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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一出,很多男生也好奇地循声朝月圆看过来。

    她面对着那棵百年大树,顿了顿,十分虔诚地继续说。

    月圆的手脚不停颤抖,头发被冷汗濡湿,黏在额间鬓角,极不舒服,但月圆已经无暇顾及。

    月圆来到第一次与胡里见面的大树下,不出意料的,她还是没能见到胡里,月圆很难受,这次却没哭,来的路上,她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结果,将这颗大树当成她在世上唯一的朋友胡里,轻轻和他说起告别的话。

    月圆深吸一口气,将话筒拿到嘴边,月圆背诵了这篇排练过无数遍的稿子,抑扬顿挫的、充满小学生做作感的声音传便整个礼堂。

    她的演讲开头进行得很顺利,月圆稍微放松了些,继续下去。

    她说着充满眷恋地看了那些糖一眼,转过身去,叹上一口气。

    下午,大队委的竞选开始。

    她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也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疼痛,可血就像止不住一般不住地往外渗。

    她不知道怎么了,没朋友述说,不敢回家,不敢面对奶奶悲伤的目光,只能又孤身一人躲了后山。

    胡里眉头蹙得像上了锁,他看到月圆掏掏口袋,掏出一大把糖果,这是她体育课在小卖部买的,糖纸上闪着五彩斑斓的光。她将这些糖果都洒在树下。

    月圆已经对这些把戏不感兴趣了,她走上讲台,又走下讲台,顺着过道往自己的座位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女生堆里不知道是哪个尖声喊了一句:“月圆,你屁股流血了!”

    这段也很顺利,月圆看到台下的老师们满意得频频点起了头,她愈加放松,似乎胜利在握,曙光在前,月圆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竞选成功的场面,爷爷奶奶一定会夸她很棒的吧。

    但月圆发现,她一走进来,女生们都安静下来了,她们齐齐聚在英子座位边上,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窃窃私语着什么。

    其实她不想总是哭的。

    学生们压抑无聊的情绪如同浸水的海绵迅速膨发,瞬间,所有学生哄堂大笑起来,差点掀翻了礼堂的屋顶。

    树下糖纸上的光闪得胡里眼睛疼,他看着月圆离开的背影咬咬牙,没办法继续躲下去,胡里的心横了横,终于从树上跳下来。

    就在她开始结束语的时候,鸦雀无声的台下不知谁喊了一声“牛皮精”。

    月圆不相信她们说的,但很快,另一个声音响起:“月圆,你裤子上好多血。”

    竞选结果出来,月圆不出意外落选了,同学们越发疏远她,她也终于接受了这一局面,对于别人叫她吹牛精,她不会再哭,也不会像之前一样梗着脖子反驳,而是不说话,就当没有听到。

    月圆这才停下脚步,将信将疑往背后看。

    “我走了,胡里。”

    一位位竞选人轮流上台演讲,他们有的说得慷慨激昂,有的紧张得面红耳赤,而月圆也在最后一排紧张地等待着。

    月圆被刺激得忘了演讲,在讲台上大吼一声:“我不是牛皮精!”

    “对,我刚刚跑步的时候就看到了。”

    放学铃响起,外面喧嚣嘈杂,急促的脚步声来了又走,月圆惶恐地等待着,等到外面都安静下来,她这才慢腾腾走出厕所。

    听到她说死字,胡里怔了下,喉咙有些涩意,扒开树叶往下看。

    林间的风在树梢间乱蹿,树顶的胡里睁开眼,他正准备将自己藏起来时,只听到树下响起月圆悲伤的声音。

    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盆冷水。

    没人和她玩,她只好自己和自己玩,她每天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放学之后到月亮湖边做完作业,然后拿一根系着塑料袋的竹棍将奶奶养的大白鸭赶回来。

    虽然已经十月份,但天依旧炎热,月圆满头大汗,独自去小卖部买了些小零食边走边吃,教室里闹哄哄的。

    月圆兴奋地想着。

    月圆努力地将眼泪收回去,挣扎了很久还是失败,最后只能从台上落荒而逃。

    直到台上的主持人大声喊道:“请10号竞选人月圆上台演讲。”

    月圆先是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不知所措,她手指交缠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让她心底升起莫名的羞耻,月圆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跑去厕所。

    她走到讲台边,拿起上面的话筒,话筒沉甸甸的,似乎还残留上个同学留下来的热气。

    “奶奶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我死的时候会努力请求阎王爷,让阎王爷把我变成最亮的一颗,如果你非要想念我的话,我一定就在最显眼的位置朝你眨眼。”

    月圆还是很紧张,她瞥了一眼老师们或严肃或温柔的面孔,又赶紧收回视线,目光一直停留在讲台前面的大红花上。

    她也去后面森林里找过胡里几次,但次次都扑空,胡里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月圆很失落,她不知道胡里是不是又像奶奶以前说的那样出远门了。

    在过去的两年里,我一直担任中队委卫生委员……

    老师们坐在第一排,学生们则黑压压挤在后面。

    她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窘迫地握住话筒,眼眶里的泪珠打转转。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我来自六(一)班,我叫月圆,今天我站在这里,是想竞选大队委卫生委员。

    她们说得没有错,她的屁股确实流血了,因为她那条粉粉的长裤上确实有一大滩类似血一样的污渍。

    “胡里,之前答应给你带糖,可是一直没有兑现承诺,我这次带了很多很多,都放在大树下了,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能看到。”

    月圆激动地站起身来,她小心翼翼地越过好几个同学,到过道上,月圆昂首挺胸,后脑勺的马尾随着她的脚步左右摇曳。

    从小开始,月圆就被灌输这样的观念:哭泣是懦弱,坚强是美德,不哭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那一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操场跑了两圈后,老师便让全班自由活动。

    眼看场面失控,老师们连忙起身阻止,礼堂虽然很快安静下来,但月圆的演讲却再也进行不下去,她脑子里除了“我不是牛皮精”这句话再也想不起来其他的。

    “胡里,我可能很快就要死了,应该再也不会来这里找你,我死了之后你不要为我难过,也不要想念我。”

    她不是不想当好孩子,只是控制不住罢了。

    “月圆,你该不会是得癌症了吧?”

    就在日子像以前一样不徐不疾往前时,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掀起了新的波澜。

    她解开裤子,上面是大片大片的残血污渍,触目惊心。

    后来月圆才明白,哭泣不是因为懦弱,而是这样的场面,这样的境况,月圆的身体感受到了她的委屈,在心疼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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