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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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鼻尖忽然嗅到一股异香，小沛眉头微蹙，立马捂住口鼻。

    山顶白雾缭绕似仙境，一座山心亭若隐若现，那里有她的师父，以机关之术闻名江湖的梨川郎君恭子清。

    对方身着夜行衣，脸蒙的比自己还严实，露出一双眸子，被烛火映的偏棕，想来是不甚光明的野路子。

    “我不贪心，只拿一个。”

    “你快看看她的模样行不行。”

    身后骤然响起脚步声，小沛咬了咬牙，往底地上一躺。

    好颜色虽一分未少，可她此时却不兴见这个，以及，任何能让她联想到刀的事物。

    乍一落地，小沛终于松了一口气，步子不自觉变得轻快，眉梢微挑，低头去看腕上玉镯，却目睹这宝物咔嚓一下碎了，清脆无比，叮铃咣啷摔到地上。

    藏宝库内，十步一机关，小沛颤手贴墙，转动齿轮，顶格訇然打开，黑影铺天坠下，百余羽箭携力破空，爆鸣声密不透风，朝死士直去。小沛正要松口气，却听利物相击，箭羽劈折，皆被游刃有余挡下。

    来人擅使暗器，一击打碎如意，玉渣四散，猛然钉上柜子，绿豆大小，却将盈满器物的柜子撞得叮呤桄榔，可想而知内力暴横。

    小沛觉得师父孩子气，鼓着腮帮子抗议：“流云岗下的三岁小儿都不兴这个！”

    光转水波白纹，雾撞清潭霞光……

    夜半大街，怎会有迷药？甚至香味堆积，刺鼻熏闷，叫她意识清明，却舌尖酸涩，胸口止不住涌起呕意。

    这般描述光是想想便给她美了个云里雾里，一个激灵跃起来，拖着皮鞋哒哒哒跑上石阶，耳边两撮小辫上系的银铃叮铃叮铃的响，和山上传来悠扬的琴声绕在一起。

    何人献宝，何地所得，一一对应放置竹片，写的明白。

    可传闻，今上残害手足，致残嫡兄，更是一把大火斩草除根，偌大的端王府只活了个世子，何谈“仁”字？

    才迈几步，又忍不住回头。

    “这工匠水平不行。”

    小沛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看着恭子清控诉：“师徒之间能不能多点信任啊。”

    “师父，我想嫁人。”小沛停在山心亭外一步，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一开口便是直白大胆。

    铃声错落，恭子清转过头，一双琥珀色的浅眸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小沛心想：“这块玉若是真的名副其实，我说什么也得磨一块下来镶在我的刀上。”

    但鼓起勇气说完，还是忍不住期待地看向弹琴的男人。

    眼中几分复杂，叫她读不懂，索性抛之脑后。

    不知几代功劳，珠砾堆砌，层层小墙金光宝气，小沛走的腰酸腿痛，依旧一眼望不到头。刚想感慨“这主人家也不怕迷路。”便见架上一个繁复紫盒。

    “袁家子弟多，若有一个断袖，岂不就派不上用场了？”

    只道是——听君一席话少掉十回沟！

    镖上雕刻流水梅花纹，是东极天死士。

    铃响清脆，相继撞地。

    草生霞色，北雁南归。

    小沛水灵灵的眸子转了转，心中忽然有了想法，也有了底气，一双圆眼笑的弯弯的，意气风发道：“师父可等着瞧，我一定会成为天下最好的藏刀人。”

    看的小沛心里发凉，指节慌忙压下另处暗槽。

    早去早回。

    ——谁叫这枫叶三角，越看越像把吃胖了的宝刀。

    她要铸天下第一刀。

    她手里捏着一片半橙半红的三角枫叶，这是师父从西地带来给她拿着玩的，东梁没有这种树。

    小沛嘻嘻一笑，只道什么心思都瞒不过师父：“我想要袁家的嫡妻玉。”

    小沛本来还觉得这叶子新奇，着色鲜艳灵动，走哪都喜欢揣一片。但此时此刻，却恨不得就地挖个坑，将叶子埋了作春泥。

    小沛反应过来，旋即蹲身想要捡起碎玉，却发现已然碎得不成样子，无法再用作制刀，她愣愣看着地上的碎片，转头看了看宫墙，不知是否应该再回去一趟。

    “常人循规蹈矩，既破财又费力，你可记好了，世人笑傻不笑奸，倘若你想要的是玉，也仅有玉，那便只需要得到玉。不论多卑鄙，多无耻，他人不会看到你如何谋求，他们只愿见到，你最后得到了玉。”

    正要全身而退，忽感冷风刮面，小沛立马暗叫不好，头也不回抓起手边玉如意掷去，闪身躲至架子后。

    依次按下机关，不出所料，书柜移开，现出一条昏黄地道。

    这位前辈写着，皇帝如获至宝，拿好玉打了几支手镯，作嫡妻玉赐给了主支各嫡系男子的发妻。

    火光逶迤，明灭一瞬，齿轮接连相嵌，石砖上乍现一张盖地巨网，将死士网住擒拉上空，一时无处借力，竟是困住了。

    虽有好马，从边域至东梁皇城，也足足花了月余。好容易到了，本想先歇息，见识下与边域不同的风土人情，无奈胸腔轰鸣，如何也不平息，当晚便几个翻身进了宫。

    想要元旭帝死的人太多，江湖势力当年，并不属意这位中宫所出的嫡次子，朝官之中，则有许多两朝老臣，这帮人的毕生所愿，是追随仁君。

    “皇城多走狗，铃铛带着容易闯祸，我替你收着，后年回来再帮你系回去。”

