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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将所有恨之入骨，失望悲愤的心情收起，换成大义凛然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她不是不能做到，但那真的很难。

    最后唯有沉浸其中想不通，又要担起责任的人最煎熬。

    罗锣因为家里开超市要进货知道，这些货物都是往外省送的。

    柳芽听到就跟他们争论起来，说她公正无私是在维护队伍的秩序。

    就像她那些血脉相连的亲人关系一样，不能割舍，也不能撇下。

    “你们要因为这些东西拖累行程，困死在这吗！”

    一夜之间，家园被毁，前路不知何方，曾经以为可以依赖的乡绅族长，自己拖家带口，卷了所有家产，弃他们而去。

    这次跟薛采青有更直接脱不开的关系。

    真正行动起来, 他还是尽心尽力帮着她组织救人, 管理队伍, 甚至现在还能看到他穿梭人群中插科打诨, 调节气氛的身影。

    无视路上的饿殍遍野，第十天他们到了一个渡口，过河就能看到首府城头飘扬的旗帜。

    如果他这个班长没回来，就靠她把罗锣送回首都去了。

    薛采青本来想找时间跟他谈谈, 一天拖一天, 最后不了了之。

    这些人……这些对她恭维颂德的人，明明几天前还是杀人的侩子手，一转眼就成了需要她保护的对象。

    也没有人再为了拾捡财物而坠入洪水之中。

    人群中罗锣率先起哄，引来更多人响应附和。

    可以说，他们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这些天，是多亏了薛采青保护他们，他们才能安然无恙坐在这里吃着温饱食物休息。

    薛采青看到那些船上都装满了货物，来来往往非常忙碌。

    可世事无常，他是不是也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才会有此嘱托。

    在洪水山洪泥石流等一系列接踵而至的灾难中死去的人，上没上天堂不知道，他们这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一定活在了地狱。

    灾难把他们一夜暴富的美梦惊醒，金光闪闪的财宝变成了滔天洪水。

    她想了想说，“我想学打架，揍翻欺负我的人。”

    她没有一刻不自责歉疚，对不起曾经被摁在地上无能为力的自己，更对不起在她眼前跳下去的相雪秋和纪纶。

    湘水大面积发水后，遍地都是支流，涨涨落落没个截止，他们的路途也像没个终点。

    在她眼里，她薛采青是很靠得住的人吗？纪纶也是这么想她的吗？

    可惜两天三天一个星期过去了，他们看到的外面情况都不容乐观。

    随身携带的财物没有被夺，儿女们也还在身边。

    每到一个地方，当地居民都在往外跑，他们也只能拖起沉重的步伐继续迁移。

    换成其他没有人庇护的队伍试试，那是人人麻木，理智尽失。

    她忍住没有这样问出来，女人却已经被她逗笑，把屋里的相雪秋引了出来。

救个小孩被压伤的，已经三天没有得到很好的救治。

    一直活泼开朗的人，突然不会笑了。

    “采青，我们听你的！”

    薛采青在默默发狠下赌，她身后那帮人也不吝啬赌博的魄力。

    薛母不敢像以前一样当面教训她, 和她的一帮亲人骂她白眼狼，帮着外人打自己哥哥。

    即便走出来，迎接他们的依旧是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

    但船只都被军队征用，大群难民堵在河边过不去。

    哗然的人群开始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薛采青和罗锣柳芽提醒警告，组织逃难，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走不出鲤鱼乡。

    忆起这份信任，她在河边才没有彻底崩溃。

    他们上不着天，下不沾地，仿佛悬在中间找不到一个支撑点。

    柳芽再三劝慰，势要让薛采青打起精神。

    有一天，这个身影停留在他们村庄，不仅久久没有离开，还把很多新鲜的东西带给了他们。

    整个鲤鱼乡甚至偌大的晋王城，从那天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还太小不知道这些，唯一在乎的就是村里多了学堂，而村后那个让讳莫如深敬畏的女人要收学生了，大家争抢着上门。

    他们得不到她的偏袒，她也不会允许。

    是他们撑不住先倒在路上呢，还是他们先找到一个能容纳他们的安全场所。

    她很担心薛采青的精神状态，如果薛采青撑不住了，他们这支队伍也很难维系下去。

    对这样的话，她信又不信，跑去扒老屋的围墙，偷看里面的人在院里写字。

    那时候的雪秋姑姑是不是也是这样？

    斗赢了的柳芽心满意足，冷哼一声拉走薛采青。

    在意太多会让自己过不好，这是她生长到现在明白的道理，也是薛采青应该明白的东西。

    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只需要听别人的话然后执行。

    “还是你们想把更多强盗吸引过来，用命跟他们拼搏！”

