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仙人抚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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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融融看着他的背影：“阎壑让我转告你，他开玩笑的。”

    乌沉沉的眼睫半阖，他隔着被子拍了一下江袭的脸，又把被子拉过江袭头顶。

    他看了史廷一眼，阴狠又暴戾，不着调的模样消失得干干净净，何柠几乎以为他要送史廷归天。

    零碎的，嘈杂的声音往祠堂里飘，没有人在意仍然站在祠堂门口的史廷，他背对着其他玩家，垂着头。

    冉秋蝉闭上眼，在睡过去前咕哝了句。

    冉秋蝉被捞进江袭怀里，额头撞在江袭颈窝。

    分离出来的最后一根香就像吴融融说的一样，纤细至极，和正常的细香紧挨着，黏连不清。

    “你哪里学的古语发音。”他说。

    江袭几乎是被摁进床里，冉秋蝉把被子拉到他的下巴，冷淡的表情看起来恨不得把江袭闷死。

    放他妈的屁。

    在玩家陆续离去后，那个老人叫住了缀在最后的江袭和冉秋蝉，他咳的像个快罢工的风箱，这样告诉江袭——

    玩家自发在江袭的竹楼下集合，昨晚离去时村长说研究员可以在开集之后再起，但鼓声实在扰人。

    江袭笑笑，拢着他的脖子揉了揉。

    王为华和秦珍双双沉默，他们想责备史廷在性命上都过于粗心，却又没有足够的立场。

    同寿村的集市只向同寿村的村民开放，各个小摊上摆着各家准备好交易的物品，从他们进来那天所看到的、扭曲残缺的玩偶到油光水滑的动物皮衣，应有尽有。

    皮肉的焦味很快弥散，剩下几人后知后觉跟着冲进祠堂，最后方是浑浑噩噩的史廷，被吴融融拽着走。

    他和动作骤然僵滞的冉秋蝉同时起步，在所有村民都没来得及动手拦他们的瞬间，冲进了祠堂。

    “我很怕你，”小男孩坦诚开口，但仍有些怯生生地道，“……但是我妈妈说你是好人，而且你和你的爱人都很好看。”

    冉秋蝉撇了撇嘴，把巧克力放在男孩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里。

    他们回到竹楼之后下了雨，窸窸窣窣的雨声拍在竹檐，遮蔽了夜里其他东西活动的动静。

    轻缓的小调依依散开，江袭今晚换了曲子，依旧低低地哼，还是听不出地域的小调，哄的冉秋蝉犯困。

    “睡觉。”冉秋蝉硬邦邦地说，“就现在。”

    冉秋蝉抢过江袭手里的书，啪地扔在桌上。

    史廷侧过身子。

    何柠没说话，拍了拍阎壑的肩，半推着他出了祠堂。

    冉秋蝉背对他，羊刚刚数到五十五，江袭侧过身，完好的那只手摁住冉秋蝉的肩往下一压又一翻，把人调了个个儿。

    江袭看着那张他骂过两次的陶瓷脸，无声地叹息。

    冉秋蝉垂着眼。

    “怎么了？”

    江袭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娃娃，一侧的冉秋蝉翻了翻，从兜里摸出颗同样圆滚滚的巧克力。

    阎壑没怎么反应过来：“什么，怎么了？”

    村民们鱼贯而出，在各自划出的地方支棚架摊，手脚麻利。

    那个佝偻的老头似乎格外欣赏江袭，只是这份欣赏的来源不明。

    阎壑脸色难看。

    “你在生气。”江袭隔着层被子的声音发闷，带着浓浓的笑意，“为什么？”

    他脸上有几个雀斑，紧张地看着江袭。

    江袭无法确定这份欣赏是源自他系统分配的江教授身份，还是源自他江袭本身。

    江袭脚步没停，从香炉中攥起右侧三支香，猛地拽出炉中。

    灶王祠内的黄帘脏污不堪，香炉内，左侧的三支香还剩下半截，右侧的马上就要燃尽。

    《无限游戏里我带领全队假扑街》

    “所以开集之后。”江袭复述了村长的话，走向集市的方向，“尽量不要拒绝村民给你的东西。”

    “该走了。”吴融融说，“祭神结束了，江袭和村长说出了岔子，认真解释了。村长没怪我们冲进祠堂，让我们都先回去。”

    冉秋蝉皱着眉摊开江袭的手，把那几根剩下的香头扔给阎壑。

    雨在凌晨时分终于消停，担忧了整晚的村民终于得以安心小睡片刻，在第一缕晨光渗进村子时，村长家响起了鼓声。

    江袭面色淡然，只当听不见，香被狠狠拔起，又在手掌中攥灭。

    香底黏着在炉内，吸力巨大，江袭耳边响起类野兽的嘶鸣声，尖锐的利爪似乎是刨上了金属，刺的鼓膜生疼。

    他手里躺着两个小小的陶瓷娃娃，圆滚滚的身子，抱着脚歪头，红艳艳的嘴角咧到了耳根，额头上穿着个小小的孔，系着条编制的红绦。

    他反应不过来般半张着嘴，愣愣盯着朝他走来的江袭。

    刘明文揽着李绣，往边上躲了躲，不愿意触这个霉头。

    “不会数数吗。”冉秋蝉头都不抬，“每个进去的人三根，最后应该剩下一根，不清楚吗。”

