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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舔了下嘴唇,坐起身来,用余光看向亮起来的手机屏幕。

    声音很冷,比冰箱里的冰还要难以融化。

    席燃连忙过来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这种话听起来有些虚伪,因为先逃跑的人,也是我。”

    谢珊充耳不闻:“我们找了一个技术很好的中医,他说了,你这种情况是可以改善的,到时候我安排你过去看看。还有,你弟弟说,他不怪你上次打了他,还让我一定要告诉你,不想让你自责。”

    他妥协了,开始装出自己不是同性恋,在谢珊面前表现出自己很听话的样子。

    “咱两谈恋爱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过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他就好像是,谢星洲灰暗人生中唯一一抹光亮,在无数个夜晚,这道光推开了那道封锁十几年的窗户,把风带进了房间里。

    “你还不知道吧,你爸来中国了。”

    “但是我从来没觉得辛苦,我只是想啊,只要我再努力些,我妈总会称赞我一句的,我已经忘了自己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也忘了第一次打开电脑不是查资料而是打游戏的感觉。”

    谢珊叫嚷着说:“你真是没救了,我告诉你,闹也闹够了,差不多该做正事了,你打算守着你的破游戏过一辈子吗?”

    谢星洲没有力气再去和他们争执什么,手臂垂下,任由手机滑落在地。

    谢星洲这才发现,原来世界并不是那么叫人讨厌。

    只要谢珊还在以“母亲”的名义束缚着他,他就一辈子也解不开困在自己身上的锁链。

    她了解谢星洲的心理,现在用这种话来威胁他,赌他一定会回家。

    “可是只要一想起来,我的心口这里。”他伸出右手按压住自己的胸口,“就止不住的开心,因为这个游戏让我认识了你。”

    谢星洲缓缓地问:“你们为什么以为我会自责?他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得很,少在这里给我玩小白花这套。”

    “你到底是有多闲啊,天天换着号码打给我,你也别难为那些借你手机的人了成吗?”

    “你爸爸,他们公司经理的女儿,正经名牌大学毕业,长得也漂亮,你找时间回来见见。”

    谢星洲怔愣:“有吗?”

    眉心疼得厉害,手指用力地按压在上面,很久都缓解不了疼痛,他干脆放弃了。

    “正事?什么正事?”

    说来好笑,谢珊要是愿意自己看看这些书,也不会对纠正他性取向这件事如此执着了。

    “你什么意思?你弟弟那么关心你,你居然这么说他。”

    谢星洲身上带着伤连平躺睡觉都做不到只能蜷缩在角落上咬着牙流泪。

    席燃笑了,他以为是席燃不相信他说的,于是补充道:“我觉得我们会夺冠并不是有滤镜,你想想,所有队伍中,要说最不稳定的,那绝对是Hawk,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不够稳定的队伍,我们现在排名在第二。”

    “我不去,我很忙,不是说过了别来管我,我不想和你们一家扯上什么关系。”

    谢星洲呆滞地拿过水杯,没了动作。

    新买的手机,钢化膜碎了。

    任何一个人在压抑的环境生活了十几年,心里都会有点扭曲,谢星洲也不例外,他的心里充斥着悲伤,甚至无数次怨恨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让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

    第74章

    谢星洲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过。

    背影是在哪个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的,席燃不知道。

    谢星洲抓着手机的手紧了下,张开嘴巴灌了几口凉风进去后才让一肚子脏话咽了下去。

    “等你回来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不是没有怨恨过这样的家庭,但是怨恨没用,他永远也改变不了什么。

    “也是。”席燃喝了口水,坐在床边,“我并不是不相信我们夺冠的可能性,只是觉得你最近对Hawk越来越喜欢了。”

    他总感觉能留在Hawk的时间越来越少,所以把每一场比赛都当成了最后一场来打,不能后退。

    那个巨大的舞台上,少年小小的身躯,不止一遍想要挣脱身上层层束缚,逃离舞台。

    席燃嗓子嘶哑:“别说了。”

    “你觉得LEE和Jry谁夺冠的可能性更大。”

    谢星洲并没有把席燃当成自己的前任,而是当成自己人生唯一的一个观众。

挥算不上稳定,有时候成绩会非常好,有时候的表现又差强人意。

    “我知道你最近在比赛,这两天我也没空管你,但是这肯定是你最后一场比赛了,比赛完解决好你那些破事,乖乖回家,该看医生看医生,该相亲相亲,你爸已经帮你把工作都安排好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好烦啊,你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要不先给自己挂个精神科去检查下脑子吧,老子同性恋是天生的,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少来烦我。”