    她恨不得立马杀到那皇帝小儿的藏宝库，转身便走出山心亭。

    环顾一圈后，小沛卸下警惕摇摇头。

    她想要美玉，她想找个未成婚的袁家子为夫君。

    什么模样？什么行不行？

    “看上什么宝物了？”恭子清移开视线，端起杯盏抿了一口，嗓音平淡地问道。

    如今元旭帝年近花甲，老来怕死，不仅不与后妃同寝，招揽江湖名士的风云令，也是如白雪一般，纷纷扬扬的下。

    忽然，她的手指顿住，指尖慢慢划过黄纸上几行字。

    小沛听得一头雾水。

    果然见恭子清正端坐在琴前看她，见她回头，眸中泛起温润的笑意，倏然抬手，袖中暗器飒飒，精准击落辫上铃铛。

    眼眶微热，小沛笑着保证道：“一年便够了，我明年就回来。”

    东梁，元旭三十一年秋。

    小沛眉头微蹙，这真是个难题。

    道口置一火盆，烧的不旺不消，其中堆着些海黄小球，是为滚烛，放入石阶旁侧道口，咕噜一滚，便由近至远亮堂了整个藏宝阁。

    她笑意盈盈，由着他看。

    男人身着异族服饰，并未抬头，指尖却是勾错了一个音，草草拨了两下，最后停了下来。

    恭子清轻笑一声，抬眼温柔地看过来，“一没杀人放火，二没趁火打劫，三未夺人所爱，如何便成了恶人？何况善恶本由心定，你是藏刀之人，此生所求，不过一字‘缘’矣，可袁氏不一样。”恭子清目光幽深，“他们失去一块玉能以千千万万块顶上。”

    硬刚两败俱伤，运气差也许流血而亡。小沛选择走为上计，近处竹片，袖中软带缠作简弓，携珠玉为箭。虽无章法，所幸有效，拖住对方争取时间。

    恭子清的嗓音轻柔缱绻，说的话却与从前教她的东西完全相悖。

    藏宝库筑在养心殿不远处，照道理，应有许多高手暗卫。可不知为何，她一路猫过来，却是如鱼得水。

    可恭子清烧了撕了，一次也不曾答应。

    “大皇子蠢笨如猪，五皇子心术不正，噢，忘了一个招猫逗狗的端王世子。”

    小沛有些迷茫，忙追问，“可我这么做，不就成了恶人？”

    恭子清道：“为师不信嘛。”

    下巴忽然被粗糙的指腹摩挲几下，她听见那婆子对同伴道，“是个美人

    毫无目的地翻了翻放在腿上的黄纸册，上面每隔几页就是画着稀奇古怪的刀的图纸。本子翻到一半，剩下的便都是空白的，是未书画的部分。于是小沛撇了撇嘴，哗啦啦倒着继续翻书。

    恭子清眉眼中尽是宠溺，道：“过来，拉勾盖章，反悔的小丫头要变成小花猫。”

    对方眼中愕然，手里却是白刃一闪，吓得小沛不敢停留，撒腿就跑，结果在来时路又遇到了另一伙人，于是，她临时改变路径，寻了一处偏僻宫墙翻出。

    梨川郎君一方人物，自然也接到了风云令。

    恭子清的话里没有一句好词，堵的小沛哑口无言，可脑中却止不住跑偏：三个袁家子，她嫁谁比较好跑路。

    不过夜黑风高时，除了狼狈为奸只有杀人灭口。小沛胡乱打了几个手势，比了个狼，又指了指自己的背：狼狈为奸如何？

    死士就如东梁皇室的玉，于东极天而言，死了便死了，因此打法狠辣，以命换命。

    这页记载着一位前辈将块用不完的边角料献给某位皇帝反而给自己换了个爵位的事迹。

    叫她一眼识破全部机关，桌上砚台，墙上将军猎鹰图以及花瓶背后的虎娃娃，一共三处。

    可临到头功夫扎实了图纸也有了，却唯独缺了铸刀的宝材。

    此时小沛看清，来人所用的武器，是一枚半指长的小镖。

    她见过无数宝物，想必，就算皇城处处有黄金，也没有东西能绊的住她。

    “衣裳料子，瞧着不是显贵人家出来的。”听着是个上年纪的婆子。

    “这不废话嘛！你见皇城哪户显贵家的小姐，这个点还在街上溜达。”

    盒中若干玉镯，不知是否只剩这么多。小沛想起师父的话，索性不做犹豫，拿起一支套至腕上。

    西地的流云岗上，小沛正手托下巴，坐在树下发呆。

    “这就来了。”

    还有，她的衣服料子是西地的火浣布，是可抵刀戳火烧的好料子，一匹千金，绫罗绸缎也难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