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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迁徙的过程中,发生什么都不意外。孩子们被大人们保护得很好,所以忘记了旅途的危险。但是艾赫麦德,我们很快就要长大了。也许等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人了。”

    “……?”

    是啊。

    可是——即便是他,也并不希望彼此间的最后一次谈话以吵架结束。

    “你知道这个任务的内容是什么吗?”

    这个村子的人酷爱写诗,说起来,收获祭那日艾赫麦德在高台上吟诵的,不也是诗篇构成的歌词吗?她皱紧眉头,只是这些诗篇,似乎都是一些单纯的吟咏,只有一些包含着对日常生活的歌颂。

    艾赫麦德沉默半晌说道:“你来这里,都还没有几个月呢。”

    她松了口气,想了想,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去。

    最后的两日很快来临,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快到了连吴

    和埃玛尔道别,感谢过对方的祝愿,她又重新低下头开始看书,时间就这样在一片寂静中涌动着,直到人群散去。

    掀开阿法芙涅丝家的门帘,吴瑕向里张望。果然,伊萨正坐在里面,背对着门的方向,盯着眼前的地面。

    小帐篷搭得匆忙,许多细节处并不严密,人群散去,秋风顺着帐篷四周的缝隙灌入,吹得吴瑕的脖子瑟缩了一下。

    “可是,这些东西都不拿的话,妈妈会伤心。”

    “这样啊。”她恍然大悟,看埃玛尔一副紧张的表情,忙露出安抚的笑容:“没关系,东西我收下了,请帮我感谢阿姨的好意。”

    但是,看到艾赫麦德抬起头,惊愕地望向她,她深深吸了口气,还是继续说道:“……这一点也称不上什么秘密,虽然我们总是因为各种理由吵架拌嘴,但我不希望在离开后回想起,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是以这样的争吵结束的。”

    “吴瑕……你好。”

    冷不丁一道声音响起:“回来了?”

    “那也不行……不过,要是扔了确实太可惜了。”伊萨苦苦思索,忽然眼前一亮:“对了,不如把这些都交给赛瑞德,让他处理,阿法芙涅丝阿姨肯定不止对你这样,他有经验!”

    “还、还好!”埃玛尔受宠若惊:“我——我前几天有了个妹妹。”

    将视线从地面上摊开的包裹上移开,里面的东西被分成了两部分,伊萨臭着一张脸,面色不善说道:“这就是你收拾出的包裹?”

    “两年以后,我们都十四岁了。”他如是说道:“到时候,我已经拥有了外出狩猎的权利,你也快要到出——”

    “你能不能认出我,我不知道。”艾赫麦德撇了撇嘴:“我肯定一眼就认出你了——你长得可和大家不一样。”

    “恭喜!哈哈,你这下也是当哥哥的人了。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跟在你后面跑来跑去了。”

    等到脑海中的野火被扑灭后,他面对着那团剩下的灰烬,努力分辨着其中的情绪,不甘、愤怒、焦急、担忧,最后,只剩下了迷茫。

    这次也是一样,当他发现整件事情,在她身边的人中,唯有自己是彻彻底底的局外人时,立刻就失去了理智,愤怒如同火焰一般将思绪烧了个透彻,在见面时立刻便难掩愤懑。

    “那就难怪了。”

    闻言,伊萨面色一僵,很快叹了口气,表情终于有所松动。

    她浑身一抖,眼神陡然凌厉了。

    闻言,埃玛尔不由得松了口气,点头不迭。他们已经很久没聊过天了,想了想,吴瑕还是开口关心道。

    她的语气沉郁,像是在叹息一般:“以及,即便知道了你生气的理由,理解了你,我也无法保证从此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又或者,这样的诗篇确实存在,只是……有人不愿意拿给她看呢?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加上日常生活的运用,她已经基本掌握了这里的文字,基本的读写都已无障碍。即使她有心想要借此和艾赫麦德搭话,也难以找到合适的借口,而撒谎询问,必定会被对方一眼看穿。

    她弱弱地说道。

    “天地可鉴,艾赫麦德,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也理解你生气的理由,但无论你相信与否,我真的并非故意独独瞒着你一人。”

    他只说了三个字。

    “当你露出这副表情,又这么说的时候,就证明你真的生气了。”她无奈地指出这一点,没等到艾赫麦德生气就径直坐到对方旁边。

    唯独这一点,她说得没错。

    艾赫麦德可疑地停顿了片刻,放下手中的木板书,重新又拿起一本新的,才说道:“没有。”

    又重新打量一遍那一小部分的行李,内心天人交战,半晌,伊萨头痛般扶额道:“不行。”

    不知何时,帐篷里只剩下了她和艾赫麦德两人,良久,她叹了口气,

    她明白,他自然知道她是在对谁说话。

    他还是那样瘦弱,布满雀斑的双颊上使劲挤出一个笑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递给了她一个包裹。

    “真期待,你说那时候,我还能不能认出你?”