    谢珊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声,不带任何感情。

    谢星洲皱眉。

    台下的角落上,坐着席燃,他是仅有的一个观众,在他失败的时候没有喝倒彩,反而站起身来为他加油,相信他一定可以。

    席燃就是这么一个人,温暖、善良、有力量。

    “那你是没那个机会了,我不可能回去的。”

    “我从小学习就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一直到了高中也是,大家都说我很聪明,但是没有一个人说我很努力,我常常梦见自己在考试,半夜惊醒,背书到天亮。”

    席燃想再问些什么,谢星洲起身接电话去了。

    “我消失的那段时间里,被谢珊像狗一样关在家里。”

    他被逼着看些心理学方面的书,大多数都是和性取向有关的。

    他不想看到谢星洲那么痛苦的样子,更不愿意谢星洲亲手撕开已经结痂的伤疤。

    怕邻居的闲言碎语,不放手让谢星洲自己成长,只为得到一句夸奖“你儿子被你教得真好。”

    “那一天,谢珊出差,家里只剩下我和庄烁庄烁帮我逃了出来。我身上没有太多钱就去网吧当代练累了就在网吧将就睡一晚饿了就吃点泡面饭团,后来被一家小俱乐部看中加入了他们。”

    谢星洲不喜欢这个问题,他转过头,眼神疑惑地看着席燃,不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我觉得我们夺冠的可能性更大。”

    谢星洲预感到了这是谁打来的电话,并不着急接,而是先回答了席燃的话:“大概是因为我想尽可能多和大家打几场游戏吧。”

    谢星洲把手机还给席燃,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为了不让大家戴有色眼镜看她不惜动用各种关系给谢星洲找医生,身体上承受最大伤害的那次,是一个医生提出了“电击疗法”。

    他不喜欢女人,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谢珊在这种时候跟他来这招,肯定有大问题。

    因为他亲生父亲的事情,谢珊从小就对谢星洲有很大的偏见,对待他的方式压根不像亲母子,带着极大的恨意。

    “你要是想知道他的下落,13号回家一趟,对了,记得带上他给你的那张卡,你小小年纪的,装那么多钱在身上不安全。”

    谢珊说话的口吻让谢星洲不得不在意。

    他从小就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妈妈,却对自己的孩子有这么大的恶意,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妈,那么喜欢庄烁,他却从来得不到对方一个称赞的眼神。

    “在谢珊眼里,我可能连狗都不如。”

    大家对Hawk最多的看法就是觉得他们还不是一个足够成熟的队伍,拿下第一的可能性是三个队伍中最低的。

    “你刚来的时候,眼里只有游戏,有种无论在哪个俱乐部都没关系只要能拿冠军就行的感觉,说实话,那时候我还挺担心你的状态的,现在看到你的变化这么大,我很高兴。”

    谢珊是一个外人眼中的好母亲谢星洲却知道内心早就腐烂生蛆了。

    席燃和他完全相反,他性格开朗,乐于助人,刚认识没多久,谢星洲就喜欢他了。

    谢星洲心里堵住的话,在这一刻像是关不上的水龙头,控制不住说了出来。

    “我学他什么?他有什么值得我学的?就他那个成绩,我都不想说,还没当初我上学时候的一半好,你要是那么喜欢那孩子,再生个不就行了,他不就是你和我后爸的基因吗?”

    席燃摸着他的头:“只要你愿意,我永远会站在你这边。”

    谢珊伪装出来的那点温柔荡然无存,暴露了本性:“我是你妈!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我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都是我儿子,你怎么就不能和你弟弟学学。”

    这句话触动了席燃心中的柔软,他的手比先前更加温热了些。

    狗能出门散步,他不能,甚至连走出房间都需要得到批准,没有电子设备,他联系不了席燃,防止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房间里的窗子是封死的,任何尖锐物品都没有出现过。

    谢星洲简直要被谢珊的无耻气笑了。

    “没事吧,喝点水。”

    窗子打开着,狡猾的风嫌弃谢星洲脸侧的长发,却忘了把他心里风烦躁一同带走。

    养一只狗,不会把它关在房间里,不会找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每天来检查它,纠正它的性取向,不会在它没有喝完牛奶的时候,对它破口大骂,甚至用死亡来威胁。

    “席燃,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谢星洲忽然笑了,笑容里除了苦涩看不见其他,一颗泪水悄然滑落,“这次洲际赛我们一定要拿下冠军啊。”

    她没有像之前一样,一开口就是痛骂谢星洲一顿,而是以一种相对来说算得上平和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一串不熟悉的号码,归属地是宴宁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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