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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目光缓缓环视过众人,最后看向角落,紧跟着迈步走来。

    燕微雨:“……”

    方见寒笑着摇头,他面向沈欺尘,恭敬行了一礼:“殿下,想必你还没有告诉过他们你是宣平侯世子吧?”

    为首那人着一身靛蓝色衣衫,眉眼昳丽,貌若好女,满屋颜色都被他盖住似的,让人移不开眼。

    “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见状连忙迎了上去,笑着招呼说,“托咱们圣上的福,这几日小店生意好,人满为患,住店的话恐怕几位得另寻住处了。”

    “谦受益,满招损。”沈欺尘丝毫不为之所动,垂眸拨着茶沫,温声说,“如此简单的道理,方宗主是聪慧之人,不会不懂。”

    仅有少部分妖族贼心不改,一心妄想吞并人族,抢夺生存地盘,人皇为此专门设立捉妖署,只捉那些为非作歹,杀人放火,为挑起人、妖两族争端的恶妖。

    那人闻言掏出一块烫金的令牌给小二瞧了一眼,小二话音戛然而止:“……这是捉妖署的令牌?”

    “是没有说过,可我也并非存心隐瞒,我是真心与人交友,若一早将身份如实相告,恐怕他们与我相处时会顾虑太多罢了。”他轻笑出声,没有解释太多,重新沏了盏茶推过去,“客栈茶叶比不上宫中,我的茶道亦如是,还望方宗主不要嫌弃。”

    谈及正事,燕微雨便顾不上尴尬了,挺直脊背,正色道:“辛苦你了,师弟。若师父还在,见你如今能独当一面的样子定然会很欣慰。”

    “……”李逢舟不明所以,他愣了一会,多年来的师徒默契让他心有所感。

    方见寒不接他的茶,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忽而笑了声:“世子真是谦虚,谁不知你的茶道是陛下亲自教授,怕是再差也不会差不到哪里去。”

    “这点道理我自然清楚。”燕微雨皱眉说。

    “师父,你……”李逢舟很是诧异,怎么也想不到会从燕微雨口中听到这番话。

    “什么意思?”燕微雨问。

    他指着云水瑶介绍:“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机灵得很,那日送去捉妖署的妖丹就是她弄来的。”

    “师兄,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等你,宗门里其他弟子也都在等你,若是他们知道了消息,一定会高兴坏的。”那人眼神真挚,话语里的喜悦之情也做不了假。

    无人接话,场面安静了许久。

    “师兄,我还有事要处理,今天没办法带你回宗门看看了。”他留下一块令牌,“明日一早我来接你,这次有你在,宗门弟子都很信服你,千秋节也一定能安然度过。”

    “妖族向来与我们不合,眼看千秋节将近,有传言称妖族内部一直有所筹谋,提前藏在皇城里,就等着这几日引发动乱。无论传言真假,此次节日意义重大,万不能让他们破坏了去,这段时日我安排宗内弟子在城内巡查,排查隐患,忙得已有好几日未曾合眼了。”

    方见寒安静地看着他,亲自将令牌塞到他手中,离开了客栈。

    “你误会了,我们是来找人的。”他的嗓音清润,客气有礼,又生了一双天生的笑眼,瞧着是个好说话的。另外二人大约是他的手下,只听他的命令负剑守在大门外,活像两尊煞神,惹得过路的百姓纷纷避让,连个眼神也不敢往里边瞥。

    “原来那颗上等的妖丹竟然是由一个小姑娘取得。据我了解得知,这颗妖丹的主人应当是一只实力不凡的鼠妖,我门内弟子几次三番被其所伤。”他声音随和拿捏得恰到好处,话里虽有些探究的意味,却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也不知姑娘此前师承何处,竟有如此好身手?”

    当今天下共分为三界,神与魔各居一界,而人与妖则共存人界。幸而如今灵气受损,人无法轻易修行得道成仙,妖族亦然,再加上妖王受伤沉睡不醒,妖族内乱自顾无暇,近百年来人间难得太平。

    “师兄,你……”

    他转念间想到什么,叹了一声,低下头去数操控用的傀儡线,数到第十根时,某人果然露出了原型。

    霎时间,所有人视线都落在他一人身上。茶盏落在桌上敲出清脆的响,沈欺尘手指慢慢将其拨正了。

    其余客人听见动静,吓得个个都噤若寒蝉,坐在位置上不敢随意动弹,生怕伤及无辜。

    云水瑶往桌底扫了一眼,她还从未见过燕微雨这般着急慌乱的模样,心下了然,配合演起了戏,点头说:“好。”

    沈欺尘给她腾出空位,将新泡好的茶水分她一杯,他似乎并不关心其他人如何,头也没抬,又专注喂小灰去了。

    既被发现了也不好再藏,燕微雨尬笑了两声,拍拍干净身上沾到的灰尘,乌龟似的慢吞吞从桌底下探出头,扶着凳子站起身来:“我银票掉了,蹲地上好找些。”

    方见寒嗤之以鼻,看他不入套,移开了目光。

    云水瑶不太清楚自家师父的过往,她也从没好奇问过,如今这世上能修得起仙的必定不会是普通人,虽然是个散修,其身份背景也定然不简单。

    云水瑶对他的身份倒不是很意外,她只是有些好奇,像他这样的皇亲贵胄,究竟是谁有胆子敢在洛阳城这天子脚下明目张胆追杀他?

