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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来自昭华的消息时,岳黔生正在皮水县内追查

    《人人都爱大师姐》

    弥弥选在十五日去偷那把钥匙。

    她的眼睛又大又圆,皮肤像剥开的鸡子般白皙,受惊时的姿态也很美,弥弥还闻到了她身上甜甜的香味。

    是的,她所栖身的“母亲”似乎是个非常孤僻的人,很少与人交流,很少开口说话……甚至很少动弹。

    彼时她刚刚出生,被人抱着离开死掉的“母亲”,但还本能的留恋母体的温暖,于是她张开了嘴,重复了她时常听见的,“母亲”常说的那句话。

    因为生来便能说话,弥弥受到了“莲母”的重视。

    每次沟通结束,“莲母”都会精疲力尽,十分虚弱,弥弥偷偷加大了他日常所用的药香分量,趁着男人陷入沉睡时,她洑水越过莲池,伸手抓住了系在他后腰的那块令牌。

    弥弥本能的厌恶这些形容可怖的“兄弟姐妹”,她学会了一条咒言,只要念诵起来,就能让这些被下了咒缚的奴隶感到痛不欲生。

    她几乎就要成功了。

    痛得受不了时,弥弥也曾本能地呼救,她先喊了娘亲,池底的骷髅当然不会救她;她又喊了那个少年的名字,可他已经被制成了蛰面偶,埋骨在了邙岭山;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她出生的那天。

    她被打上枷锁关进牢笼。

    双眼如两道裂开的缝隙,鼻子是没有的,代替它的是两个大小不一的孔洞,其下是一张没有牙齿,外翻的嘴唇。

    弥弥解开那块令牌,一抬头,看见了隐藏在“莲母”顺滑的长发之下,另一张畸形的面孔。

    弥弥曾经呆过的、高高凸起的腹部现在已经完全干瘪了下去,耷拉下去的皮肉被横着撕扯来开,空荡荡的两片盖在突出的骨骼上,里面稀里糊涂的各种液体与脏器淌了一地,被剖开的肚腹上,是“母亲”苍白平坦、不再起伏的胸膛。

    尚在人腹中的弥弥未能察觉这些异常,她只是觉得“母亲”的声音很低沉,顺着血肉与脐带的震动传进她的骨血里,让她浑身发痒,感觉十分奇异。

    “莲母保佑,”另外一个人做了一个手势,接话道,“这个孕囊不能用了,我去找人来清理。”

    墨展宗的医者还在与黎金铃争论有关岳婉容的治疗方案,这位形容疲惫的修士已在玄机处内见到了她如今的样子。

    她听见“母亲”一直在重复之前常说的那句话,震动越来越强烈,直到一声“嗤嗤”的闷声响起,来自“母亲”的声音停下了,弥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

    只是谁也没想到“莲母”身上还有着另外一张脸。

    她小小的脑子里能记住的东西不多,“母亲”经常会重复同一句话,她记住了那几个词语震颤的频率与音调。

    “便是邪修夺舍,也是要以秘法先塑魂,再借机除去原身……”

    “我对你还是太仁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两片锈蚀的铁片在相互摩擦,隔着水面,弥弥听得并不清楚。

    三日后,她被送进祭坛,迎接她的是一顶华美至极的金冠。

    “莲母”会在那天去与“神灵”沟通,之后再与教众转达所得到的神谕。

    但濒死的痛苦是真实的。

    医者们已将沉重的金冠锯开,一根根取出带血的长钉,每拔出一根,女孩身体便随之抽搐挣扎一下。

    弥弥想起最开始她蹲在笼子前,问出的那个问题。

    弥弥再一次被“莲母”惩罚了,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展示仁慈。

    青年掩在袖中的手指扣紧了。

    岳掌门来得比想象的还要快。

    弥弥为这对兄妹而神魂颠倒。

    她最后想起了那个少女的回答。

    姚珍珍站在她身后,看着岳黔生跪倒的背影,一时无言。

    弥弥奋力挣扎,但都被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按住,窒息的前一秒,她睁开眼,与水池底下空洞的骷髅对视。

    “你叫什么名字?”

    几乎。

    ——“我叫岳婉容。”

    “莲母”总是很忙,他要忙着与神灵沟通,忙着与教众交|媾,忙着处理送来的贡品牲祭……弥弥趁机去见了那对漂亮的兄妹。

    ***

    “岳姑娘一直在体内强行容纳另外一人的神魂,这严重消耗了她本身的力量,再加上金冠灌顶……唉,这便是取下金冠,醒来的怕会是那妖女……”

    一个瘦骨嶙峋的赤|裸人体仰面靠躺在那儿,纤细得有些诡异的四肢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

    弥弥死在了出生的莲池里。

    长长的金针从颅顶穿过,那种冰冷一直从头顶蔓延到灵魂深处,弥弥很快被无处不在的“神灵”击溃了。

    ***

    她被送到“莲母”身边抚养,学习如何念诵那些拗口晦涩的咒言,也学习如何奴役那些畸形而丑陋的“贱奴”——他们也是诞生在莲柱下的孩子,只是不如弥弥那么好运,或多或少的,总有些多了或少了的器官。

