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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赵蛮子皱眉,低声道:“真麻烦。”挪开视线,转身走出去,抛下一句。

    却见他高挑的身影,微微俯身,眉眼若有若无流露狂气。

    赵蛮子莫名多看了几眼。

    江秋儿听到有新的衣裳,眼前一亮,兴致盎然地解开包袱,入眼的是灰扑扑的褐色衣裳,一抖开,一比划,明显是女子穿旧的衣裳。

    江秋儿不知为何心里冒出一股闷气。

    她想了想打扫房屋需要几个时辰,自己还要沐浴,故此去井口打水一事,自是要让赵蛮子去做。

    “赵蛮子,你还是有人样的。”江秋儿嘟囔着,夸他还算有点良心。

    赵蛮子拍了拍                                                手,兴致缺缺道:“真是欠你的。”

    “你放心,我用蜡烛你记账上就好了。”等到了长京,将银两一并给他,从此一刀两断。

    江秋儿不认账,见他孔武有力,不费周折地将水桶提进屋内,急忙补了一句。

    “我父母早亡,一贫如洗,哪有银子住县里,再说我家里可没女人,我怎么给你换洗的衣裳。”

    眼见木桶始终提不上来,江秋儿心中恐慌,想要开口向赵蛮子乞援,正好瞥见月色笼罩他阖眼的面容。

    赵蛮子愉悦地将包袱递交给她,转身大摇大摆坐在院子里用竹木削成竹摇椅上。

    “你等着。”

    《乱世小娘子和泥腿子》

    赵蛮子推开用竹木削尖的栅栏大门,语气散漫地道:“这是我家,你先住两天,三天后我送你走。”

    晚风残月,芦舍两三间,竹林环绕,坐落半山,远远望去,栅栏将芦舍围起 ,不予旁人深窥。

    许是从未干过粗活,她都不知先洒水压下灰尘,而是直接用帕子一拭,以至于尘土飞扬。她弯下腰不断咳嗽,余光察觉赵蛮子没走,倚靠在门框,高挑挺拔的身姿,犹如竹节高升,撸起的衣袖,也露出他的粗犷臂弯。

    由于没有烛火,江秋儿全靠月色和用手去触碰,将帕子打湿,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收拾。

    江秋儿没想到他家就在附近,须臾间,便跟他来到家中。

    赵蛮子见她瘦弱,憋红了脸颊,努力推自己往外走,眉眼上扬,“你让我走,我就走,我岂不是没面子。”

    江秋儿气急败坏,果然金姑姑说得对,闾巷中人,卑鄙无耻,贪得无厌。

    “你解开,里头有你的衣裳。”

    她干脆自顾自用力提起来,谁知一用力,打好水的木桶“砰!”的一声,摔入井口。

    江秋儿面色顿时紧张,怒气冲冲瞪着他,男人不由眉眼舒展,唇角上扬,“算了,这衣裳是她人不要的,不收你银子。”

    江秋儿蹙眉,垂眸思忖,耳畔听到他桀骜不驯地道:“你不会之前跟我说过的话都是假话?”

    江秋儿趴在井口,透过月色,见到木桶翻滚在井中,本想再挪动,却看到有人先一步抢过辘轳。

    江秋儿没当过家,哪里知道柴米油盐,愣了愣道:“不是很便宜?”

    赵蛮子懒散地躺在摇椅上,看到她僵硬不语,抬头望着月色,咧嘴一笑,语气嘲讽地道:“你以为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吗?有旧衣裳穿都不错了,你知道市井东家的田家稚子,都没有衣裳穿,光溜溜关在家中院子,到了五岁,还穿着肚兜。”

    即便提桶艰难,江秋儿还是咬牙提着木桶,一步步往芦屋走去。

    江秋儿不由催促赵蛮子快帮自己拾掇房屋,可惜她没有干过粗活,弄得浑身狼狈疲惫,待到

    “你想要做什么?”赵蛮子还以为她要用银子要挟自己,谁知她仰起头,露出脏兮兮的脸,露出一双杏仁眼,圆溜溜像个黑石榴。

    须臾间,赵蛮子的身影出现江秋儿的跟前,将灰鼠包袱递给她。

    赵蛮子早已洞悉,指了指院子里的井,双手放在后颈,余光瞥向西边的芦屋道:“那边是你暂住的院子,里头有个木桶,多年没有人用,你自个打水。”

    “况且这间屋子长年没有人住,若你一个人打扫,怕是深更半夜都弄不好。”

    她闻言顿时松口气,心想他还算有点人情味,转眼看向西边的芦屋,想要去看一眼,推开房门,尘土飞扬,咳嗽不断。

    赵蛮子将她带回来,也算是鬼迷心窍,如今听她一提,才想起家中多了一人,还是女人,还需要添置物件或衣裳。

    “骗人,你家没有蜡烛,你晚上怎么看清屋内。”江秋儿恼怒,认为他是小气,不想给自己用。

    可是……

    “你家不住县里吗?还有我好脏,有没有换洗的衣裳给我。”江秋儿觉得奇怪,芦舍有三间,院中少许竹叶,还有一口井,不知能不能打水,但她环顾一周,万籁俱寂,说明家中无人,随口一问。

