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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住一个屋檐下,你做菜都舍不得给室友喝一口,未免太小气了吧。”江亦吟被他这副紧张的样子逗笑了。

    “他回来了就回来吧,今天的假照常请,没人规定我哪天一定要和他见面。”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他揶揄道。

    江亦吟一时哑然,她向来直言直语,或许又是哪个词伤他心了?

    应答她的是厨房里的刀落菜板的响声,走近,油烟机正在运作,与她那声刻意压低音量的喊话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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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卡我在处理,等你高三入学后,我会给你。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少爷日子还能蜗居在那几十平的隔层里,这点我倒是佩服你的骨气。”

    “那不然是斗嘴么?”他补充完,又幽幽与江亦吟对视。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呢?”江亦吟抱胸靠在门边,看着他笑。

    熟练地翻进另一个小区,扯开了破落院门的锁链,室内透入点点微光。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江亦吟昂着下巴,看清出少年颈间的薄汗,病态白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他唇周初长的胡茬稍显狼狈。

    沈恪的双手垂在身侧,说话的样子多平静,手背就因极力克制情绪而青筋绷起,“那你没必要大费周章让我住进来,这些年我基本是一个人住,吃穿用度不挑,也养得活自己。我不会做一个讨人开心的玩具。”

    沈恪头倾向她的方向几度又快速回正,生怕被她误会似的,拒绝道:“不是给你的,没有多余那份。”

    双手熟练地切着瘦肉,边上是剁好的排骨,似乎是要炖汤。垂下的眼被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淡淡的侧脸轮廓在烟火气中像朦胧的白描。

    江亦吟回忆起过去点滴,熟络地和他分享,“英国菜很难吃,我去英国后自己学着买菜自己做饭,但大概是没什么天赋,总把厨房炸得烟雾笼罩,久而久之,黑暗料理也能吃。我觉得你很厉害啊。”

    沈恪把排骨倒入锅中,拿出一个盛汤的饭盒,冷声答:“对我来说都一样。”

    《纵你偏航》

    江亦吟已经在抬脚脱鞋,顺手拉开鞋柜给沈恪也拿了双男士拖鞋,一看就是新的,连吊牌都没摘。

    江亦吟脚步一顿,转身,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望。

    天花板的吊灯摇晃着彩色的光,倒映在落地窗玻璃上,江亦吟身后一阵凉风吹入衣摆,津市的车水马龙化作一条游走的银蛇,在城中肆意穿行。

    半个小时后,江亦吟换了身着装,化了个全妆,侧头应着手机里的话,一边走进阳台拿了个水壶给阳台的花浇水。

    那时她有阿姨跟在身侧,怒斥着,不允许她靠近这么脏的东西。

    清早,江亦吟穿着身睡裙走下来,客厅里空空荡荡,她走到沈恪门前,敲了两声,无人应答。

    掐断电话,她紧随其后跟上去。

    江亦吟摘下包,挂在架子上,倒了杯水往楼上走,语气自如平静得公式化,“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是,你了不了解我都不影响我接下来会管理你的相关事宜和对你好。”

    如果当时收养了那条狗,现在年纪应该和沈恪差不多大。

    难不成她洗澡,他就这么干坐着“洗耳恭听”?

    沈恪睫毛颤动,感受着脖子上不轻不重收紧的力道,阴恻恻地问:“你知道看门狗怎么当的?你当过?”

    沈恪提着一个装饭盒的包装袋,若无其事地走到门边准备出去。

    沈恪连忙上前扶住,“奶奶,我来。”

    沈恪把汤放下,一边撕开外包装一边说:“我送你去医院——”

    “他要见我?看来是公司里不够忙。”江亦吟应了句,视线没从沈恪身上挪开,“就这样,我休假的时候非重要事情不用和我报告。”

    “你要的,是我这么做吗?”沈恪那双如沉墨般深邃的眼睛却失了些光亮。

    “微信号是我手机号,你记得加。明天我会请假去陪你搬东西,早点休息,晚安。”

    床上的人看清来人,撑着床沿想起身。

    沈恪的手从半空垂下,呼吸似乎因此有了些松懈的顺畅快感。

    半晌,他拿出手机输入那串号码,在跳出来一个女孩和狗的合影头像后,点击添加好友,反身进门上了反锁。

    “这是笑称。”

    “我总不能一点都不了解你。”江亦吟未觉有错。

    “你也说了是室友。”

    这事也能杯夸奖让沈恪出乎意料,他抬眸瞧她,想看看这女人话里到底是不是真心。

    江亦吟余光瞥见,朝他喊:“去哪?我开车送你?”