    黎金铃也是难得的面色沉郁,双唇不自觉咬紧。

    刚出生的弥弥听不懂他们的话语,她在刺目的光线中睁开眼睛,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弥弥的生身“母亲”,显而易见的,是个男性。

    在“莲母”没空注意她的时候,弥弥会反复地念诵那条用来处罚的咒言,看着那些畸形的怪物在莲池里翻滚哭嚎的样子,觉得十分的快乐。

    “莲母”某次发现了她的行为,弥弥被他单手拎着,一路拖拽到莲柱底下。

    她背着“莲母”偷偷给这对兄妹带去额外的食物,教他们如何解开压制修为的咒缚……

    当然,还是婴儿的弥弥并没有任何关于性别的意识,有关“母亲”身份的这件事,是在很久之后,她才想明白的。

    岳黔生沉默着按住她的身体,牙根紧咬,眼眶

    那张长在他后颈上的脸颊盯着她的动作,两条裂开的小眼睛中投射出的是纯然的恶意,嘴巴张开,里面发出了属于女性的尖利叫声。

    净莲教将那些被选中的祭品称作“孕囊”,他们会在短暂的时间内多次分娩,直到养分耗尽干瘪,被教众们搬走,再次扔进腐臭的水池中,最后变成沉在水底中的白骨。

    他低眉看她,眼神冰冷又警惕,伸出的手指修长,根根分明如玉。

    弥弥就这样在温暖的腹腔里沉睡,偶尔随着“母亲”的颤抖而动动手脚。

    陷入沉眠的男人一下惊醒,它回过头,                                                看见了莲池中的弥弥,眼神阴沉。

    他几乎要抑制不住地走上前去,揽着少女的肩膀轻声安慰她……但这是不可能的。

    深深的无力感再度涌上她的心头。

    “是个女孩。”那个将她抱起来的女人扯开包裹婴儿的襁褓,观察了一下弥弥的身体,这么说道,“没什么问题。”

    自从净莲妖火重燃那日起,岳黔生便已立下誓约,要尽诛世间邪物与魔修。

    众目睽睽之下,那不是他的珍珍,而是白郁湄。

    她是个生来便有慧根的孩子,尚在人腹中时便能思考,只是未成形的胎儿所能做到的毕竟有限,她只能通过“母亲”偶尔的只言片语来获取有关外界的信息。

    人群中忽然传来惊呼。

    “我们一起逃走,我会为你找来最好的医者……”他们还在喋喋不休,而弥弥只顾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为了这双手的主人,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叫什么名字?”她先问了那个女孩,对方好像被她的忽然开口吓了一跳,身体向后缩了一下,只是他们的脖颈上都锁着铁链,挣扎的空间有限,弥弥很轻易地贴到了她面前。

    “弥弥,你可以拿到钥匙的,对吗?”那个女孩握住了弥弥的手,那感觉很奇妙,温暖又干燥,与“莲母”冰冷黏腻的触感完全不同。

    人在脆弱的时候会本能地寻求依靠,她的目光空荡荡地越过低头沉思的几人,与站在人群外的燕鸣臻对上。

    当日审讯她开口留住了岳婉容的一丝求生欲,可如今……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出生时看见的那具赤裸的尸体——她的“母亲”。

    她太虚弱了,最后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净莲教掳掠了许多的人,将他们送进水池中,成为那朵巨大肉莲的食物。

    燕鸣臻右手忽然蜷起,握住了掌心一块尖锐的东西——那是一片鱼鳞,色泽深蓝,点缀熠熠彩光。

    每年的六月,肉莲则不再进食,而是将送来的猎物捆在莲柱下,肉|色的花瓣张开,蛇般狂舞的长长花蕊裹缠住祭品……

    “……她的情况毕竟与当年宗子不同,”来自墨展宗的医者目光沉沉,“人的神魂并非可随意揉捏的东西,灵肉若不能匹配,强塞进去的神魂只会痛苦万分……”

    “杀……杀……杀了……我。”婴儿尖细而稚嫩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暗室内。

    被惩罚之后,弥弥安分了很久。

    弥弥的人生,从一场死亡开始。

    当日被掳掠而来的祭品有很多,但弥弥一眼就在一堆恸哭哀鸣的人群中瞧见了他们二人——洁白如雪的,闪闪发光的一对兄妹。

    直到那对兄妹来到教中。

    盛放的巨大肉莲扎根在浑浊的潜水潭中,“莲母”把弥弥的头摁进泛着恶臭的池水中,直到她失去挣扎的力气后才松手。

    “……你是谁?想做什么?”那个漂亮的女孩很快平静了下来,而她身边那个同样漂亮的男孩伸手拦住了妹妹,先开了口。

    这个满面风霜的男子一见到岳婉容便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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