    “赵蛮子,屋内的蜡烛呢?”江秋儿想要清扫,于是走出来向他要蜡烛,可怜她从未干过粗活,如今期盼早点回到长京。

    “你记得这笔账。三十文钱”

    她伸手一摸,家具都布满灰尘,脏兮兮,无从下手,更甚者,芦屋连烛台都无。

    赵蛮子悠闲地躺在摇椅上,阖眼道:“我家一穷二白,哪里有蜡烛。”

    “可以记账上。”江秋儿深怕他不愿意,露出眼眸,水光粼粼,眼看她又要哭,赵蛮子摆摆手道:“我答应了,你也不准哭。”

    但她却没辙,刚想忍气吞声,又看他双手抱胸,懒洋洋地道:“还有你之前喝我的水。”

    “赵蛮子,你趁火打劫,我怎么可能欠你五十两银子。”江秋儿气呼呼地瞪着他,为了以防再被打劫,推搡他出去,不用他帮忙干活。

    她重新撸起衣袖,打算提起木桶送到屋内,奈何没走几步,踉踉跄跄,身子歪斜了,井水都洒了。

    可赵蛮子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不耐烦地道:“就打水?”

    “赵蛮子,我喝你水,你都要记账吗?你太抠门了!”

    见他不管,潇潇洒洒,躺在摇椅上。

    岂料,没走几步,黑影挡住她的路,青年不知何时醒来,夺走她手里的木桶,嫌弃地道:“提个桶都磨磨唧唧,打搅我睡觉。”

    她察觉自己撂下这句话,赵蛮子目光上下打量她,不知为何,江秋儿生怕他会嫌弃自己,攥紧衣袖,不敢多说。

    江秋儿露出笑容,“当然是给我打水。”

    赵蛮子的话戳破了江秋儿担忧的小心思,也将她变得犹豫不定。

    但赵蛮子忽然睁开双眼,桀骜的双目多了锐利,吓得江秋儿往后挪动。

    “你太贵了。”她别扭地说。

    不就提水,她撸起衣袖,走到井边,提起木桶,想着之前也见过金玉楼的下人们打水,信心满满,可当转动辘轳,使劲提不上水后,发髻处冒出细密的汗珠。

    “为何?”江秋儿一头雾水,费解不已。

    江秋儿从未知晓贫穷人家的家境,竟是这般穷苦,再看赵蛮子面上没有愤慨,心平气和,习以为常。

    “嗯。”

    “老子帮你,你以为白得好处。”

    “才不是。”江秋儿慌张开口呵斥他,又怕他看出端倪,冷声道:“我只是在想,你要记账的话,可不能这么简单。”

    江秋儿瞥见,知道他靠不住,也不管他,就不信自己连个屋子没烛火都拾掇不干净。

    她的双目在满月下,熠熠生辉,仿佛两簇小火。

    随后赵蛮子轻轻松松,为她打好一桶井水。

    江秋儿以为自己占了赵蛮子的便宜,冷哼一声,“不关我的事。”说罢,进到屋内向他要了不要的帕子,认认真真地拾掇起这间房。

    江秋儿以为他是看自己热闹,恼羞成怒,却又咳嗽不止,直到赵蛮子凑到她身边,主动接过她掌心的帕子,擦拭屋内陈设。

    从未穿过旧衣裳的江秋儿,抿着唇,心情不算美妙。

    赵蛮子微微挑眉,不屑地道:“我是为了银子才帮你,我可不会假好心。今晚我算算,你总共欠我五十两银子。”

    江秋儿闻言,想起自己饿了好久,咽了咽口水,攥紧衣角道:“还有吃的吗?”

    她心中一梗,闷声道:“我知道了,但是我想要沐浴更衣,有水吗?”

    从未做过的劳累活的江秋儿,瞪大眼眸,再看看井口有木桶,再见赵蛮子不为所动,摆明不会帮她的态度,不禁咬咬牙。

    赵蛮子挑眉,“你吃穿皆用我的,记账怎么了?对了这衣裳……”

    赵蛮子冷嗤一声,收起目光,低语着:“我跟你这个小乞丐说这些何用。”说罢,便不再理会江秋儿,小憩在摇椅上,任由夜风拂面。

    反正他已经答应自己,江秋儿早早沐浴更衣,然后吃顿饱饱的饭,再好好睡一觉。

    江秋儿强忍不适,正想揩拭,却发现这间芦屋布满灰,陈设简陋,一张床榻,一张竹木做成的案几和屏风,往内看去,是沐浴木桶,再无其他陈设器具。

    赵蛮子双手抱胸,“你不是要嫁给世家门阀吗?还吝啬给我银子?”

    全靠窗棂外的月色,方才看清一点影子。

    江秋儿看他背影匆匆忙忙,不敢追上去,也不敢在院子擅自乱走动,浑身充满局促。

    江秋儿看出他的嫌弃,寄人篱下,心里憋屈,也知道自己是麻烦他,于是低声道:“我身上很脏。”

    “是你自己寝食难安,关我何事,再说这次是你自己帮我,我可不认账。”

    江秋儿还以为他是好心,刚别扭想道谢,但青年斜瞥目光,银月朦胧眉眼,少了放荡不羁。

    “你!”江秋儿怒视于他,没想到他是斤斤计较的人。

    “你可知一根蜡烛五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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