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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斑驳,洒在他们肃穆的黑衣。谢照安眼见傅庸寒刀出鞘,杀气腾腾,是一点都不打算留她活路。

    何寿眉心一跳,他当即惶恐地朝傅庸张大嘴巴,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了。

    他的声音矮了下去。

    何寿等着等着,就快给他们跪下来磕头喊爷爷了。

    谢照安讶异于傅虞的及时阻拦:“阿虞……”

    傅庸就这样放走了傅虞,只不过她说的话他并未放在心上,他只是那样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望着那抹鲜艳的红色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最好这次偶遇之后,他们永远不要相见。

    “你先走,我拖住他。”傅虞没有回头,对谢照安严肃道,“接下来是九华山的事情,我和他之间需得有个结果。”

    是他直接导致了眉山党的没落,若是眉山党东山再起,那么他第一个遭殃啊!

    何寿一听,更加愁闷了。

    接着他又听傅庸说道:“顾兆和凶手林五德皆是益州人。不过益州之大,何都督不是每个微末之人都能知晓到的。只不过……数年之前,益州曾有一所书院,享尽盛名,最后却凄凉下场,何都督应该还记得吧?”

    谢照安偏头一躲,长剑往那刀背上一挡,运功将它震了回去,随后她往地上一跃。

    回到了都督府,何寿仍旧是一副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傅庸敷衍了两句,将方才傅虞和谢照安的行踪掩去,何寿不相信也得相信。

    来人一声焦急的呼唤。

    “是、是,确实有此事。”他回答道。

    这招对傅庸不管用,何寿虽一直远离长安,但他也一直听闻玄衣卫的脾气,因此不敢造次。傅庸说什么,哪怕是让他生吞烙铁,他也只能依言咽下。

    何寿提心吊胆地咽了口唾沫,讪笑着朝玄衣卫之首傅庸小心翼翼道:“傅指挥使大驾光临,一路上辛真是辛苦了,不知陛下有何吩咐?微臣一定殚精竭虑,为陛下鞠躬尽瘁!”

    否则,真到他出手杀她的那一天,就是他时隔多年再次手刃同门的日子。

    这种人,永远只有等刀都架到了脖子上,才开始感到后怕,平常还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有一点顾及。

    “什么?”傅虞咽了口唾沫,浑身开始紧张起来。

    傅庸举刀一劈,砍在傅虞的刀背上。傅虞顿感虎口一麻,手臂一松,霜刀顺势滑落身侧。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傅庸的刀便已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霎时,傅庸忽然皱紧眉头,抬手止住何寿的话头,目光迅速移到了天花板上。

    另有隐情……那怎么着也查不到他何寿的头上啊……

    傅庸紧跟其后,双脚刚刚沾地,正思索着下一招如何取她性命。忽然又是一刀横亘在他和谢照安之间。

    诚然,他的心底确实有恍惚一瞬曾为她动摇,但是在浩大的山河与血泪的仇恨面前,这点稍纵即逝的感情压根不值一提。

    夜色中,两只身影正如风追逐。两人一直从都督府,打到不知哪户人家的屋檐,难舍难分。

    一道黑影灵巧地翻过屋檐,遁入都督府的黑暗漩涡之中。与此同时,都督府内灯火辉煌,纱窗映射出何寿高大肥壮的身影,而此时站在他对面的,是个冷峻狠辣的年轻人。

    铮的一声,两刀相撞。傅庸手腕收力,刀尖堪堪倚在前方刀刃上。

    傅庸轻笑一声:“我已离开九华山,早就不是你师兄了。今日你既然还喊我一声师兄,我就念在昔日同门情分,放你一马。只不过,若是下次再让我发现……”

    “师兄!”

    “那人的武功不低,内力深厚。”傅庸正色道,“根据我的判断,应该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何都督,看来你惹了些不该惹的人,该小心了。”

    何寿想了想,似乎前不久长史的确和他说过哪个地方死了个举人来着,不过至于为什么他们都对此事耿耿于怀,他就不甚清楚了。

    《我迎霜雪渡衣冠》

    “我之所以还喊你师兄,正是因为我不想放弃这份同门情谊。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我也告诉你。倘若日后再让我看见你伤害我的朋友,我也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她一字一顿道,“九华山弟子傅虞,不打诳语。”

    “眼下春闱将至,陛下厚德,重视学子安危,特遣我等调查此案是否另有隐情。”

    说时迟那时快,刀刃以雷霆之势直冲谢照安的咽喉,紧接着就是一凛白光,长剑与那刀刃堪堪擦过,冒出星点火花。傅庸步步紧逼,谢照安步步后退。

    傅虞没有收刀,刀还横在傅庸的面前,傅庸淡淡地瞥过她故作镇定的脸,逼近了一步:“你觉得你的刀法能赢过我?”

