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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孙莹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收敛锋芒，努力保持低调顺从，马建国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果然变少了。

    他们相安无事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到后面马建国出现的次数又下降了，很长时间都不会来女队一趟，孙莹莹也终于没那么提心吊胆了。

    甚至他在国家队内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态度也越来越放肆，孙莹莹越是努力，表现越是突出，越是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越来越恶意的眼神，像是躲藏在阴暗处的蛇，阴冷而狠毒。

    心善？呵。

    但话虽如此，这并不能意味着孙莹莹接下来讲述的东西也是热烈和谐的。

    但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孙莹莹也只会更加激进愤怒地踹烂马建国的命根子，而不是选择妥协。

    到后面，孙莹莹能去的赛场，就只剩下了那些路途太远，别人不愿意去的；环境太差，别人不愿意去的……她就像成了一个垃圾回收站，别人不要的垃圾都往她这边丢。

    已经长满了皱纹的女子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思绪越飘越远, 仿佛真的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傍晚。

    这些后生们直接、热烈，满腔热血、侠肝义胆，那是那些黑暗最为惧怕的光芒，他们年轻时没做到的，这群年轻人或许真的可以成功。

    英雄事迹之所以称得上是英雄, 是因为故事里总带着悲壮的, 无可挽回的情节。

    正好又是一年冬奥会将近，小姑娘的心思又活络了。

    但很显然，事情再一次没有如她预想的那般发展。

    实际上这个人极擅狗苟蝇营, 已经和国家队内不少人物搭上了关系。

    如果是见色起意，一个逐渐长开的漂亮小姑娘是不该这么被放过的，但孙莹莹阅历尚浅，根本没考虑那没多，也根本没发现，马建国看向她的眼神中更多是审视而非淫/欲，她只是为马建国不再关注她而真情实感地松了口气。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孙莹莹从不否认自己是天才，到最后也只能不甘心地感慨一句天妒英才。

    扯远了，这是警局里的孙莹莹需要操心的事，而视频里这个时间点的孙莹莹，还不知道那么多，依然沉浸在她那可以称得上是噩梦的回忆里。

    很陌生的脸，但却有一点点微妙的眼熟，浑身上下也就那和池澜很像的气质让他感觉到熟悉。

    “好啊，那我就给你讲讲……我和我父亲的英雄事迹。”

    “我记得那是一个下着雪的傍晚……”

    虽然在池澜的印象中，马建国当时还只是个三流小报记者, 但那是相对于池澜的地位而言的。

    十八岁啊，正是风华正茂，花朵盛开得最漂亮的年纪，她既然有那个能力，怎么能一点成绩都不作出来呢？

    正相反。

    “咚”的一声，马建国疼的龇牙咧嘴，他觉得这警察对他绝对带了私人情绪，却不敢说话，只能狠狠地盯着面前那个女人。

    熟悉的，比礼堂大屏幕视频里更加清晰的声音在马建国的耳边炸开。

    “是不是当年我心善放过的那对母女？！”

    毕竟如果没有池澜意外出现救下了她, 在那一次，她的人生就会彻底堕入深渊。

    大概是时代真的已经变了，默默奉献、忍气吞声，以前长辈们常常教导他们的，现在的年轻人们都不乐意了。

    总之，在反抗了马建国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孙莹莹拼命赢下来的比赛名额，最后都会以各种奇葩荒唐的理由落到别人的手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突然“受伤”没法上赛场的，又是什么时候同意将手中名额“赠予”给他人的。

    二十四岁的池澜在马建国手中救下了激烈反抗的十四岁少女孙莹莹, 而那个时候, 距离孙莹莹被救, 已经过去了四年的时间。

    “心善？马建国，你真当以为当年你做的那些事天衣无缝？抬起头看看，我是谁！”

    现场也有人被震撼住了，他们的想法大概和孙莹莹一样。

    “你和池澜什么关系？”马正豪自认掌握了关键，冷冷地问道。

    一个是被安抚之后的感动释然，而另一个，却是截然相反，是面对仇人，擦拭了几十年的宝剑终于出鞘的锋芒毕露。

    年轻人们尚不清楚身旁一贯选择苟着的老前辈们这次打算干票大的，也不知道主席台上看着冷静的凌榆其实因为装到了在偷偷暗爽，身后的隐形尾巴都快要翘上天，更没发现少年天才池惊澜在听到凌榆口中的“你们”的时候眼底流露出了一点点的心虚——

    又毕竟，后来的孙莹莹已经知道了, 那些人看不得出现“耀眼的天才”，只要能掌控的平庸的天才, 而孙莹莹自认十四岁时的自己，若无后面那些变故，成就比不了池澜那样的传奇，但一定也能够有很耀眼的光芒。