    冉秋蝉按要求给江袭拆掉了纱布，不大情愿。

    刚进本时的趾高气扬被摔的粉碎，他面露茫然，看着灶王塑像环抱的那口大锅怔怔出神。

    是江袭给他的拟态补充剂。

    冉秋蝉沉默着跟上他，仍然冷着张脸。

    他们想问江袭的伤势，却又没有可以开口的身份。

    “劳驾，”江袭淡淡，“让一让。”

    阎壑接住，把香拢在指间一捻——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江袭动了。

    史廷低头：“抱歉。”

    阎壑转过头，看向恢复清明的史廷。

    “睡觉。”冉秋蝉重申，“少说话。”

    开玩笑？史廷咧了咧嘴角。

    “睡觉。”江袭学着冉秋蝉的口吻，戏谑道，“少说话。”

    细香被剥离后在阎壑指间被碾碎，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尖叫，似人似兽，凄厉又满怀怨憎，瞬间就炸起人满身鸡皮疙瘩。

    江袭和他擦肩而过，史廷木着脸，讷讷开口，“我欠你一条命。”

    黄帘恢复了整洁，垂在地面的绸缎边沿都不染丝尘，未燃尽的香仍然袅袅。

    玩家各自散开，心照不宣的按系统给的伴侣分组自行组了队，江袭和冉秋蝉走在村民的吆声里，胳膊挨在一起。

    江袭依言闭上眼。

    神三，鬼四。

    …

    “江教授！”有人在喊。

    他听见冉秋蝉在他身侧躺下的声音，也听见他并不平稳的呼吸，短暂的沉默之后棉被从江袭脸上拉上，盖在前胸。

    最后祠堂只剩下了史廷，外边的村民抱怨着江教授的莽撞，说就算事出有因，也实在吓了所有人一跳。

    “谢谢你。”冉秋蝉说

    “你不欠我任何东西。”江袭说，“我不是为了救你。”

    “淳朴好心的村民会赠予你们一些东西，”村长说，“而他们需要的回报，仅仅只是你们的礼貌。”

    江袭并不看阎壑：“我没救他。”

    江袭哄了他一会儿，下楼时天光朦胧，水汽影绰。

    “送给你们。”男孩摊开手。

    “所以江袭从一开始就是我认定的队长，你明白吗？”

    “秋蝉，走了。”

    “散开走。”江袭说，“两两一组，去找线索。”

    史廷没什么反应。

    冉秋蝉挣了挣，被江袭揽得更紧。

    “没人能保证鬼出来之后只殺他。”江袭抽回手，“我只是以防万一。”

    有个小男孩在母亲的再三鼓励下噔噔噔跑上前，一把扯住了江袭的衣摆。

    江袭被迫停下脚步，他顿了顿，和冉秋蝉一前一后蹲下身子，和这个孩子平视。

    “江教授！”又有人在喊。

    “不用和我道歉。”阎壑笑开，这回他没呲出一口白牙，只是浅浅淡淡漾开一个笑，眉眼微垂，“我只是想跟你说，再有下次，我真会宰了你。”

    冉秋蝉皱眉，到底还是没动。

    村民们笑着向江袭挥手，每张脸都是热情洋溢的。

    “我这个人，”阎壑说，“嘴比较欠，脾气差，慕强，还闲不住，爱找事。能忍受我狗脾气顺毛撸的人实在不多，江袭算一个。”

    快燃尽的三根香头，变成了四根。

    年纪大了真是容易前瞻后顾，王为华自嘲地想，约摸也怪这破地方太吓人。

    “村长嘱咐了我一些话。”江袭倚着楼脚，表情淡淡，“同寿村的集市没有钱这个概念，所有东西都是                                                以物易物，但我们是外来者，没有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可以交易。”

    “这是我自己烧的。”男孩解释，“只烧出来这两个……送你们了。”

    直到吴融融进来叫他。

    江袭向他微笑示意。

    “兴趣爱好。”

    “应该的。”史廷前言不搭后语，“没事。”

    王为华，秦珍，李绣和刘明文跟着接连离去，最后是皱着眉的吴融融。

    “你救他做什么。”阎壑抬起头，“是他自己作死不听话。”

    “我记得江袭说过，”冉秋蝉轻轻吹着那几个被烫出的殷红孔洞，血液鲜红，正从孔洞中外渗，冉秋蝉拿纸巾给他擦着伤口周边，头一次冷下了声音，“有二十二根香。”

    阎壑在吴融融离开祠堂之后也带着何柠离开，他没有对史廷动手，只是站在史廷面前，客气地点了下头。

    江袭的手被冉秋蝉拿雪白的绷带包成了个粽子，里三层外三层，不知道的大抵会以为江袭断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