    “这是……?”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吴瑕还是笑了起来,点头附和。如果不算沉睡了不知多久的时间,以及上一世那遥远的回忆,好吧,她看起来确实和艾赫麦德年纪差不多。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艾赫麦德面容阴沉,将手中的木板书向下一扣:“我以为我们姑且称得上朋友,倒是自作多情了。”

    她读着眼前的木板书,上面刻印着一些诗篇,没有什么实际的内容,只有“在时光的涟漪中徜徉,铭记着历史的沉重与馈赠。微风吹拂古老的城垣,回荡着往昔的战歌和叹息”,这一类怀古抚今、充满韵律的诗篇。

    她忙回头看去,发现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埃玛尔。

    艾赫麦德一向是个体面人。

    看艾赫麦德正要发作,她注意到有其他孩子走进帐篷,忙说道:“有人过来了,就算我们有些不愉快,你也不必当众赶我走吧。”

    但这些日子下来,他们相处得很好。她从不会计较他那些言不由衷的愤怒言辞,而是会微笑着,用河水一般清凉的语调轻轻抚平那些不安的褶皱。

    艾赫麦德一向聪慧,听到艾利宣布消息后,必然是满心疑窦,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再一看赛瑞德和伊萨的表现,难免觉得是她在故意隐瞒着他。

    “听、听说你要出任务离开,妈妈让我把这个给你,里、里面有一些我们家自己晒的果干,方便贮存,你、你路上可以拿着吃。”

    树影婆娑,微风掠过草野。两人在距离艾利帐篷数十米的小路分叉处做了简单的告别,然后分道扬镳。

    “听我祖父说了,护送任务嘛,听说还是因为那位使者大人的青睐。哼,原来那天的事情,竟然是因为这个……算我白担心了。”

    “是、是啊,真期待那么一天。”说到刚出生的妹妹,埃玛尔一下放松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真切了:“等你出完任务,回来后,她恐怕都——能说话了。”

    次日,赛瑞德归来时,吴瑕赶忙走上前,他一向来去匆匆,她争分夺秒把事情说清楚,赛瑞德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这些东西太累赘了,你是去执行任务,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包裹里的物品必须一概从简。”伊萨斩钉截铁道,他鲜少有这样严肃认真的时刻,吴瑕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周围走进来的孩子越发多了,有人坐在了她的另一侧,吴瑕只好将想说的话压在心底,也看起了书。

    就没有一些……关于历史,哪怕是稍微久远一些的事情吗?

    “……”

    她看了看地上的两摊行李,又看了看伊萨的表情,识趣地后退一步,举起双手,投降般说道:“伊萨哥,你分出来的那一小部分,是妈妈塞进我包裹里的。”

    还没等她想个明白,忽然,一道弱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只是愤怒,愤怒于——于什么呢?

    “这么说的话,你也是一样。”宛如被凉爽的风吹拂过一般,也许是因为她温和的态度,艾赫麦德的怒意在不知不觉中消散而去。

    说着就埋下头继续读起书来,不再理她。

    说实话,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也许是她那微笑之下所蕴藉的骨子里的高傲激怒了他,也许是祖父之前说起外来的女孩,口中念叨着不祥的震怒表情烙印在了心中。

    她停下脚步,恢复了正常的音量说道:“嗯,我回来了。”

    整整两年的时间,许多的事情也许会就此彻底改变。

    他忽然觉得有些挫败,他们之间每一次的争吵似乎都被她化解于无形。他性格高傲,虽然对世间之事洞见颇深,与人交流却常常言辞不当。

    “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吴瑕这才放心。

    谁都没有回头。

    他忽然闭上了嘴,没有说完剩下的半句话,脸上浮现薄薄的绯红,飞速地摇了摇头:“我是说——没什么。”

    面对其他的孩童时,即使也能刻意保持相谈甚欢,他却总是觉得有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自己和他人之间。

    既然是护送任务,路上一定会有危险。作为这小小的原始村子中的一员,即使被周围的大人幸运地呵护着长大,艾赫麦德也不可能对任务以及可能随之迎来的死亡毫无概念。

    “交给我。”

    “那可太好了。”

    但时间已经让她来不及从长计议,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开门见山同艾赫麦德说道:“你是在生气吗?”

    赛瑞德不愧是赛瑞德,很快就抱着那小部分的行李消失了,再回来时面色坦然、两手空空,吴瑕不安地询问不会是扔了吧,赛瑞德摇头道,他从来不会浪费东西。

    “……我可能,要走整整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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