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河谷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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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她抬起头来。眺望远方天际，漆黑一点点被太阳初升时天空泛起的鱼肚白吞没，不禁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最后，她只是默默注视着太阳彻底爬上天际，“真好看啊。”这样想着。

    正当她要坠入更深的梦境时，那人忽然回过头，看向了她的方向。

    这些衣裳都是一个式样，因为缺乏染料的缘故，尽显山林本色，粗犷又丑陋，让第一次看到成品的普特尼表情扭曲了一瞬。

    “我也是这个意思。”接笏对普特尼的观点表示赞同，神色却依然严峻：“但是绕道的话，我们就得尽量沿着坎瑞亚，和克洛塞尔势力范围交界处的边缘行路，虽然能尽量避免遇到麻烦的人，路却不怎么好走。”

    即使是那位心存仁慈的魔神，提供的帮助也不可能是无条件的。吴瑕默默在心中想到，这一点，无论对谁都是如此。

    有人日复一日眺望天空，和之前清晰的梦境不太相同的是，这次的人有着一张模糊的脸，只有一双紫水晶般剔透的眼睛让人印象深刻。

    “毕竟他们信仰的是‘无神’，而不是‘唯一的神’，这两者区别很大。”普特尼耸了耸肩：“我们目前面对的情况够复杂了，没必要再让更多的势力牵涉进来。”

    这里的冬天虽然不至严寒、不会下雪，却依然会让人四肢冰凉，出发时他们出发时身上都穿着清凉的麻布，随着天气渐冷一日日添厚，可再冷下去，难保不会有一日无衣可添。

    吴瑕沉默着，使劲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再睡会，我出去透透气。”说罢，起身出去了。

    于是，这样一场自赶路迄今，他们之间爆发的最大的争执就这样落下帷幕。话虽如此，还是得等普特尼闷闷地说出，“再来一碗。”的时候，吴瑕才彻底放下了心。

    那时候，他说得十分严肃，赶路的时候他本来话就不多，和那天刚碰面时彬彬有礼同艾利交涉的模样全然不同，除了闷头赶路，就是观察四周，不得不说，这模样确实令人安心，所以没人敢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因此，吴瑕在深秋时，就开始忙碌起来，想要在冬季的寒冷来临之前，给每个人添件新衣裳。林子里就几种动物，就地取材，吴瑕决定用保暖的兽皮给每个人裁衣。

    “如果教团溃败得这么快，我们赶回去又有什么意义。”普特尼看起来失望极了，扶着额头坐下，声音都变得嘶哑。

    接笏一声不吭将猎到的鹿扔在她面前，吴瑕道了感谢，按照村里的人之前做的，将猎物开膛破肚，尽量剥下一张完整的皮。

    她已经习惯了这些毫无征兆和内容的梦，于是耐心地等待梦境变化发展，反正最终总会醒来。

    吴瑕笑眯眯地说道，左右看了看，拍掌说道：“天气冷了，生火可不容易，快快快，大家都得忙活起来了。”

    吴瑕从浅寐中惊醒，猛地弹跳而坐，大口大口喘起气来，惊醒了睡在一旁的辛西娅。辛西娅吓得赶忙帮着她顺气，又是捶背又是抚胸，好半天才让她平静下来。

    她等了很久，久到开始纳闷这个梦究竟有何意义。那人望着天，她望着那人，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再等几天，我们就要穿过河谷 了。”接笏的声音响起，像是威严的钟声敲响，可他却表现得并不开心，反而是蹙起了眉头，沉思片刻又抬起头，看了看他们。

    辛西娅不怕苦累，身体好些后总是在吴瑕做饭时帮忙打下手，吴瑕就将做饭的活计交给了她，如今也算正式出师。

    辛西娅沉默了一会后，坚定地摇了摇头，看向普特尼说道：“除了家，我们又有什么可回去的地方呢？”

    结实的衣裳，正是赶路的人所需要的，吴瑕和接笏虽然能控制自己无视寒冷，可他们也是赶路的主力军，身上的衣裳要是破破烂烂的，也不美观。

    她用针穿着筋线，对付着给每个人做了衣裳。没有尺子，她就将料子裹在每个人的身上，大致做出标记剪裁，反正赶路的衣裳也不能绷得太紧，还是宽松些好。裁下的多余料子也不能浪费，都被她做成了腰带。

    “是的，我早听说过这里附近的地下有着无神的古国。”辛西娅点头道：“虽然他们非常抵触魔神，但也对教团十分鄙薄。 ”

    “我们一日不回教团，不亮明身份，教团和克洛塞尔便不会放弃派出杀手，了结我们的性命。”

    “那家伙的势力都蔓延到这附近了？”普特尼震惊地站了起来，盯着接笏脱口而出道。

    忽然，也许是在黑暗中坐了太久不适应光亮，一时眼花的缘故。她好像看到百米外的草丛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可等她再专注地望去时，却又只剩下微风掠过树丛的痕迹。

