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村送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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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呀！老规矩啦！”

    “走吧！跟我去见你表姨吧！”

    她避都来不及避开。

    水梧桐抹了回去想要抽开。

    并无波动。

    表姨推搡着。

    转头字正腔圆地叹了口气。

    “谁爱说谁说去！我是不可能主动找她的！”

    许久，露出一个并不标准的甜笑，她站了起来。

    “妈妈啊——我的妈妈啊——”

    连带着水梧桐的衣服，都被那劈成两半的尖刺指甲狠狠戳了个洞。

    三姨奶笑了。

    燥热的空气混着蝉鸣，热浪滚起股股酸臭。

    水梧桐的表姨木着一张脸出来。

    表姨厌恶地想要甩开。

    如猎物在舔舐。

    震耳欲聋的嚎哭声。

    这具尸体，已经摆在这里7天了。具体死了多久，没有人知道。

    “还不赶紧起来跟我劝你媳妇儿去！”三姨奶又急着催促，她脑门上粘上了几只虫子的尸体，带出错落的红点，“你们关系再不好，人死为大，总不能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凹陷的眼眶布满黑斑。

    水梧桐无意观赏他的表演。

    “她是怎么死的？”

    像是要把他吃了。

    粉色的肉隐藏在深处，被新长的薄嫩皮肤掩在谷里，随时准备破出。

    “这是尽孝！所有小辈都得套的！”

    这时水梧桐才看见，这位三姨奶还有几颗爆出的尖牙。

    “没空。”

    又钻进了她的头发。

    男人望了她一眼，肥厚的手掌不住在短裤上搓着。

    男人的脸上瞬间露出几分不耐烦。

    水梧桐还未来得及上前问好。

    彼时正是盛夏。

    三姨奶咧嘴骂着，那嘴似要全部裂开。

    哭声、念经声、笑闹声......

    水梧桐盯着三姨奶的动作。

    这样的嗓子是怎么做到那么尖锐的声音的？

    三姨奶刺耳尖叫着。

    水梧桐眨了眨眼。

    她将香插入香炉。

    他甩开拉着他的细瘦胳膊。

    尸身早已没了样子。

    她沉默坐着，眼睛四处打量。

    “我是水宜轩的女儿。”

    她的头发披散着，呼吸也有些凌乱。

    纸屑随着动作落下。

    “二姐媳妇！你外甥女来了！”

    她主动上前拉住她的手，两手交握，虫子的黏腻感混进她的手心。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又指使着别人跪到灵前：“哎哎哎！该你了！轮流来嘛说好了的！老太太身边不能没人！”

    他小声抽泣着。

    她捧起床上的寿衣，转头就要往表姨身上套。

    粗言粗语：“她不愿意就不愿意！拉倒！”

    随后又爬满了棺材。

    和尚们闭着眼，佛珠一颗颗在手中转着。

    她看着三姨奶极其夸张的强调。

    她问道。

    可她没有感觉。

    远处，人们正在大快朵颐，喝酒吃肉。

    男人愣了一瞬。

    “哎呦喂，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啊！”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冲了过来，她拽着男人的胳膊就往外拉，“你还不赶紧去劝劝你媳妇！她不愿意啊！”

    三姨奶牵着她的手。

    她就那么直直捧了上去。

    “哎小姑娘你是谁呀？”

    “活人穿寿衣，活衣进死坟？”

    床边还有几个打包好的包裹堆在角落。

    “妈妈啊——”

    香灰扑勒勒往下掉。

    水梧桐的表姨夫拒绝着。

    棺材外跪了满地儿孙。

    一排排的，一直延伸到房里。

    那衣服掉落在地，乱遭中被她们踩撕了一个大口。

    她凑在男人头边，声音尖锐。

    水梧桐没有搭话。

    砸在她的手上，烫出一块块红印。

    “你看看你，把衣服都收起来干什么？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长辈死了，后辈们套个寿衣再留个衣服在棺材里就是当个念想！到时候一起烧了就行了！”

    水梧桐静坐看着。

    多重声音在屋里环绕。

    他看也没看棺材一眼，只是转身叫骂着为何还没有饭端来。

    “你妈妈苦了一辈子，临走了她想要什么你不知道？”三姨奶捻出了四根香，站在遗照前振振有词，“姐姐啊，你儿不孝不懂规矩你别生气！我定会让你如愿，走的安稳。”