    她大概是在想，现在的年轻后生的想法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胆了？

    也许是曾经年轻时也有过热血难凉的时候，不少老骨头们咂咂嘴，居然也从自己的胸腔里品出了一丝豪情万丈。

    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女，自然会害怕，孙莹莹想过好几次要不要放弃，可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

    “就好好给您讲讲——孙莹莹和她的父亲孙重的英雄事迹。”

    她在恶劣的环境中艰难地提升着自己，甚至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还拿了几个奖牌，但换回的也只有“那种小比赛的奖牌我都不屑要”“我上我也行只是我不想上”之类的评价，连奖金都不曾落到过她的手上。

    几年的蛰伏和沉寂并没有浇灭孙莹莹内心的野心，反而使其燃烧地更加旺盛。

    他们能看出来，身旁的这些年轻崽们，就算有人表情不太爽，也是出于“又被凌榆装到了”的不爽，而不是对他那句话的反对。

    倘若池惊澜他们能听到这个假惺惺的词语，能当场冷笑出声。

    池澜对孙莹莹来说是救命恩人，但孙莹莹对池澜来说，却的确只称得上是一面之缘，之所以相似，大概只是习惯了受伤的人都习惯了这样用坚硬的外表保护自己。

    十四岁时被誉为“新星”、“希望”的天才少女, 在十八岁的时候，短短四年, 却已经完全沉寂了。

    自此，她什么都明白了。

    但这些话孙莹莹不可能告诉马建国，她只是笑了笑，冷冽的气势也变得看似温和了起来。

    只不过当他们看看前方席位上淡然冷静的青年人，再看看身旁那些双眼冒光，浑身都在往外冒着“他好酷”、“这话好帅”等字眼的热血中二后辈们，笑了笑，突然就释然了。

    但这挺好的，不是吗？

    在警察的带领下，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审讯室里。

孙莹莹还有谁，但是青年软和的语气中掩不住的潇洒恣意，却是所有人都感受得到的。

    马建国不来了，孙莹莹自认为已经迈过了这个坎，她正想抖抖自己身上的尘埃，露出被掩埋的光芒，去搏一搏那冬奥会的席位，却没想到，等待她的依然还是那无尽的黑暗。

    至于马建国对她出手究竟是不是故意，那恐怕也只能审问他本人才可能知道真相。

    视频里，孙莹莹明显被震撼住了。

    但有人真的听到了。

    和警局里面马建国面对的狂风骤雨不同, 记者发布会上的年轻人们从孙莹莹口中听到了他们想听到的回答，气氛一时之间甚至有些热烈和谐。

    因为她可是在那等糟糕的情况下，还靠自己挺过了发育关，自学出了三周跳的天才。

    第一百九十二章

    当时孙莹莹依然咬牙撑着，想的是撑过这段时间，撑到马建国忘了她的时候，她的生活或许就可以回到正轨。

    回去掏掏看他们这边有没有那姓马的为非作歹的证据，怎么说也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印象里还是有些的。

    曾经孙莹莹没对这个抱有什么希望，再不甘心，事情也早已过去几十年了，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自己可以拥有亲自审问马建国的机会。

    得罪了小心眼的马建国，孙莹莹几乎失去了所有能上赛场的机会。

    条件反射般，他就要表情凶狠地站起来，被盯着他的警察冷酷无情地摁了回去。

    他既然敢对当时还有所名气的天才小姑娘下手, 那肯定是有所底气的。

    他们只是热烈地注视着大屏幕，注视着里面那个表情怔忪的女子，期待着她启唇，说出一个“是”。

    “看来马主席果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样，您好好坐，而我呢——”

    孙莹莹口中的故事显然也未能幸免于俗。

    她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遭受这些不公平的待遇，但在某一天，她偶然撞见了女队的主管教练和马建国勾肩搭背的背影。

    孙莹莹质问道，她独身一人，却爆发出了无比冷冽、强大的气势。

    她和妈妈相依为命，别的方面也没什么天赋，能让妈妈骄傲的，也只有花滑了，她不想放弃。

    远处警局里，马正豪绞尽脑汁，终于回忆起了当年早就被他丢到脑后，毫不在意的小错漏，目眦欲裂地挣扎着，朝着警察咆哮。

    其实后来和池惊澜几人交换了所有信息的孙莹莹, 在再次回想起她人生噩梦的这个开头时, 甚至怀疑起了那时马建国是否已经成了某些人手中的刀, 特意挑的她下手。

    孙莹莹并没有放弃，只要是赛场，环境再恶劣，总有可取之处，总比没有比赛好。

    隔着不知道多少公里，也穿梭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孙莹莹和礼堂大屏幕视频里那个曾经的自己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我和池澜没有关系。”

    恍惚间，马正豪仿佛又看见了曾经那个令他无比恐惧的人物站在了面前。

    他们也不愿意再看到池澜、孙莹莹……乃至唐鑫彤他们这样的悲剧了。