    像她小时候在周家大宅外的垃圾桶边看见的流浪狗,浑身毛发凌乱,眼神分明是怯生生的,却因害怕再次被伤害而故作阴鸷。

    刻舟网吧的选址在津市成州附属高中后边那条居民街道里,边上有棵百年老樟树做遮挡,上隔层还能从居民区楼二层的阳台穿过,网吧正门暂时停业关闭,沈恪绕了条小路,甩开了江亦吟。

    “是你主动提出让我……”沈恪不明所以。

    “无情。”江亦吟没放在心上,悠哉悠哉地摆手上楼。

    房间里东西齐全,他挑不出其他毛病,只是这房间似乎不隔音,他刚坐下,耳边就有踏步声、开锁声、磕碰声和水花哗哗作响声混合冲击,耳蜗嗡嗡,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说到底他还是青春期最敏感的时候,她说话应该确认分寸。

    江亦吟素面朝天,不寡味反而有几分淡雅,眼底含着浅浅的笑,“我去换身衣服,记得给我盛一碗。”

    沈恪瞳孔闪烁一瞬,“你查我了?”

    她这才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我在学校跟着教授带师弟师妹时,他们之中有脾气比你更差,性格比你更不好相处的。我自以为你其实不坏,所以主动和我爸提出要让你住过来。或许,你需要一个人来引导你,而我乐意承担这个角色。可我不希望有人故意增加难度,你说呢?”

    手表指示的时间提醒她还早,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在长身体,多睡一会倒也无妨,她决定就喊一声,“沈恪,醒了吗?”

    沈恪垂眼看那晃动的白色纸片,对于两年没高消费的他来说,近乎高昂。

    拗不过老人家的固执

    西装领带的质感上乘,被紧紧攥在江亦吟手心,她手里原本提着的包,顺着手腕落在小臂,微微汗湿的手心摩挲着领带丝滑软质的纹路,往上几寸,他喉结的起伏随之不稳。

    他语气中仍然带着疏离,“不用了。”

    “所以,你明白吗?你爷爷是要你做一个堂堂正正光明敞亮的人,以这样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江亦吟顺着声音朝他看去,他似乎永远都是绷着背脊,立得修挺,不由得让人想到视频他打架的样子,打得神情清高,不愿挨半点脏。

    江亦吟思绪中断,意识到两人的距离,猛地松开手,语气平平,“沈恪,能好好说话就别吵架。”

    客观位置虽居高位,却被掌控。

    沈恪随手拿起床上放好的一套家居服,起身推开衣柜,春夏秋冬衣物成套齐全又整齐地挂着,吊牌都还没来得及摘。压在衣柜的手往里推合恢复原状,认命般垂下,紧紧握成拳。

    江亦吟好好正视这个站在自己面前几乎比她高了半个头的男生,她站在明,他站在暗,形只影单的轮廓,劲瘦的身板竟有摇摇欲坠的恍惚。

    沈恪换上了她让人购置的衣柜里的衣服,一身黑t黑裤,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可接近的冷漠和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话毕,江亦吟已经踩着拖鞋上了二楼,沈恪安安静静矗在原地,听见楼上传来一声轻微的落锁声,手抚上她扣的最上方那颗扣子,扭了扭脖子,烦躁地用力一扯,“嘣”得一声干脆弹性声,白线断裂,圆硬而厚实的贝母扣就这么掉在地板上,无声滚动几下,掉进不知名角落。

    “看门狗的作用是什么?”沈恪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字字顿顿说:“守着这个房子,随时等候主人,主人走,他就乖乖等着,主人回,他就摇着尾巴迎接。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隐身角色。”

    江亦吟拉开柜子,翻出一挂钥匙,取下一个抓着沈恪的手放入他手心,又推着他握紧,“你从来不是谁的玩具,今天起,你也是这个家的主人。”

    “小沈,你来了。”老人家语气微弱,眼角的褶皱层层叠叠。

    沈恪的呼吸霎时凝滞,心脏蓬勃的心跳头一回不受控制,耳根也跟着不受控制地发热,他急切抬手扣住她手腕让她停下来。

    沈恪听见她的声音,手里的动作停滞一刹,头也不抬的继续。

    沈恪左眼的乌青像一道惹人怜的胎记,喉腔有笑溢出,带点自嘲,“这不是好好说话——”

    江亦吟却坚持帮他扣完,直至严丝合缝扣到颈间,她眼中无半分情/欲,只有长辈对待晚辈的细致体贴。

    唐奶奶今年已过七十,刚认识那会还能下床给沈恪洗个水果招待他,现如今连说话都像是吊着一口气。

    “如果沈叔只要你活着,他大可直接把财产留给你而不是给江家。”江亦吟走进他,抬手帮他轻轻解开束缚的领结,将领带顺手绑在手腕,又再次一颗颗扣上衬衫扣子,她新做的指甲有点长,似有似无刮蹭到他薄薄的肌□□壑。

    唐奶奶费劲地厉声呵斥,打断他,“不用!我说了不要提这事,再说                                                奶奶不喜欢你了。”

    洗漱过后,他息了客厅的灯,站在黑暗里,默默打量着在面前铺开的夜景,一种久违的心痒难抑的情绪挠着他的心肺。

    “那你呢?我总不能当个对你一问三不知的白痴。”沈恪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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