    “二姐媳妇你干嘛呀！”

    男人插了句嘴。

    三姨奶眼珠子一转，她看见了表姨夫身边的水梧桐。

    水梧桐坐在棺材旁的椅子上。

    她慌乱间瞥见三姨奶干裂的手，那干纹撕的像大裂谷。

    他的眼睛没有半点红肿。

    亮晶晶的。

    烈日当空，照的人眼晕。

    却被牢牢控着。

    她们头抵着头，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别。

    三姨奶就扯着嗓子往房里喊，她似破非破的喊声无疑给这座院子增添了更多寂寥。

    尸体的脸颊已经被虫子吃光，她捧进了腐烂的虫洞。

    他们趁着嚎嗓子的工夫猛地从嘴里灌进一口气，没人敢用鼻子呼吸。和尚们的鼻翼紧紧贴在一起，就连经文都变得嗡里嗡气。

    它们都放在凳子上。

    “哎呦，哭累了。”

    从灵堂出来，过道旁堆满了变质的食物。

    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气。

    表姨手上用

    这里到处都堆满了东西。

    她丝毫不介意她的姐姐已经看不见面容。

    表姨的脸色难看至极。

    “她妈是我老婆的表妹！一家子，三姨奶你没见过。”

    眼睛一撇，立马就有人来扶。

    男人注意到了她。

    好臭。

    灵堂里的花早已腐烂，无数的飞蚁蚊虫盘旋在室内。

    三姨奶一拍手。
    水梧桐表情僵硬，她不熟练地挤出一丝笑。

    根本没有人去管这些。

    所有人都在偷偷屏气。

    三姨奶一手一个，将她们推进了房内：“在外面干嘛呀！来来来，进屋说话！二姐媳妇，快领着孩子进去啊！天怪热的！”

    他坐到了水梧桐身边，熟练地撕开冰贴贴在了脖子上。

    “梧桐来了。”

    三姨奶干枯还带着血的手在屋里翻着。

    她与尸体的脸不过只有一指甲盖的距离。

    他还有些委屈：“三姨奶你干嘛？打我干什么？”

    刺的人耳痛。

    表姨的嘴角隐隐抽搐着。

    “你个傻蛋！”

    钻出几只飞虫。

    压出一圈血迹。

    “不孝子！”

    男人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命苦啊，苦了一辈子啊！”他又开始揉眼睛。

    他将纸递给搀扶的年轻人，他抽动着身子，好像随时都要晕过去。

    褪了色的红布窗帘映出一室橙红。

    “二姐媳妇，你这是何苦呢？”

    “那你跟我去见见你表姨吧！你表姨忙得很，你去帮帮她！”之前还没细听，如今三姨奶就站在她面前，她才听出那似乎从肺中发出的嘶哑。

    男人搭着话。

    棺中的人衣服微微动着。

    “你是谁？”

    她想了想，手指有些发痒。

    屋内的大床上，一套寿衣正平平整整摊在那里。

    她和这家人并不熟悉，只知道是亲戚。

    她只望着面前的棺材。

    土黄的长袍站立两旁。

    “你妈呢？”

    和尚们的眼睛睁了半只。

    《在中式赛博里我点香灭鬼[无限]》

    “那你该叫我表姨夫，你妈和我老婆是表姐妹。”他嘿嘿笑着，全然没有半分难过，“你都长这么大了！”

    “南无阿弥......哆地夜他.....都婆毗......”

    她看着捏着纸的中年男人不住擦拭着眼泪。

    三姨奶抚摸着她的头，血迹都蹭到了头发上。

    却被三姨奶死死摁住肩膀。

    底下为首的男人穿着麻衣。

    “好孩子！”

    “我不去！”

    水梧桐吸着气，不能理解。

    人还未至。

    看来已经握了很久。

    “我打你干什么！多重要的事儿你分不清啊！”黑黄的牙齿上下开合。

    屋子里乱糟糟的。

    虫子爬上她的脸。

    房里哐啷一阵响。

    回头，腰深深弯了下去。

    硕大的木鱼横在中央，伴着吟唱笃笃作响。

    整个灵堂里的人都听见了啪的一声。

    表姨夫无所谓的翘起脚。

    不过她的笑很特别。

    一吸一吸，只有空气的抽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