    《师弟可爱但白切黑》

    不多时,客栈大门外站定三位男子,挡住了屋内的光。

    李逢舟不便起身,朝他颔首喊了声师叔,悄悄捏了个纸人,从桌下递给给云水瑶用来传音:“师父以前是归一宗宗主的亲传弟子,这位是他的小师弟,方见寒。”

    云水瑶诚恳说:“自学成才。”在捉妖这件事上的确没人教过她。

    小灰还在生灵果的气,云水瑶将自己盘子里的分给它吃了,她转头看沈欺尘,又问他:“你想不想出门走走?”她秉着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契约精神提醒道:“要是我们都离开了,你一个人留在客栈有危险那我可管不着。”

    哪成想燕微雨一头钻进桌底下死活不肯出来:“别出声喊我师父!你们就当我不在这儿!”

    捉妖署轻易不会出动,妖族最擅伪装,仅凭肉眼难能识破,小二唯恐生出祸端,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去通知掌柜。

    “快去收拾东西!”燕微雨将令牌随手扔在桌上,从窗户瞧见方见寒走远了,他松了一口长气,“我就知道这趟

    “继续忙你的,不用管我。”他旋即收回令牌,不顾小二阻拦,径自往客栈内走。

    “师父,你……”李逢舟不明白他这是在躲什么,怔然中先将蝴蝶钗收回了袖中,弯腰要去扶他。

    皇帝心有愧疚,便对宣平侯一家颇为照顾,听闻世子自幼身体孱弱,仙丹妙药不要钱似的派人往府里送,幼时经常召他入宫,亲自教他读书识字。

    连小灰也察觉到了不对,停下啃灵果的动作,缩到了沈欺尘身后。

    燕微雨看着那块令牌,抗拒之色溢于言表,可最后到底还是收下了。他感慨般叹了声气,道:“我知道了,师弟,谢谢你。人不能总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我作为师兄,更应该为你们做出表率,你安心去忙吧,我心里有数。”

    “往旁边坐点,我们挤挤。”为了不打扰三人叙旧,云水瑶安静换了个位置,挪到沈欺尘身侧。

    沈欺尘一听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眉眼忽而弯了下,说:“不用着急,很快就会有机会一起出去的。”

    “我们的事等会再说,叙旧也不急这在一时半刻。”燕微雨面色自然地打断他,推着他肩膀调转方向,“逢舟你认识的,这些年他也长大了,跟在我身边学了一招半式,以他如今的身手对付普通的妖足够用了。”

    云水瑶立刻会意,也跟着喊了一声:“师叔。”

    “我们师兄弟之间就不说这些客套话了,总之我是真心欢迎你回来的。”他拍了拍燕微雨的肩膀,稍微收敛了些笑意,“师兄,你这次回洛阳,可是因为听说了那个消息?”

    方见寒却道:“我瞧着师兄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心性单纯,被人当成猴耍得团团转了也还乐在其中。”

    说完还怕他不相信,偷偷摸摸往地上扔了一张银票,弯腰捡起来又收回了钱袋里。

    方见寒未有回应,目光淡淡扫过二人,随后又打量起云水瑶。

    “师兄!”他一眼就瞧见藏在桌底下的燕微雨,神色中流露出几分惊喜,“我就知道一定是你,这么多年过去,你总算肯回来了!”他顿了顿,又有些不解:“不过师兄,这有凳子不坐,你坐地上是为什么……”

    只是他热情过了头,反倒使得燕微雨有些难堪,不知要如何回应是好。半晌,他才讷讷地笑了一声,道:“没想能在这里碰见你,我也挺高兴的。”

    云水瑶来洛阳途中听说过消息,宣平侯是沈皇后的                                                亲弟弟,当年妖族派使臣面圣谈判求和,当夜里宫中便突发异象不慎走水,沈皇后和太子皆葬身火海。皇帝伤心欲绝,罢朝三日,不复立后,这么多年过去不说子嗣,后宫中连位妃子也没有。

    他说完又垂下眼眸专心弄茶,沸水浇在茶叶上,茶香随之袅袅地散开。

    方见寒了然,他回过身看燕微雨,听着像是话里有话:“出门在外还是要谨慎些才好,与人相处更是如此,知根知底才不会被骗。”

    “这……敢问客官要找的人姓甚名谁?”小二见他们身上都带着武器,擦了擦额头的汗,面色为难,“小店还得做生意,几位这样恐怕会吓到其他客人的。”

    “洛阳商贾云集,街市上卖的多是些新奇物件,连首饰胭脂也比其他地方要精巧。”他摇着轮椅贴近桌子,将燕微雨遮挡得更严实了些,从容提议道,“正巧这几日有空闲,师妹可想出去逛逛?”

    她听见方才一句称呼“师兄”,又瞧着燕微雨与李逢舟神色各异,想来这三人应当是旧相识。旧友重逢,恩怨情仇也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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