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低维生命，但司空爱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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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就好在，它的位置很巧妙。

    “请您速行。”他微微侧身，让出了上楼的路。

    段晞沉默着微微颔首，拾级而上。

    只一瞬，她决定先衔接一下在卞夫人那里的天真少女形象。

    “真神仙中人也！”

    段晞顺从地蹭到琴案的另一边，与曹老板并排跪坐着，却离了三步远。

    短短几步楼梯，她已经来到了二楼。

    观月阁无愧于它的名字，是司空府上观月的好地方。

    “啊，此处只有你我，何必如此多礼呢？”曹司空语气温和，“抬起头来。”

    此阁连接司空官署和内宅，前后以照壁隔开，掩映以各色花木。

    这么不慌不忙地乱翻一通，不一会儿，果然打楼上下来了一个人。

    “自怜碧玉——亲教曲——”

    天杀的曹阿瞒，天杀的刘阿斗！

    这发髻上满插着金钗，闪得曹司空眼睛发酸，他果断地伸手扶住眼前人的双肩，叹道：

    她继续装羞怯，“妾蒲柳之姿，司空谬赞了。”

    段晞懵了一瞬，才明白这句大概是对她说的，连忙应诺。

    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似乎是四言诗狂热者，写过的四言诗比五言诗多太多了。

    段晞理了理鬓发，深吸几口气，用一种又喜又怕的语气说道：“多谢，我……我这就前去拜见。”

    这次又是跪拜大礼，和初见卞夫人时一样。

    可是段氏只是个十岁就没人管的小野孩儿，她不该知道这件事。

    二人拉扯间撞到案上琴弦，“铮——”的一声，把他们两个吓了一跳。

    “呀！”段晞惊呼一声，手里的书简“哗啦”一声落在地上，“司空？！我……”

    要做实事的那个人总是会先等不及，这是古今之理。

    糟了，爱妾竟是她自己。

    曹操一愣，似乎没想到他在江湖上混到现在，还能遇到这么不知礼数的人。

    刘禅，哼，他也就仗着曹操看不见他，这么快就把他自

    段晞努力维持着清澈愚蠢的目光，对视片刻，又赶紧假装害羞地低下了头，只留下一个高髻给曹老板。

    观月阁二楼确如她所想，是个仰观俯察的好地方，但曹司空当面，她现在只能观察眼前抚琴的人。

    曹老板沉默。

    段晞很烦，尤其是现在。

    抬眼望去，阁楼一层里灯火辉煌，却被层层帷幕阻隔，生怕别人不知道此处有重要人物在。

    且观月阁有两层，若举目遥望，则浩瀚星辰、朗朗明月，撷来眼底；若在二层俯瞰，则四下风景、往来人物，尽入囊中。

    “哦？可曾读过什么先贤的书？”

    段晞摇头，她趁机往后抽了抽手，想使劲儿拽，又不敢使太大的劲儿，怕惹得曹老板生气。

    段晞仗着他们不敢多瞧自己，心早已经飞进了阁内，也许害怕到了极点，反而会忘记害怕，开始有心情好奇命运还能怎么戏弄自己。

    她控制着自己的仪态，缓缓走近了正对她的书架，其上摆着各式简牍，均被锦囊装裹。

    段晞牢记半文盲人设，继续羞怯摇头，“妾不过略识得几个字，读些小孩子读的蒙书罢了。”

    更何况眼前这人是曹操呢？

    她不得不在这里走钢丝，而害她走钢丝的人却悠然自得。

    段晞就这么被曹司空打断施法，硬生生地又架了起来。

    汉隶好认，但她始终记得，段氏本人是认不全字的，董承虽给她几册书压嫁妆箱底，那也不过是些常见的启蒙教材。

    此人低头垂手，道：“段娘子，司空在楼上相候，请速行。”

    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一楼并无任何人。

    “妾段氏，拜见司空。”段晞算着距离，隔着十步远就拜了下去。

    她怕栏杆上突然长出一只邪恶矮脚猫来。

    “只翻过《论语》，一知半见，不敢说读过。”

    又道：“上前来。”

    “方才久候汝不至，听说是在下面读书，汝平日都读写什么书？”

    曹老板立刻松开了手，一拍大腿，“诶呀！我教汝，来！”

    这边，曹司空他老人家琴兴正浓，手上抚弦不停，似乎全然不觉段晞的到来。

    是杀得泗水为之不流的曹操，是讨董灭袁、马上就要一统北方的曹操。

    思及此，段晞收回仰望二楼的目光。

    该死的，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只有几排书架齐齐地摆着，四下窗户严闭，屋内灯火过于明亮，看不见任何窗外景象。