    “之前我提醒过大家，要当心刺客。”

    “发现你了。”

    这下，普特尼也沉默了。

    “做什么噩梦了？”辛西娅脸上虽还有睡意，可脑子已经被吴瑕这一反常态的举动惊醒：“你可从来没有吓成这样。”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她悚然一惊，那人却直直看过来，紫色的眼眸分明倒映出她的面容，露出笑容。

    树木褪去了繁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帐篷里让人的体温烘得暖暖的，可一拉开帐篷，冷气就像是过了筛一样细密地钻了进来。她不饿不困，可五感还没退化，被冷得一个激灵。

    也许普特尼说的不无道理，但他也没能提出更好的解决方法。

    自从降临这世间，她已经好久没有看错什么了，但她注视那里很久很久，直到接笏率先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为止，那里依然什么都没有。

    当前路产生分歧时，这个小队也许顷刻就会分崩离析，谁也不能保证另一个选择，就比这场艰苦的旅途来得更轻松。

    是的，他的确说过，几人纷纷点头，吴瑕更是记忆犹新。

    也许是心理作用，她想。

    “这倒是不奇怪，自从阿法冯特大主教去世后，教团内剩下的有志之士，大多因失望而选择隐居避世。”

    自那天送出信后，吴瑕就日日盼望着回信，回信却始终没来。他们整日沿着河谷赶路，一路向北，河水一天比一天冰冷，两旁草木上的叶片也一日比一日发黄枯萎，呼出的气体渐渐升起白雾——冬天快要到了。

    这天赶路到一半，休息时分，接笏忽然把他们叫到了一处。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于是他们赶忙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开始讨论。

    相比之下，吴瑕和辛西娅自然都开开心心换上了衣裳，这是她们的心血之作，即使不好看，她们也依然觉得这就是最棒的成品了。接笏还是那么淡然，只是点评了一句：“虽然不好看，但这样的颜色也能帮我们更好地隐蔽，也能御寒，还是实用的。”

    她也许是在等那久久不来的回信，也许是因为心中混杂着莫名的希冀与恐惧，此刻才会怔然远望；也许二者皆有。但没人会知道答案，那样复杂的感情，即使是她本人也无法彻底分辨。

    “那——辛西娅，你真的打算——？”普特尼看起来异常烦躁，而且一反往常地坚持争论：“那会是个烂摊子，现在看来，教团大势已去了！毫无疑问！我们现在回去，除了一个饥饿、破败、贫穷的埃迪恩，他们什么都不会给我们留下！”

    接笏看了普特尼一眼，严肃地点了点头：“虽然你们只离开了两年多的时间，但教团溃败的速度比你们想象的还快。”

    这天半夜，吴瑕独自一人值最后一班的夜。她独自坐在篝火旁，将兽皮衣裳裹得紧紧的，搓着手脚，往火堆里添柴。

    他们顺着接笏的视线看去，经过几个月的赶路，他们已经能望见河谷的尽头，那里连接着一处冲击平原，平原的另一侧是高耸的悬崖。

    入冬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吴瑕做了个梦。

    吴瑕一边将关照着做饭的辛西娅，一边将剥下的鹿皮铺展，用河水淘洗干净，之后又放到洗干净的瓮里煮软。

    几人刚换上新衣服没两天，冬天就彻底到了。

    “一路上我们都没遇到真正的刺客，但是，接下来我们得绕过坎瑞亚的领地。”

    虽然之前只做过缝补的活计，但看看四周的队友，她心想，自己恐怕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每天下午，她坐在驮兽上，和辛西娅一同利用空闲的时间，两个人使劲揉搓鹿皮，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让所有坚硬的皮子彻底变成柔软的衣料。

    像是在凝视虚空中的某个看不见的敌人一般，她低声喃喃道。

    相比之下，辛西娅则表现得十分镇定，只是脸色显得苍白了些。

    毕竟，此时此刻，护送他们的吴瑕和接笏几乎是他们生存的唯一保障，而两人全是被摩拉克斯委派至此。

    “说道饥饿……我倒是有些饿。无论大家架在这里争论什么道理，现在最紧要的，还是架起锅填饱肚子。先吃饭吧，以后的问题就留待以后再说，好吗？”

    她扯着普特尼的袖子，好不容易将他拽着坐下：“这也是迟早的结果，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已。”

    气氛陷入到一种焦灼的寂静中，辛西娅脸色铁青，久久没有说话。

    于是，她长长地哈出一口白气，终于移开目光，站起身来，向着正在洗漱中的辛西娅他们走去。

    辛西娅也许意识到了这一点，也许只是单纯出于本心不愿抛下心心念念的故乡埃迪恩，但所有这些，在此刻谈论都显得为时过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