    然而何寿生平作恶多端,仗着一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瞒着朝廷干过不少荒唐事,他是真的害怕皇帝察觉到什么,突然要治他的罪。

    只是其余四个玄衣卫感到诧异,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从杀人不眨眼的指挥使手底下溜走。

    星斗纵横,残月呈辉。

    傅虞一眨不眨地盯着傅庸。

    “眉山书院曾是孕育一众贤臣的地方,这个事实铁板钉钉,无可指摘。你说陛下看重学子才能,希望能为大雍增添栋梁之材,那么眉山书院的事……陛下难道不想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吗?”

    他以为这件事过去,就已经尘埃落定了。这还没过多久呢,怎么又要闹出幺蛾子出来了?这皇帝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提拔谁不好,非要重新招惹眉山党,这……他往后的仕途可怎么办?

    她此时并无心恋战,只想快点抽身。奈何眼前男子武功不低,招式又咄咄逼人,哪怕她寻着一点空子逃跑,也迅速被他追赶上。

    傅庸握着刀站在灯台前,半明半晦中他的神情漠然,令人捉摸不透。他的身旁还站着四个玄衣卫,眼神阴骘,个个如同夺命的鬼差,似乎就等着首领一声令下,好去饮血分肉。

    “何都督客气了,我们玄衣卫只听陛下吩咐的事。”

    何寿强装镇定:“啊,陛下真是圣德,还愿意为了眉山书院再废工夫……那何某又有何敢推辞的呢?指挥使大人尽管查,何某愿意倾囊相助。只是介时指挥使回了长安,何某厚颜,还恳请大人在陛下面前为何某美言几句。”

    “请你放了她!”

    “让开。”他冷声道,“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何寿顿时脸色一白,傅庸指的这所书院正是眉山书院,那个死于袁沈手下的眉山党的发迹处。

    月光透了下来,照在傅虞的脸上。她将内力注在手中的刀上,用力一震,抵开那锋利刀尖。随后两步一迈,挡在谢照安面前,目光却全部集中在傅庸的身上,不敢有半点偏差。

    傅庸握刀一刺,向她颈侧斫去。

    “师兄……”她嚅嗫着双唇。

    傅虞重新握紧手中的刀。寒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却使她的眼神愈发清明起来。不管傅庸经历了什么,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既然他无情无义在先,那她傅虞也不必再顾及什么情面。

    寒风中,惟余傅庸和傅虞无声对峙着。

    傅庸认得这声音,而且如今还愿意唤他一声师兄的,整个九华山恐怕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事都过去好多年了,何故重提?何寿强撑着笑意:“眉山书院……何某怎么可能忘了呢。不过……眉山党罪孽深重,眉山书院早已人人唾弃,荒凉破败,和顾举人的案子有何关系?这两者应该没有牵连吧?”

    见他依然一副一头雾水的模样,傅庸不禁摇了摇头,冷笑道:“何都督还不明白么?”

    何寿对玄衣卫的突然造访感到惶惑不安,眼下长安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们却如同鬼魅一般横空出现,一定是皇帝又在悄悄密谋些什么。

    在常人的眼中,天花板静悄悄的,一点异样都没有。可在傅庸这里,即使是江湖中最厉害的侠客,再微弱的动静也未必能逃得过他的耳朵。

    屋外的谢照安提前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当即运起轻功打算溜之大吉。

    “你知道只要喊我师兄,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傅庸收回刀,漠然说道,“但那是从前,从今往后,就不一样了。”

    是了,在玄衣卫的眼中,不管偷听的是何人,都需要立即斩杀以绝后患。

    傅庸这才开口道:“江陵安兴县顾兆的案子,想必何都督你也有所耳闻吧。”

    谢照安瞥了傅庸一眼,只见他双唇紧抿,面有不悦地盯着傅虞,但是显然他已没有了                                                下一步进攻的打算。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再次运起轻功,脚底生风,很快便消失在无垠夜色中。

    他确实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师兄了。他变得冷漠、残忍、不近人情,浑身散发着戾气,哪里还有半点过去清朗自得的影子?傅虞不禁感到哀戚,明明在九华山,他们是最熟悉的师兄妹,如今却形同陌路,拔刀相向。

    “呃……何某愚钝,不知指挥使的意思是?”

    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你,我也视若敌人,照杀不误。”

    不想那傅庸动作迅猛,两三步跃上屋檐,横刀拦住她的去路。

    “不试试怎么知道。”傅虞扬了扬下巴,“你我多年未见,今晚我就问问师兄你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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