    好似她刚刚知道要见到曹司空本人。

    她有点后悔刚刚故意不理刘禅，而不是想办法把他打一顿，今日若是行差踏错死在曹老板手上，她做鬼也要先打刘禅一顿。

    这么一念，她发热的脑袋迅速冷静了下来。

    刘禅好奇过后，看起来是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已经躲到了段晞身后。

    像个探路的老瘦猴。

    晚风吹拂下，烟青色的纱幔摇曳，间或露出其中的各式摆设，各个纹龙绣虎，杂以飞熊，气势非凡。

    更何况，单是随手翻到的这些书里，就有好几册或是失传后世，或是只剩残篇和书名。

    《[三国]开局丞相爱妾，但是曹丞相》

    现在，段晞发                                                现自己和曹老板中间真的只剩一张琴案了。

    这个联想让她忍不住牵了牵嘴角。

    段晞的双手紧贴着初春冰凉的地板，心内突然窜起一阵无名火。

    东汉末年的书籍珍贵无比，将来无论做什么，多读点书总没有坏处。

    “再近些！”曹司空不耐烦地催促道。

    未来的曹丞相、魏王、魏武帝。

    她拿起一份，打开一看，过不了一会儿就放回去，又拿起新的，也是看不了多久就扔回架子上。

    段晞觉得，自己进入了某种高维生命观察低维生命的实验室，她是那个被观察的低维人类。

    凭什么？

    目光锐利，看起来也不像随便杀人的样子。

    段晞挪了过去，和他并肩跪坐着，曹老板直接一展胳膊，几乎是把她笼在了怀里。

    不过近观之，只觉他神采奕奕，气势非凡，令人不敢逼视，毫无老态。只有微霜的两鬓昭示着他的年纪。

    她耳中听着李氏同那两名健硕的武士交谈，眼中打量着观月阁一楼。

    如果这是段晞传，接下来她需要吟诵“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然后成为丁夫人的替身。

    曹操是个五零后，公元一五零年后出生的五零后，今年大约虚岁五十三，这个年纪在汉末，已经算是半截身子都入土了。

    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抬头是有讲究的，需要抬到一个可以让对方看清脸的角度，眼睛却不能直视对方。

    可惜，知识诚可贵，小命价更高。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自己的名牌，之后武士又细细与其盘问核对不提。

    现在的曹公、曹车骑、曹司空，

    但曹老板的手却没闲着，已经从段晞的双肩一路滑到双手上。

    既分隔开了前后宅邸，又融洽自然，不至于太过突兀，可谓兼具功能性与美观性。

    好似她真的只是来观月阁转转，至于卞夫人和李氏的深意……她怎么会知道呢？她现在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段晞状着胆子，直愣愣地抬头回视曹操。

    段晞跟着李氏来到阁前，具甲的武士毫不避讳，即便目光克制，也一个不漏地把她们一行人扫视了几遍。

    刘禅见状，嗤笑一声，荒腔走板地哼起来：

    回忆着猴哥蟠桃园吃桃的架势，段晞换上好奇的目光，上手扒拉起来这群看着就珍贵无比的典籍。

    段晞很想仔细读读这些书。

    他握着段晞的手，又问到：“那会抚琴吗？”

    这火来得莫名其妙，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就着这个姿势，他把两只手搭在段晞的双手上，教起了指法和手型。

    她丝毫不敢小觑楼上那个高维生命的眼力。

    段晞悄悄侧头望去，却只见曹操抚琴的背影，而刘禅正凑到曹操面前，几乎是脸贴脸地盯着他。

    但丁夫人明明还活得好好的，只是离了个婚，曹老板这人那么活泼开朗，似乎不像替身文学爱好者。

    这次，段晞是真的没空理他了。

    来人身穿束袖短打，快步前趋到段晞身侧，在七步外停住了。

    进门时，她飞速地瞥了一眼刘禅的位置，发现他还在自己身前五步飘着。

    她好久没觉得人生这么漫长了，上次还是读那本《霸道丞相：爱妾你别逃》的时候。

    她怕自己笑出声，赶紧又把头埋了回去。

    “段娘子，”李氏道，“请进吧。”

    曹司空似乎才想起来这事儿，“何不早报！”

    李氏难得收起了她那副笑脸，简短地道：“段氏娘子带到。”

    实在是没道理，之前那么多次都拜了，卞氏和李氏都拜了，也不差这一次，将来还会有很多次。

    不知道对于曹司空这种汉末正统文人来说，五言诗这种艺术形式会不会太超前了？

    从进了观月阁后就很沉默的刘禅“哼”了一声，“矫揉造作！”

    一曲毕，仆人上前禀告，说是段氏娘子来了。

    她起身，又快步来到琴案前，恭顺地俯身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