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万民窟的老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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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微斯，是你吗？”慧与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空气，她的约微斯来接她了对吗？

    “主人，目前污染指数在不断上升。”辛瑾脑中响起系统的声音，辛瑾朝竹听渝看去：“小渝儿，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已经老了。

    辛瑾又往后翻着，又是一篇有关医生的日记。

    老人和小孩一样弱小，即便老人曾经也有过身强力壮的鼎盛时期，可是岁月终将无情地将她剥夺，让一个弱小的心脏不断变强，又让时间不断地洗刷使她衰弱，天道的轮回和馈赠，让她不得不去应对变故，人在这这自然规律之间如此强大、如此脆弱。

    可是我为什么还是如此年轻。

    再到后面，就是胡乱的血印。

    “慧与！”竹听渝朝老人喊道，她快速地跑过去，抓住了那一个眼神突然变得明亮的老人的手。

    “找到了。”

    “辛瑾，你看一下她笔记本里面有没有关于医生的记载。”

    “你试着触碰一下这个世界，你会发现眼前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母亲，快过来。”竹听渝听到有一个黑影人朝那老人喊道，老人的面前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老人，也不知道为何这群人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难道那些黑影人看不见多出来的一个母亲？

    慧与看不见那个和她

    新历某年9月：

    我逃不了！！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我逃去哪里！！他都像鬼一样缠着我！我真的快受不了了，我原来的家都要记不住了！！我什么都要记不住了！！

    再翻一页：

    没有促膝长谈的伴侣，没有身强力壮的身体，没有接纳一切的决心，只有被囚禁的灵魂。

    可是王医生仍旧不相信我，我想给王医生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便拿起一把小刀，朝自己的手臂划去，鲜血顺着我的手心滴滴滑落，我在等待我的约微斯。

    全是一些治疗精神分裂症的药物，竹听渝看着这些记载，突然陷入了某种怀疑。

    她蹑手蹑脚地绕到老人另一旁，随后把老人的衣服向上卷去，那里有一块黑色的羽毛状的印记。

    竹听渝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慧与和辛瑾快速地从这个地方逃离出去，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近，再快一点，快点出去。

    她的孩子没有拒绝她，它们给她买了一项养老服务，让她安心在地球养老，如果她不幸去世，会有专门的机构来给她处理后事，将她的意识上传至云端。

    我朝王医生大喊着，他显然被我吓到了，但是我知道他是装的！他根本就是个骗子。

    “不是的，约微斯已经死了，他再也无法来到我的身边，我的约微斯已经死去了。”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它们，可是它们为什么不来看我。

    “你是谁派来的？”我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突然在回忆他是第一次来我家给我看病的。

    她太弱小了，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我所见到的都是真的，趴在天花板上的黑影人，黑白星球，还有我的孩子的孙辈们。

    王医生显然对我很失望，我也不想再跟他解释什么了，他根本不相信我。

    她不喜欢晚上卧与床铺入睡时伴随自己的只有吵闹的视频，明明曾经她也有相谈甚欢的人。

    新历某年7月，竹听渝并没有看见这里写了什么具体的年份。

    她像是没有看见竹听渝和辛瑾似的，径直地走向老人，抓起老人的手就要往外走。

    又翻到后面一页。

    时间带去的不是她的容貌和身体，还有她那颗走向自由的心，身心无法再随意地跟随意志的指导，被困于沉重的躯壳，被酸痛的肢体折磨，无法再随心所欲地奔跑。

    老人被拉到最前面，它们的面前有一个摄像头。

    “□□丙嗪片、氯氮平片......”                                                /p>

    王医生说我最近状态变好了，我想也是的，我的约微斯很久没有来看我了，我的孩子和孙辈们似乎也忘记了我。

    最后几页写着：求求了有人看到的话请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你是不是一直在害我！就是你!你在剥夺我的记忆！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伸开双手，我的皮肤是如此年轻，如此鲜活，和之前所说的处于暮年完全不一样。

    今天王医生又来给我看病了，我说我根本没有病，我所见到的都是真的，可是他不相信我。

    它们不得不承认老化带给它们的影响，不得不面对由此产生的一切折磨，它们是弱小的强大者，是强大的弱小者，在人生的尽头，它们的心也将走向尽头。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她知道怎么做对于自己来说才是最有利的、最顺心的，她的逻辑完全能够自洽，可是她就是内心深处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原本是一粒芝麻大小，却不受控制地愈演愈烈，然后将她整个人吞噬，被彻底的黑暗裹挟。