    鲤鱼乡的十几户人家自然不愿，她却执意而坚决。

    薛采青是过后才想到纪纶的深意。

    那是大家都不敢回忆的噩梦。

    她嘴笨不讨人喜欢，还会跟家里的兄弟打架。

    如此村霸的生活过了四年，终止在她十岁那年。

    那么浓重的东西，轻飘飘就被所有人若无其事揭过去了。

    受着所有人赞颂的人，没有一丝笑颜。

    薛采青做主，

    队伍中又有人吵了起来。

    “这孩子太孤僻啦，我还是更放心我们小采青啊。”

    哪怕自己没有装甲，体力不足还孤身一人，不像其他人拖家带口有伴有扶持，她还能跟上队伍，一边帮着她整顿人心，管理分配食物。

    现在他们只能往北走，期冀抵达晴川首府，能获得一寸自由呼吸的空间。

    不管他们将大量财宝藏在了哪里，总之，没有了这些身外之物的负重，他们的移动速度加快不少，一天的行程抵得上前三天的总和。

    听着柳芽的话，大家似乎都想起了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当夜，薛采青梦见一个白褂身影，她穿梭在鲤鱼乡迷蒙的雾气中，神秘优雅而美丽。

    纪纶大概早有预料，料到相雪秋有准备才敢跟着跳下去。

    薛采青扯着嘴角笑了笑。

    薛采青想的那些东西，她不是不能猜到一二，但她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甚至觉得薛采青矫情。

    不管他出什么事，不要忘了春季开学。

    为了掠夺一点生存资源，人是可以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明明她的家人全部忘了她，独自逃生，两个孩子也被族长一家带走，她一路却只字未提对他们的担忧，更别说关心。

    “那就扔掉它们！把这些你们用良知换来的东西……全部扔掉！”

    吵架一方是她的亲生母亲, 起因是她刚刚多揍了一拳的人, 那是她兄长。

    原本就是公平分配的食物, 薛二哥去抢别人的饼，跟前两天想以强欺弱抢夺他们的那些流民有什么两样。

    薛母等薛家人在这样的团结面前节节败退，如斗败了的公鸡抬不起头。

    打架的本事女人是不会，但她可以学，也能教。

    她也想去上学读书，做别人的学生，但她没有柳芽的容貌，珠茉儿的乖巧可爱。

    “扔掉所有打捞来的财物，只留衣服食物和部分钱财！”第二天一早，她振作精神，宣布了这个决定。

    女人的声音响在身后问她，“你也想学写字吗？”

    在她的指导下，薛采青打架的本事飞涨，很快村里那些男孩子全被她揍趴下，村里的大鹅狗子都不敢惹她。

    这条路要走下去，势必要有人保护和带领，没有人庇护薛采青合适。

    罗锣大概是不需要听她说什么的。

    沉默的人渐渐低下头。

    他虽然有指天骂地，抱怨自己一个首都有大好前景的三好青年, 为什么会沦落到跟一帮村民背井离乡, 吃这番苦。

    她反而活回了自己。

    “不要胡思乱想，想些有的没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只要我们还活着，谁也不能打垮我们。”

    能给她提供理智分析的相雪秋不在，能果断做出决定的纪纶也不在。

    队伍有她和罗锣这两个尖兵的威慑，也能减少和大部分难民队伍发生冲突的几率。

    果然，这场浩劫冲垮了无数人，却没有冲垮柳芽，她在在绝境中反而迸发出惊人意志力。

    最重要的那个决定者，虽然从头到尾未发一言，却早在揍自己二哥时就摆明了态度。

    以前她就觉得，如果是柳芽拥有她的教育和从相素节姑姑那里得到的资源，一定会做的比她更好。

    长辈来责骂她，她就躲到老屋去，跟相雪秋一个房睡。

    与之相反，看着强大能打的她，心灵的痛苦和挣扎却一日比一日深。

    他远比所有人想象的乐观。

    大家都说，没有人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孩子。

    柳芽也发觉了她的沉默。

    和战国城的铁矿，汉王城的玉石一样，晋王城的农产品也是支撑华龙国的重要资源。

    薛采青记得纪纶进去老屋解救相雪秋前，特意把她叫到一旁嘱咐。

    对，就是出于利益考虑，不是什么朋友情谊。

    现在，她是领导者。

    女人的声音说，“我不在的日子，雪秋可以拜托你照顾吗？”

    她觉得这个女人是另一种厉害，明明不会打架，却能让这么多人怕她，是她会魔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