用干净毛巾浸透凉水，拧干后叠起来搭在沈南皎额头上。

    沈南皎：“……”

    他从床上翻起来，起身时因为腿麻而扶了一下床边，然后大步走到躺椅边。

    薛庭笙有点烦他，一翻身躺回来，两手交叠搭在自己腹部：“别吵，我在修行。”

    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麻利，等沈南皎反应过来扭头去看她时，就只能看见薛庭笙黑发蓬松的后脑勺。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基本上已经不会发烧了。若受伤到了发烧的地步，那些退烧药其实也没有什么作用，所以干脆不带——但现在沈南皎修为散了大半，现在顶多算个刚筑基的入门汉。

    他近乎胆战心惊的对薛庭笙问出那句话，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等待一个回答。

    可是不应当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