    竹听渝拿起来打开闻了闻，没有味道。

    竹听渝点点头，随后朝老人的左臂胳膊看去，那里被衣服遮挡地严严实实的。

    她被抛弃了，无论是先比她离去的老伴，还是日新月异的世界，她的思想、她的灵魂、她的一切，都很难再激起什么水花。

    她不喜欢总爱犯错的小孩，她想这明明是可以规避的错误。

    慧与的颜色回不到绚丽，她呆在这幢房子里，害怕死亡、期待死亡，究竟什么才可以给她一份解脱？

    慧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可是她看不见，是约微斯吗？

    我应该怎么跟他说我所看见的一切呢？

    慧与要死了，她的呼吸开始变得笨重，她要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她的丈夫在哪里？

    我不相信他，为什么他总是试图承认眼前的世界才是真实的呢？

    当初约微斯在我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就在我的左胳膊，那里有一片羽毛状的黑色印记，当时约微斯说过，这是他送给我的礼物，如果我遇到了危险，他就会出来保护我。

    她不喜欢小孩的大声吵叫，这会让她感到头脑很昏昏然。

    竹听渝看着老人的生平记录，等一下，为何她可以，她的丈夫不可以呢？

绪总是在黑白中不断沦陷，太奇怪了，不受控制了。

    她有些赶不上这个时代的新思想了，她只能困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去与这个新世界对话。

    幸亏我将这些都记录了下来，我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某一天我会不会消失了？我得想个办法逃走，不能让王医生找到我。

    她和辛瑾悄悄的一人拿起一本起来看，里面记录的是老人的生平往事，还有几瓶没有标签的药罐。

    辛瑾点点头，她翻动着日记本，开始一行一行地查看。

    “快来一起拍全家福把吧。”

    “慧与，不要这么伤害自己。”王医生面色很是担心，他可能以为我病入膏肓了吧。

    所以她一边碍于各种现实中应该履行的义务和扮演的角色，一边又无法不去面对内心里奇怪的情绪翻滚。

    他在剥夺我的记忆！

    另外一个老人迅速赶到了竹听渝的面前，她微笑着，不让竹听渝和辛瑾出去。

    她其实也很害怕被遗忘，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让她的孩子和孙辈可以再多记住她一些，不要将她置与时代的末端，不要忘记她的存在。

    竹听渝走到老人的身旁，她已经躺下了，旁边放着那个箱子，里面是老人的一些杂物，除了日记本，还有两个更为破旧的本子。

    她太自私了，老了还被自己的贪欲折磨。

    后面划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线条，看得出慧与当时很崩溃。

    他跟我说：“慧与，你一直都是如此年轻，你从未老过。”

    “小渝儿，你快看。”辛瑾将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推到竹听渝的面前，上面是一堆药类的名字。

    也罢，被认定是有病的人无论说多少也是徒劳无功。

    就算我说了，他又是否会相信我？

    她看着只有黑白的天花板，闭上了眼睛：“我想回到地球。”

    她的孩子问：“母亲，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王医生说：“慧与，你说你在那边已经老了，已经死了，可是你现在看看自己呢？”

    突然有人站到了竹听渝和辛瑾的身后，它们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一个同老人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那微笑着。

    不对，我来到地球的时候，它们把我的意识上传到云端了，这是我的身体吗？这不是我的身体。

    她好像也变了，变成了一个敏感、顽固、古板的人。

    竹听渝的脑子在快速地运转，即便她暂且也还无法理清这种行为的动机。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什么？

    可是我好像记不得了，难道我真的是精神病吗？

    我给王医生描述得很详细，可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我。

    她那时突然很敬佩身处于被身体折磨却仍旧能再精神上得到自由的人，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试图跟王医生说明这一切，可是王医生仍旧不相信我。

    后面，就没有后面了。

    她就是感觉，如果那个老人拍下了照，就永远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好奇怪？不，我没有记错，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约微斯是真的，孩子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

    竹听渝拉着辛瑾跟了上去，那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它们站在客厅，正在摆着姿势。

    黑影人似乎比第一次所见到的人还要多，大大小小的，半个多的客厅都站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